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看着抗拒诊脉的贺连璧愣了一瞬,又伸出手强要帮她看病。可贺连璧执拗的很,她铁了心地要小小地折磨一下祝秋,怎样都不肯从。“你这是做什么?”祝秋问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口吻,但贺连璧却能察觉到这句话里隐藏的压抑着的怒气。贺连璧那一瞬间就想停止自己的报复行为,可转念一想,她不能便宜祝秋,便还是硬着头皮硬撑下去。她口中故意冷笑,道:“我很好,不劳祝姑娘记挂。”说着,却又没忍住咳了几声。祝秋知道贺连璧在怪她,她也无可辩解,自己如今不管怎么做都会伤了她。她相信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尽早结束这个错误为好。可她偏偏真病了……唉……“待到少主痊愈,我自然不会来打扰少主,”祝秋说着,又要去捉贺连璧的手腕,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别闹小孩子脾气了,先把身体养好,乖。”贺连璧根本受不了祝秋这样柔声细语地说话,魂儿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看到祝秋又来捉她手腕,她这次只是假意挣扎了些许,便任由着祝秋拉过,为她诊脉。她对祝秋毫无抵抗力,轻轻松松就再次被她的温柔俘获。可她残存的清明告诉她,不能让计划功亏一篑,她要让祝秋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依旧蜷缩着,把头埋进枕头里,小声抽泣着说道:“你管我做什么?你不是不想理我、不想见我吗?你不如任由我病着,等我死了,你就再也不用烦心了。”祝秋一愣,她看着贺连璧,一时说不出话来。贺连璧这副模样楚楚可怜的,祝秋本就自责,如今内疚更甚了。只听贺连璧接着道:“你现在又在给我诊脉,又碰了我,那你之后是不是还要躲好几天才肯再见我一面?”“别说了。”祝秋道。“我为什么不说,”贺连璧又咳嗽了两声,把脸咳得通红,“只许你做,不许我说吗?你分明是这样想的,你想和我老死不复相见,不然你何必天天躲我?”祝秋无言以对,只有沉默地为她诊脉。贺连璧见祝秋没什么大反应,忙把手抽了出来,背过身去,不再看祝秋。她又没忍住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你还是去照顾你那受伤的表哥吧,我不重要,”说着,又恨恨地咬牙唤了一声,“阿秋。”贺连璧说完这话后,屋内出奇的安静。她闭了眼,默默地等着祝秋的回复,可半晌了,祝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贺连璧不禁疑心祝秋是不是走了,回头一看,正对上祝秋那含泪的眸子。贺连璧一下子就慌了:她怎么哭了?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些?“祝姑娘……”贺连璧轻声唤了一句,想说些什么,却不想祝秋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在贺连璧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站起身来便收拾药箱,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你只是寻常的风寒,等我去给你开药……不会太苦的。”说着,她提上药箱,又逃也似的走了。贺连璧看着祝秋的背影,不禁一时没缓过神来。她这招的确成功刺激到了祝秋,她也看到了祝秋心中的愧疚与自责……可她为什么还在逃?贺连璧都这样了,她怎么还不来安慰安慰她、哪怕是做个样子?被视而不见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贺连璧狠狠地捶了几下床榻,又因为一时激动咳得面颊通红。“看来这样也不行,”贺连璧躺在**,望着天花板,翘了个二郎腿,心中想着,“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不然这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啊?”接下来的日子,祝秋除了日常为她看诊,便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过。贺连璧看到祝秋,也只是顺从地任她医治,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当然,在祝秋为她诊脉时,她会故意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给祝秋看,无声控诉着祝秋的暴行。祝秋自然是内疚的,只是她的理智依旧占了上风,理智告诉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直到贺连璧病好了,终于不用再喝发苦的汤药,祝秋也又开始避而不见了。祝秋觉得自己一定要狠一狠心,不能心软,不然日后还得出乱子。她已经一时情难自禁犯了一回错了,不能再犯第二回 。可感情的事是她控制不了的。她越是避而不见,就越是想她。在经历了那一夜后,她每晚入睡时都会想起贺连璧,想起那夜刺痛的凉风,想起她动情地唤着“姐姐”……妖女不愧是妖女,让她明知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接近。她只能靠着终日的忙碌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太过想她,可一到夜里,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这一夜,她又很晚才回来。