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天寒地冻,周围寂静无声,唯有火炉里偶尔传来炭火的轻微噼啪声、一时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起来。“今天那个……”“太傅……”良久,两人视线相对,同时开口。旋即又再次停口,各自不语。封赫眼神在他发顶转了圈,努努嘴:“太傅大人先说罢!”宋知砚这便再次提起话头,下午在大理寺也没顾得问,刚才是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半仙,是何人?他偷了陛下的玉佩?”封赫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以为他忘了,于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神也从他脸上移到火炉上,解释道:“一个江湖骗子,父皇先前给朕托梦,朕便找了他做法超度……谁知……那玉佩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什,不过是长姐远嫁前留给我的个念想罢了。”宋知砚年少父母双亡,自由承蒙长公主照顾,闻言竟是比他还要着急。“那便快些找回来,阿姐给的东西,自当还是小心珍惜为好。”“朕知道,已经派人去找了。”他稍稍坐直了些,又说:“长姐如母,朕自然不会轻饶了他。”宋知砚点了点头,虽然疑惑玉佩为何要放在暗格里,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太过在意,便觉得情有可原了。“陛下刚才想说什么?”宋知砚往火炉里加了些炭,问道。封赫嗯了一声,摇摇头:“无事,只是希望太傅大人不要过于忧心,朕看你一直愁眉苦脸,怕是过于担心了。”宋知砚失笑,欣慰地看向他,刚想夸他两句终于会关心人了,门外便传来来福的声音。来福低着头,见到两人后行了个礼,从怀里掏出来个布巾包着的东西。是一截箭镞,箭头发黑,显然是淬了毒。宋知砚看到那箭镞眼里的愤怒便几乎要喷涌而出,封赫伸手握住他的,大手温暖干燥,宋知砚感觉心里的烦躁稍微缓和了些。“这是曹夫人身上的,大理寺实在是找不出来历,奴才便听您的吩咐带了过来。”宋知砚嘴唇微微发抖,一闭眼便是曹夫人惨死的样子,正要伸手去拿那箭镞,封赫及时按住了他的手。“有毒,小心。”宋知砚两只手都被他抓住,也暗道自己冲动,竟是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封赫接过布巾,拿到两人面前就着灯光仔细端详。除了淬毒之外,其他倒是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把这东西送到御医院罢!”封赫说,“想办法验验是什么毒。”宋知砚往后仰了仰,满脸倦色:“就这样吧,大理寺那儿暂时也查不出什么,我们还是要稍安勿躁。”封赫挥挥手让人退下了,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朕总觉得……”他斟酌着开口,“此事蹊跷,曹大人是真疯了么?”宋知砚本来还在闭目养神,闻言猝然睁眼瞪他:“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曹大人忠良举世无双,难不成还要诈我们?”“朕不是这个意思!”封赫也有些烦躁。宋知砚平素里冷静聪慧天下无双,世人皆说他一张脸看着乖巧好相与,确实骨子里又傲又冷,跟谁都不亲近。但只有封赫知道,他一旦跟人亲近了,便会想尽办法对人好,大概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看顺眼的,和看不顺眼的。这么说他又显得宋知砚很是情绪化,但他又冷静理智地可怕,仿佛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让他凭感觉行事,喜怒哀乐皆来之汹涌,另一个又让他理智冷静,不要冲动。他防心太重了。连自己都在提防着。宋知砚累的不行,现在也不想跟他吵,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曹大人对我有恩,我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夫人骤然离世,自然是一时接受不了,可要说他假疯……我倒觉得不会。”封赫看他是钻进死胡同里不出来了,一时也不想劝了,只能想办法自己去确定一番。宋知砚揉揉眉心,走到屏风后的一张小榻旁,说道:“我头疼,睡会儿,半个时辰后叫我。”封赫正要点头说好,旁边的来喜抢在他前面应下了。封赫尴尬地摸摸鼻子,所幸隔着个屏风,也看不到。半个时辰后,宋知砚呼吸平稳,已然睡得正好。来喜正要上去叫醒他,宋知砚挥手拦住了他的动作,自己小心上前,摸了摸宋知砚的额头。温热的,没发烧。他小声叫了他两声:“知砚……起来了,吃点东西再睡。”宋知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哼唧了两声不愿起来。封赫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忍俊不禁,把手抵在唇边努力憋笑。毯子被搭到了一旁,封赫小心地把人抱起来,弯着嘴角往寝殿大**挪。太傅大人睡得熟,丝毫无察觉。来喜看他满脸春风地把人抱到自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陛下,晚膳……”“小点声。”他微微皱眉训道,“不用传了,都下去罢!”来喜瞳孔一缩,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陛下该不会是要……是要……虽然宋大人确实很好看但是人确实也是凶啊啊啊啊还是摄政王您这是疯了么?!!!他心里波涛汹涌,封赫看他这样子心下了然,也不愿解释,只挥挥手让人快走。来喜含泪合上门,蹲坐在寝殿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阴沉沉的夜空叹气。来福:“???”这是在干什么?封赫把人放到**后,自己也脱了外袍小心挪了上去。宋知砚蜷着身子,看起来好像是很冷。封赫一躺上来,他便寻到了热源,直往人怀里扎。封赫身体僵了下,很快恢复正常,伸手在被子里捂住了他的,无声地传递着热量。“朕会守护好这江山的。”他借着灯光看向宋知砚熟睡的侧脸,满眼的坚定。一弹指,灯火熄灭,室内漆黑一片,只能听到火炉发出的噼啪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