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贺连璧赢得暗影教主之后,身负重伤,昏迷许久。所幸照料得当,她终于还是醒了过来。在此期间,暗影诸堂主并未散去,而是一直守在暗影宫里。被贺连璧所伤的韦发没有走,他老老实实守在暗影宫里;中了毒针险些丧命的金苍也没有走,他一改从前脾气,也安稳地留了下来。贺连璧苏醒的那日,暗影诸堂主在她的房外向她跪拜,称她“教主”。贺连璧听着耳畔的呼声,她知道自己成功了。萧梅一边给贺连璧熬着药,一边说道:“你把诸堂主彻彻底底地打服了,他们如今都听命于你,连金堂主都本分了许多。若是从前,他只怕又要搅出些乱子来。”说着,萧梅又给贺连璧倒了药,端在了贺连璧面前,道:“少主,哦不,教主,请用。”贺连璧看着那热腾腾的药,一时肯定是喝不下的。“有糖吗?”贺连璧问。她吃药时一定要有糖的,不然实在难以下咽。萧梅愣了愣,忙道:“我这就让我哥去准备!”“没事,不用急,”贺连璧笑了笑,“这药太烫,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喝呢。你这些日子照顾我也辛苦了。”“不辛苦的!”萧梅忙道。贺连璧看着药汤,又想起了她一直牵挂的人。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梅儿,你可有祝姑娘的消息?”萧梅犹豫了下,便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口了。那时,祝秋被押入木家之后,音信全无。贺连璧心急如焚,就要下床飞奔去苏州,又被萧梅一把摁住了。“灰鸠前辈让你安心养伤,他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萧梅说,“教主,你就忍一忍,灰鸠前辈说了,以祝姑娘的本领,她可以撑过去的。”“他是教主还是我是教主?”贺连璧摆起了教主的架子,“我一定要去找她,万水千山也拦不住我!”“连璧。”门外,灰鸠的声音响起。萧梅不放心地看了贺连璧一眼,便连忙起身去开门了。灰鸠自门外走进,看起来是一脸的疲倦。这些日子,暗影派的事,都是灰鸠在处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坐不住吗?”“前辈,祝姐姐需要我!”贺连璧忙说着,可刚动了一下便牵扯到了腹部的伤,不由得轻嘶一声。“她需要你健康平安,可你如今是什么样子?”灰鸠说着,坐了下来。“可我也想她平安。”贺连璧低了头,说。灰鸠看着贺连璧的可怜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便道:“你放心吧,我让我的七个徒儿去看着了,他们回了信,说木家风平浪静,祝家门人也都还在,想来秋儿并无大碍。”听见这话,贺连璧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那我可以去找她吗?”“连璧啊,”灰鸠颇为无奈,语重心长,“这样吧,等你的伤好了,你便可以下山去苏州寻她。”“那我一定安心养伤!”贺连璧说着,连忙举起了药碗来,一饮而尽,随即又被苦得皱紧了眉头。灰鸠见状,不由得一笑,颇为宠溺:“你呀……”说着,他又想起了曾经有个小姑娘也是这样被她照顾,一时不禁有些失落。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于,贺连璧已恢复如常。话不多说,她带着萧家兄妹便离了贺兰山一路南下,紧赶慢赶来到了苏州,正赶上了祝秋的审判。她潜藏在隐秘处,先是看见半眉带着祝家门人上房布阵,听见了屋里祝秋和木清说话,又看见祝秋和木清从屋中走了出来,而祝秋又前往了木府大堂。她看见祝秋跪在了大堂中央,看见秦源挥着鞭子去打她。贺连璧哪里能忍?她怒从心起,当即就要跳出去拦下毒打,却不想被萧松拦住了。“你做什么!”贺连璧急冲冲地问着萧松。萧松故意避开贺连璧的视线,解释道:“这次下山前,灰鸠前辈嘱咐我俩,让我们务必看好你,不要让你以身试险、掺和进三门的事情来。他说,这些事情,祝姑娘能应付。他还说,若我们让你再次陷入危局,他就让人断了我们的钱粮。”“你们的钱粮不是一直是我给的吗!”贺连璧急道。“你养病这些日子,是他给的。”萧松说。“我可以让你们做堂主。”贺连璧开始贿赂他们,却不想萧家兄妹油盐不进,根本没有回应。“他是担心你,怕你再受伤了,毕竟你的伤还没好,能离开贺兰山已经很不错了。你放心吧,祝姑娘那样聪慧,不会有事的。”萧梅附和着萧松的话,也伸手拉住了贺连璧的胳膊。贺连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你们放开我!”她想挣开二人,可却又怕不小心伤了他们。