路过贺连璧的窗下,她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见。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走向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洗漱后,她便屏退了绿蕊,要去休息了。她摸黑到了床榻边,疲惫地躺进了被子。可刚躺下,她便觉得不对:被子中竟是温暖的。她的温暖。贺连璧只穿着亵衣,从她身后拥过,身体紧紧相贴。祝秋不自觉地一顿,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又感觉到贺连璧轻轻咬了下她的肩头,仿佛一只猫和自己的主人闹急了,情急之下想狠狠咬一口,可待张了嘴露出尖牙之后却终又轻轻咬下。“姐姐,”贺连璧此刻就是一只猫,轻轻地蹭着祝秋撒娇,“你为什么又不理我?”祝秋努力让自己不被贺连璧所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少主……”“嘘,”贺连璧轻轻拥着她,声音中带了些慵懒,“不要叫我少主……我在你面前,可是一点少主的威严都没有。”祝秋感觉到了贺连璧的心,她闭了眼,心中仍是痛苦地挣扎着。她和贺连璧不同,贺连璧在暗影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主,她只要打赢了暗影派其他人,除了贺无名,便不会有人置喙、不会有太多阻拦。可祝秋不一样,祝秋名义上是祝家的姑娘,名门正派的圣女,可她的处境却要比贺连璧艰难许多。她没有错处的时候,尚且承受着明里暗里的风刀霜剑;若她有了错处,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如此,三门暗影势不两立,她知道,二人都没有那本事凭借一己之力填补上这横亘在其中的鸿沟。“可你就是暗影派的少主,我也只能是祝家的小姐,”祝秋说着,也不知是在劝说贺连璧还是劝说自己,“我那日喝多了酒,一时不太清醒,做下了错事。两个女子,本就艰难,又何况是这样的立场……我舍不下三门,我不能背叛三门,你我之间不会有好下场的,不如趁早断开,省得日后生乱。”贺连璧有些发愣,她没有想到这对祝秋来说竟是如此沉重的心理负担。她以为祝秋在三门中生活得并不算好,就算立场不同也不会有太多困扰,却没想到祝秋依然是如此看重三门,连这一时半晌的欢情都是浓浓的负罪感,超过了她的想象。“已经晚了,太晚了,”贺连璧说着,埋在她脖颈之间,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我那么好,不然我也不会陷进去……知道了甜的味道,谁还会想去吃苦?”祝秋苦笑一声:“天地良心,我对你,可连半个‘好’字都算不得。少主,你听我一句劝,现在止损,还来得及。你不用等着完成三件事,等你解了毒,便可以离开三门,我们最好再不相见。”“那我就不该遇见你,”贺连璧颤声说着,“可我已经遇见你了,我又怎么能轻易舍下你?你太轻视你自己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你也是我不能割舍的人。你只是几天不理我,我都要疯了;若是以后再不相见,我……”“少主……”“好姐姐,别这样叫我,”贺连璧说着,轻轻顺着她小臂摸到了她的手,又一把握住,“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那夜,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真好,”贺连璧埋首笑着,“你承认你对我有情。”祝秋一时无言,只听贺连璧又问:“好姐姐,我只问你一句话。”“什么?”“你喜欢我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她轻声问着,又吻了一下她的后颈。祝秋张了张口,却终于没有说出来那句话。她不能轻易许诺,不然便是万劫不复。可身后的贺连璧却忽然轻轻笑了。她似乎很是满足,握着祝秋的手腕,又轻轻挠着她手心,慵懒地轻笑着:“姐姐,你的脉搏也变快了,姐姐……这次你可没有喝酒……”妖女!真是妖女!“阿贺,”祝秋开了口,声音莫名有些喑哑,“别这样。”“姐姐,我知道,你也需要我,”贺连璧说着,终于一个翻身欺身压上,她望着祝秋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可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了,躲是没有用的。你我还要再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难道你想一直躲着我吗?不如……”“不如什么?”贺连璧垂了眼,道:“我总归是要离开的。不如,趁着我还没有离开,你我遵从本心一次。什么三门、什么暗影,通通不要管了!我不是什么少主,只是你的阿贺……”说着,她抬起眼,看向祝秋,水灵灵的眸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得动人,“可以吗?”祝秋望着贺连璧,一时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好姐姐,”贺连璧伏下身来,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在她耳边道,“我需要你。”祝秋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尽是无奈:“暗影妖女名不虚传……我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你。”“那就不要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