姜纾给楚溪客讲解了岩洞中金矿的形成原理。“我曾在一则游记中看过, 说是燕山脚下的一个村庄,每逢雨季都能在河边捡到碎金,笔者溯流而上, 发现了一个奇特的山口,寒冬之时, 周遭积雪茫茫唯有那处绿意盎然……”为了让楚溪客更加直观地理解, 姜纾一边画图一边解释。虽然姜纾说不出“地壳运动”、“岩层隆起”、“地心岩浆向上喷涌,将大量金属物质带到岩层中”这样的专业术语,但他的描述却精准地与现代研究中矿脉形成的原理相吻合。“因此,石灰岩中的黄铁矿常与金矿或银矿相伴而生, 只需在矿帽之下细细搜寻,就不难有收获。”楚溪客听得亮眼放光, 一脸崇拜。等到姜纾说完,他嗖地一下把脑门放到钟离东曦手心, 一本正经地说:“东曦兄,快看看, 我的脑袋是不是重了一些?”钟离东曦配合地掂了掂,笑着说:“嗯, 确实重了二两。”楚溪客摇头晃脑:“这都是知识的重量!”贺兰康噗嗤一笑:“这么重要的知识,就值二两?”楚溪客哼道:“圣人云, ‘学如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像我这么不爱学习的人,每天脑袋都要减肥至少一斤,里打外出, 阿爹刚刚说的知识可不止二两了。”姜纾敲敲他的脑门:“既如此, 未免你瘦成萝卜干, 从今日起每天背一则《诗》吧!”楚溪客顿时苦了脸。全家人哈哈大笑。姜纾打算亲自到矿洞去看看,贺兰康不放心,要和他一起去。楚溪客原本想钻在被窝里吃吃柿饼玩一玩,却被贺兰康拎走了。用贺兰康的话说就是:“好歹是个小福崽,还是带上保险。”既然楚溪客都去了,自然少不了钟离东曦。阿肆看到阿兄阿嫂都去了,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至于桑桑和二桑,早就蹲在车顶上了。如今奶牛弟弟们都长大了,自发地加入了楚记跑腿小分队,也算是有正经工作的猫猫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调皮捣蛋、天天被揍。桑桑终于清闲下来,恢复了天天陪楚溪客上班的日子。就这样,原本姜纾一个人的行程,变成了全家人和猫集体出动。一家人是坐着火车去矿山的。刚好,这趟列车运送的是棉布,车厢干燥通风,还有温暖的顶棚。车站的工作人员专门空出一节有窗户的车厢给平川王一家人用。车厢的窗户安装的是钢化玻璃——是楚溪客和工部的匠人研究出来的,通透性远远比不上现代的那种,好在强度够高,采光也不错,用在火车上正合适。实际上,玻璃早在上千年前就被古埃及人发明出来了,楚溪客只是在前人的经验上做了改进,但从造价来看还没办法在民间普及。“用在火车上也不错。”姜纾微笑道,“等到中原的铁轨铺设完成,或许可以增加几辆客运专列。”阿肆用力点点头:“我就是坐着火车过来的,比马车快,比骑马舒服,沿途经过几个驿馆,时不时就有商人花大价钱搭车。”这么一说,楚溪客还真挺动心的。他的小脑袋瓜吱扭吱扭转起来,已经开始盘算着如果开通客运列车的话要怎么收费了。全家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看起了风景。这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入冬之后下了一场雪,塞上戈壁白茫茫一片,远处的高山偶有绿意,仿佛是大自然温暖的怜悯,流淌不息的长河上漂浮着积雪和冰碴,依旧滔滔不绝,让人不由感叹山河之壮美。姜纾感叹:“这一年过得真快,春日农忙的景象仿佛就在昨日。”楚溪客重重点头。这一年,平川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王城外郭正式建成了以棉花、水稻为主导,北瓜、麻山药、大豆、小麦、牧草等轮番间作的大田农业区。楚记食品厂和平川棉纺厂成为平川的龙头企业,交纳的税款和提供的就业岗位足以撑起整个平川城。