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看吴文巽走了,也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只是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只见绿蕊正在门口等着。祝秋一看到绿蕊受伤了,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却仍做戏给半眉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发现暗影少主扮作丫鬟混了进来,和她交了手,没打过。”绿蕊也顺着扯谎。“同我进来,我给你治伤。”祝秋说着,便请半眉在门口守着,拉着绿蕊进了门。绿蕊一进门,便向祝秋请罪:“是我无能,谁能想到刚好撞见了表少爷?暗影少主把我打伤,可只怕终究不能打消表少爷的疑心……”“不必说了,我已知晓。”祝秋说着,不自觉地抓紧了袖子。方才吴文巽那样阴阳怪气地说了那些话,她就大概猜出来了。“小姐,我们如今怎么办?”绿蕊问。祝秋想了想,一咬牙,又对绿蕊招了招手,绿蕊见状,忙附耳过去,只听祝秋低声道:“去找人把大门烧了。”绿蕊一惊:“小姐?”“快去。”祝秋催促着。绿蕊登时明白了祝秋的意思,她要虚张声势,引人过去救火迎敌,放贺连璧走。可绿蕊觉得,若是直接烧了祝府的大门,却也太过了些。但绿蕊违拗不得,只得寻了个去开药的由头从半眉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放火烧门去了。贺连璧正在屋顶上奋战不休,忽见远处火光大作,回头一看,却是祝府的大门烧起来了。接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暗影来犯!已攻破大门!”贺连璧心下起疑,看庭院中祝秋已不见踪影,便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她将计就计,对着那些围攻她的人笑道:“三门中人竟然还会中了这声东击西之法。”此话一出,三门中人尽皆变色。有几人果然被骗,匆匆忙忙脱了身,要去大门迎敌。贺连璧见状,趁其不备,抓住机会,飞起一脚,又拿鞭子狠狠一抽,便给自己开辟出了一条路来。她刚要施展轻功离去,却听吴文巽喊道:“妖女,你今日若离开祝府,夜枫之命休矣!”贺连璧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吴文巽把夜枫带出了地牢,还把一把剑架在了她脖颈之上。赶去支援的三门中人见了这情况,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暗影来犯吗?“诸位莫慌,”吴文巽道,“大门起火只是偶然,这妖女在诓你们!”“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可房顶上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仍有人在不停地攻击贺连璧。她不过一恍神的功夫,便又被狠狠一击。她本能地向后一退,却不知怎么竟踩到了吴文巽今夜才布下的机关。房顶瓦片松动,她不慎踩滑,一个不防又被人把腿狠狠踹了一下,便从房顶跌落了。在她跌落在地的那一刹那,无数利刃对准了她的脖颈。“以多欺少,你们可真是威风。”贺连璧冷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脚踝。这一踩滑似是伤了筋骨,她脚踝疼痛难忍。可从屋上跌落并没有挫了她的锐气,她的鞭子仍在手里,虽有无数利刃架在她脖颈之上,可有着那活捉的命令,她此刻竟是有恃无恐。忍着痛,一鞭子扫过去,又运用心法猛烈打击,总算让她跳出了重围。不远处的火光越来越烈,贺连璧似乎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你们不救火吗?”贺连璧看了眼那火光,问。“妖女,你见情形不对,便虚张声势,想要趁机逃脱,没那么容易,”吴文巽道,“今日,若你走出祝府,那这丫头当即便会死在我的剑下。你若想要你的侍女活命,便自己来换。”吴文巽今天是铁了心要杀贺连璧了。贺连璧紧抿着嘴唇,此刻吴文巽的剑就架在夜枫的脖颈之上,她实在没有办法一走了之。于是,她威胁吴文巽道:“你若敢伤她一分,暗影必百倍奉还,说到做到,绝不食言!”吴文巽急了,刚要说话,却听祝秋的声音响起:“少主以为三门任暗影欺凌吗?”祝秋说着,从房间走了出来,半眉跟在她身后。她知道吴文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她,因此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贺连璧看祝秋如此,一时间有些发懵,但她知道祝秋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于是她故意笑道:“祝姑娘,如今看来,似乎是你们三门在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吧。如此作为,可对不起三门一直以来的威名,也对不起江湖规矩吧。”吴文巽如今也不想和祝秋撕破脸皮,便冷笑道:“三门不必对暗影贼人讲江湖规矩。”祝秋一边看着贺连璧,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做好应敌的准备,一边她慢慢走到了吴文巽身边,对吴文巽道:“表哥,如此僵持,不是办法。”“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吴文巽轻声问着。祝秋一愣。“阿秋,你别拦我,”吴文巽又道,声音里尽是恨意,“她必须死,她和她那杀人如麻的母亲,都必须死!”贺连璧见状,知道不能让祝秋难办了。如今吴文巽已然发现祝秋一直在护着自己,那她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如果她走了,祝秋此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吴文巽会对夜枫如何呢?吴文巽看了眼祝秋,看了一眼贺连璧,咬牙道:“你说,我若杀了你为我全家报仇,让你母亲也体会一下丧亲之痛,算仁慈吗?”贺连璧瞪着吴文巽说道:“我觉得你是嫌自己的命不够短。”说着,她竟上前走了一步,道:“你想要我的命来报复我暗影教主?可以。但你要自己来取,用一个姑娘来威胁我,算什么意思?”“妖女狡诈。”吴文巽恨恨地看着贺连璧。