她听见鞭打的声音越来越响,听见了祝秋隐忍的痛呼,又听见那最后一罪……她终于忍不住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贺连璧还是挣开了二人,扔出一只飞镖,如风般独自穿过三门众人,来到了祝秋面前,抱住了遍体鳞伤的她。“我来了。”她说。她抱起祝秋,就要去找寻郎中,可根本没有人敢领着她去找郎中。木家门下医师,竟都畏惧自己内力被吸尽而拒绝诊断。她气得破口大骂:“她常年开义诊,不知救了你们多少人,你们如今却都这样恩将仇报!”满堂一时鸦雀无声。“暗影教主又要插手我三门事务了吗?”有大胆的人这样问着。贺连璧一声冷笑,怒目而视:“我便是插手又如何?”绿蕊不知何时出去了一趟,回来拿出了几瓶药来,对贺连璧说:“教主,这些是小姐之前为你准备的药,想来应该能用上。”又道:“我医术不精,但我可以试一试。”“好,辛苦了,我们去她从前的房间。”贺连璧说着,便抱着祝秋要迈出大堂。却不想又被人拦住了。“不许在三门的地盘上救她!”这似乎是个吴家的门人。“呵,三门中惹人厌的人还真是多。想来我若是屠光这里,这里就不会有这许多讨人厌的家伙了吧?”贺连璧冷冷说着,剜了那门人一眼。那门人打了一哆嗦,可并未退去。贺连璧刚要再说话,却感觉祝秋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肩头。她听见祝秋在她怀里迷迷糊糊地说:“阿贺,不要……”贺连璧听了这话一时心酸,忙将语气软了下来,对祝秋柔声道:“姐姐你放心,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过过嘴瘾,这点小事,我不会真的动手的……”“你的伤……”祝秋说着,又昏睡过去。贺连璧不觉又红了眼,险些掉下泪来。她忍着哭腔安抚着祝秋:“我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啦,现在反而是你一身的伤。”说着,她又看向了拦路的吴家门人,警告着:“你若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来!”萧家兄妹持剑立在大堂外,等着接应贺连璧。半眉也拔出了剑来,要护卫祝秋离开。贺连璧又瞪了一眼那吴家门人,便抱着祝秋穿过了挤满了人的大堂。满堂的人,竟无一人敢去拦她。可当贺连璧刚刚离开大堂,她便听见身后传来三门中人的窃窃私语:“不是说她死了吗?”、“她二人都是贺无名的女儿,那岂不是姐妹?”、“我们如今可怎么办?三门竟无一个可用的主君?”……贺连璧顾不得那么多闲言碎语。她抱着祝秋去了她旧日的房间。绿蕊给祝秋诊了脉,又开了药,但已然被吸取了些内力,有些虚弱了。“我来给她上药,你在一旁指导我。”贺连璧说着,轻轻解下了祝秋沾血的衣服。看着那惨烈的伤口,她心疼不已。贺连璧拿了水帮祝秋清理伤口,她一开始下手摸不清轻重,惹得昏睡着的祝秋不禁轻颤。她看着她从前光滑细腻的背部如今全是可怖的伤痕,一时难以自禁,竟要落泪。可她又怕眼泪落在伤口上,于是连忙抬起手拿袖子擦了。她小心翼翼地给祝秋上完了药,便趴在床沿上眨着眼睛望着祝秋。绿蕊见状,便悄悄退了出去。祝秋昏睡着,面色惨白,眉头微蹙。贺连璧不禁伸出手去,给她理了理头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我如今是暗影的教主了,是我自己拼来的。”久别重逢,她有许多话想要和祝秋说。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撑着脑袋看着受伤昏迷的她。不知不觉,过了一夜,她刚刚小小地打了个瞌睡,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教主安好?”是祝秋在打趣她。她立马清醒了,看着祝秋忍着伤痛强颜欢笑,自己却忍不住眼泪直流:“姐姐,你终于醒了!”祝秋伸出手去轻轻帮她擦拭眼泪,一边擦一边柔声说着:“别哭啦,你已经是教主啦,若被人知道你在我面前哭成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威信?”又问:“你的伤如何了?”“已都好了。”贺连璧忙回答着。祝秋叹了口气,道:“以后不许这样不顾及自己,你受伤了,我会心疼的。”“你还好意思说我?”贺连璧抽泣着,“当初你能走却不走,非要留下来让他们审你,给你审出了一身的伤。”贺连璧心中明白,祝秋此举是根本将生死置之度外。她自投罗网,主动来到木府受审,为的便是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而她自己怎样,她已然不太在意了。贺连璧想着,更加心疼她的祝姐姐了。她明明知道她想做什么,却也知道自己拦不住。还好,祝秋挺过来了,都过去了。“阿贺,”祝秋只是微笑着,又闭了眼,握紧了贺连璧的手,“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