两个盐湖,一个煤矿,外加贺兰石的收益更是天文数字,哪怕养着十万精卫这个巨大的吞金兽,亦能有所结余。西域战乱不仅没给平川带来负面.影响,还让楚溪客大赚一笔。更别说还有“马拉火车”这个好主意,短短三个月的功夫,铁轨就从平川铺到了长安,铺到了辽东,铺到了江南。这可是个大工程,平川出技术、出人工,卖铁轨、卖建材,组建车站、培训驾驶员和马匹,将来还会收车票和过路费!总之,都是钱啊!铁轨与火车,正在飞快地改变着平川人的生活。比如此刻,楚溪客做的这锅汤,虾仁来自江南的河滩,紫菜来自辽东的海岸,压缩蔬菜的原料是从豳州、雍州、幽州而来……对于楚溪客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美好了,放在从前他想都不敢想。可是,看到贺兰康为了“点将计划”早出晚归,看到钟离东曦和姜纾面色严肃地商讨着长安的部署,楚溪客又不得不提起小心。他自知没有那么聪明,也做不到纵横捭阖、运筹帷幄,能做的就是塌下心来,守好平川,努力赚钱,让自家伴侣和两位爹爹的计划少些阻力。有时候想想也挺神奇,以他的能力和野心也就能顾好一个小家了,如今,他居然撑起了偌大的平川。或许将来还有更大的责任需要他去担负,因为有了家人的支持和协助,就觉得也不是那么难的事了。“来吃饭吧,豪华版蔬菜汤,还有二次加工的驴肉烧饼!”只要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多大的责任、多大的烦恼都可以暂时丢到脑袋后面了。楚溪客开心地从便捷版烤架上拿起一个个圆溜溜的烧饼递给大家。这是他出门之前做好的,里面已经夹上肉了。这样稍稍一烤,不仅烧饼重新变得香酥宣软,里面的驴肉也热腾腾的,凝固的汤汁化开,渗到烧饼里,唔……一个字,香!阿肆充满好奇:“这个烧饼和之前的不一样。”之前的火烧又大又圆,饼皮薄薄脆脆,还沾着芝麻,眼前这种却小了一圈,饼皮比较厚,是发面烙成的。楚溪客耐心地科普:“这样的叫‘烧饼’,沾着芝麻的叫‘火烧’,还有一种长条形的,层次更多,还带着荤油香味,你要想吃,回头我做给你尝尝。”“想吃,非常想。”阿肆十分捧场。楚溪客顿时找到认同感,很是疼爱地把自己面前的蔬菜汤,碗底趴着好几个大虾仁呢!钟离东曦抿着唇,沉默地盛了第二碗递给楚溪客。楚溪客就着他的手喝了好大一口,笑得眉眼弯弯:“东曦兄盛的汤怎么就格外好喝呢?”钟离东曦忍俊不禁,刚刚掀起的醋盖子又不声不响地合上了。旁边,二桑把自己的虾仁省下来,叼到桑桑碗里,桑桑往往会在三个里吃掉两个,剩下一个最大的留给最喜欢的小爹爹。旁边,贺兰康同样一个劲地往姜纾碗里填虾仁,填到姜纾都吃不下了,扭头看到二桑和钟离东曦一个虾仁都没吃到,于是便分了一半给二桑,另一半给钟离东曦。这样一来,全家就剩下贺兰康没有虾仁吃了。不过没关系,他会在自家崽崽碗里抢。说起蔷薇小院的“食物链”,还真是复杂呀!***火车中途停了两次,换了两次驾驶员和两拨挽马。等到马匹和驾驶员都休息好了,返程的那列火车差不多也就到了,他们就会驾驶那辆车回去。也就是说,无论来回,他们走的都是同样的路段。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提高速度,还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安全。楚溪客一路坐下来,觉得既平稳又舒适,还能看风景,总之体验非常不错。以这个标准来的话,开通客运专列指日可待。下了平川专列,距离白兰山矿场还有一段距离,楚溪客做好了准备走路过去,没想到居然已经铺上了铁轨!铁轨上还有一列小型火车!这才几天?!楚溪客震惊地看向贺兰康。贺兰康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腰,貌似不怎么在意地说:“这可是平川特种兵,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他们吃白饭吗?”