“哦,原来你是怕了我,才不敢和我正面交手,”贺连璧笑了,扔了鞭子,对吴文巽道,“那这样,我赤手空拳和你打上一回,我若输了,我二人任你处置,并且暗影派也不会再来寻仇;我若赢了,我和她一起走。”吴文巽有些犹疑,他不敢答应,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贺连璧。贺连璧看出了吴文巽内心的犹疑,便故意高声道:“怎么?吴公子不敢和我交手吗?这祝府都是你们的人,难道你们还怕我反悔不成?就算我输了想要自己离开,你们也可以把我抓住,毕竟半眉大侠还没出手,打了这么久了,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可若是我赢了,吴公子想要反悔,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吴公子,你究竟是在怕什么呢?”贺连璧说着,自己伸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出奇的从容。她知道吴文巽一定会应下的。迫于压力,吴文巽一定会应下的。三门中人就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公正的模样。“我凭什么答应你?”吴文巽问,“你当我傻吗?”“哦,看来吴公子的确不敢同我交手,”贺连璧笑了笑,“纵使我已经承诺赤手空拳、不出阴招,你还是不肯呢。不如我立下字据,你看可好?不然每次都是你们三门围攻我,我看着都替你羞愧呢。”祝秋看了眼吴文巽,又看了眼贺连璧,心想贺连璧的激将法着实有用,吴文巽此刻面子上已有些挂不住了。她知道此刻自己最好还是闭口不言,默默观战,她相信贺连璧可以自己成功解围。半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觉得吴文巽简直上不得排面。于是,半眉上前一步,对贺连璧道:“我替吴公子与你对战。”“何用你多管闲事!”吴文巽终于忍不住了,冲半眉急急地吼了一句。他把夜枫丢给了自己的手下,上前一步,对贺连璧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妖女耍什么花招。”说着,竟也把剑扔了。贺连璧看他扔了剑,不由得一笑,道:“我劝你还是拿上剑吧,不然我总觉得我在欺负你。”说着,又吐了吐舌头。这无疑激怒了吴文巽。吴文巽当即又踹了一脚剑,把剑踢去了一边,然后便向贺连璧冲了过来。贺连璧见状,微微一笑:赤手空拳的吴文巽哪里是她的对手?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吴文巽从来没有输得这么快过。在常年被贺无名严苛训练的贺连璧面前,没有剑的他什么都不是,他根本还没有看清贺连璧的招数,就被贺连璧一脚踢翻。下一秒,贺连璧便骑在了他身上,把他狠狠地制住,让他动弹不得。“吴公子总是沉不住气,”贺连璧故意气他,得意地笑着,“你输了。”祝秋看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站了出来,道:“少主,三门一向重信,你既然赢了,我们便会放人。”说着,祝秋做了个手势,半眉见状,便亲自解开了夜枫身上的绳索,半扶半拖地把她送到了贺连璧面前。“我看你们三门的主君里,也就祝姑娘你最好,剩下的人,什么都不是。”贺连璧看见夜枫过来,忙起身去迎,却还不忘鄙视一下吴文巽,满眼嫌弃地说着。她从半眉手里接过夜枫,夜枫一身的血,连站都站不稳了。她脚踝疼的紧,却强装着样子扶着夜枫,怕自己一露出弱点来,三门会立刻翻脸不认人……她可是打不动了。“大家快去救火吧,”祝秋看着贺连璧,对群侠道,“再晚些时候,只怕我祝府的前院便都烧没了。”群侠听了,赶忙向前院跑去,一时间庭院里便只剩了祝秋、贺连璧、夜枫和吴文巽。半眉本来也要走,却被祝秋叫住了:“半眉大侠,还请你留下护卫我。”祝秋现在极其不放心吴文巽,必须有个人在她身边守着,她才安心。“怎么弄成这样?”贺连璧看着夜枫心疼地问。夜枫苦笑一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吴文巽,低声对贺连璧道:“是吴文巽,他一抓到我,便将我一顿毒打,事后还向祝姑娘说谎,说什么是我要逃才被打的。”又道:“少主,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察,被吴文巽发现,连累了你。”“你我之间,何谈连累?”贺连璧忙道,“我只想赶紧把你带出汉阳,我们一起回贺兰山去,教主还在等着呢。”“教主,”夜枫喃喃念着,似乎陷入了回忆,“少主,你和教主真的该好好谈谈。”只是她声音太小,贺连璧根本没听清。“还不走吗?”祝秋对贺连璧说着,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不舍,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祝姑娘莫不是怕了我?我又不吃人,在这里多待一刻你也不会怎样,你未免也催得太急了些。”贺连璧回答着,她望着祝秋的眼睛,也是同样的不舍。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本来说好了的,她会和她一起回一趟贺兰山的。唉,为什么这么难啊?为什么见她一面这么难?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和她站在一起?为什么每次都要在人前装作针锋相对?为什么……贺连璧望着祝秋,脑子里有无数个“为什么”,可这无数的“为什么”最后却只能化为一声苦笑。她扶着夜枫,故意对祝秋道:“我这就走了。祝姑娘若是舍不得我,放心,我还会回来找你的。”说罢,她一狠心,扶着夜枫回头走了。“她分明是在威胁我们。”半眉动了怒,对祝秋道。祝秋点点头,只是望着贺连璧的背影,道:“有半眉大侠在,我相信她不敢造次。”说话间,贺连璧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视线中。吴文巽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祝秋面前,恨恨地看着她,努力在她耳边压着声音,咬牙说着:“阿秋,你可真会演戏。”“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祝秋开始装糊涂。吴文巽看了祝秋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捡起他扔在地上的佩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