楚溪客:“……”你就装吧!不得不吧,果然是特种兵呀,做出来的车都比民用的更结实、更平稳、速度更快,就觉得吧,刚刚站上去,嗖地一下就到了。矿洞的入口……呃,平平无奇。就像在荒山上随便看到的一个大石洞似的,或者可以想象成施工到一半的烂尾楼,总之不宏伟也不气派,反而土叽叽的,很难想象珍贵的矿石就是从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石洞里挖出来的。护卫走在最前面,然后是贺兰康,楚溪客和姜纾被护在中间,钟离东曦和阿肆断后。楚溪客起初还有点紧张,生怕这里掉块石头,那里塌个方啥的,直到深入矿洞才知道自己真是多虑了。因为是岩石洞穴,又是特种兵仔细清理过的,因此里面安全得很,而且很宽敞,拉着手推车进进出出都没问题,沿途凹陷处还挂着风灯。楚溪客险些以为在参观旅游景点。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火光的映照下,楚溪客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石壁。星星点点的金色斑纹蔓延在矿石上,看得人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比心动还心动!姜纾感叹:“‘愚人金’这个叫法当真贴切,确实挺能唬人的。”呃,不是金子啊?顿时,楚溪客呼吸也不急了,心跳也不快了,眼睛也不冒小星星了。贺兰康调侃:“小福崽,该你发功了。”楚溪客顿时压力比矿还大,这要是马失前蹄,人设不就崩了吗?钟离东曦拉住他的手,温声道:“不急,依着阿爹先前说的,若有金矿,就在这条矿脉里了。”楚溪客重振信心,左走走右看看,发现一条裂缝都要凑过去瞅一瞅,总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而,直到走得脚都酸了也没看到一根金毛。姜纾笑道:“毕竟是金矿,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今日就到这里吧,之后派几个熟手过来慢慢搜寻。”楚溪客累兮兮地贴在钟离东曦身上,点点脑袋。这下,看来是真崩人设了。正要往回走,突然,一个奇怪的影子在山壁上一闪而过。楚溪客心头一紧,下意识道:“什么人?”其余人纷纷停下脚步。“鹿崽看到人了?哪个方向?朝哪儿去了?”钟离东曦一脸慎重,丝毫没觉得是楚溪客的错觉。楚溪客抬手指向左前方,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很小的石缝,不由自我怀疑起来:“八成是我看错了,可能是火把一晃,我当成人影了。”家人们反倒比他自己更信任他。那边,姜纾和贺兰康走到那个石缝前,仔细辨别着风向,查探有没有水流的声音。这边,钟离东曦摸摸桑桑的头,一本正经地请求道:“如果桑桑不害怕的话,可以去里面看看吗?”桑桑仰着小脑袋,稳重地“喵”了一声,走到石缝前,先是嗅了嗅味道,又谨慎地动了动耳朵,大概预判到没有危险,这才迈着小猫步钻了进去。二桑紧随其后。只是,二桑太大了,钻到一半就卡住了。这下二桑急了,“喵喵”叫着让桑桑回来。桑桑并没有照做,而是时不时软软地应上一声,就像在安抚调皮的奶牛猫弟弟们。突然熟悉的猫叫中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嘤嘤”声,不是软软萌萌的那种,而是满含威胁的情绪。能嘤嘤叫着表示“再上前一步就咬死你哦”的生物……除了花豹,就是大熊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