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谨见到了经济新区中心医院的院长。这位院长已经连任两届,是从这家医院一步一步升上去的,而他最一开始的职务,是池谨妈妈科室的科室主任。池谨在开始调查这件事的最开始就先将这个院长查了个底朝天,但显然,如同戚正的真正死因一样,目前来看他查到的很多结论并不完全可信。但显然,池谨是知道今天要见的是熟人的。——他如此打扮,其实根本就只是为了不让这位院长觉得眼熟。不过他高估了这个院长,对方压根就没有往池谨担心的方向去想,注意力也只放在了戚宣身上,仅在戚宣介绍到池谨的时候简短地看了池谨一眼,寒暄了两句池谨年轻有为,就再度将目光转回了戚宣身上,邀请他们去了会客室。这一次戚宣前来拜访是为了谈一批医用内窥镜的订单,院方还要走必选和审批一系列地手续,但最后院长提到了两方合作多年,请戚宣也不要担心。其实这笔订单的金额并不是特别大,完全没有必要由戚宣亲自带上池谨跑一趟。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话题也的确并没有完全围绕这笔订单,戚宣主动将话题往私交的方向上带了带,院长就跟着转移了话题,提起了一些早年与戚守勤来往的轶事,说老爷子高尔夫打得很好,一副与戚家非常熟悉的样子。但最一开始与这家医院开始开展业务来往的人是戚正,对方却完全没有提起一句与之相关的话题。戚宣和池谨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接着,戚宣向院长的方向靠了些,看着桌子上拜访的茶杯,压低了一点声音:“我这次专程来拜访,是想提醒您,有人要查那年的事。”院长脸上没有了刚刚自若、客套的神情,很明显地慌了一下,才问:“谁?”“一些小人物而已,不成气候。”戚宣小幅度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院长不要慌,承诺道:“老爷子会解决好的,我这次只是想提醒您一句,您这边可千万别出岔子。”院长立即保证,说“当然当然”,但显然还是很怕,明显没有了继续与戚宣闲聊的心思,又勉强聊了一小会儿,就推脱说晚上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没有邀请戚宣和池谨去吃饭。从医院出来,池谨的脸色就绷紧了,无框眼镜下露出来的眼神很冷,嘴角绷得很平,咬合肌在微微用力,与银色金属眼镜链的那种冷硬质感意融合在一起,周身全是完全不近人情的气场。就是这样,他还伸手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打算上车。但就在他矮身想要上车的时候,腰间忽然多出来一条温热的手臂,那条胳膊力气很大,将他一勾,就阻止了他上车的动作。戚宣强行将池谨转了个身,一条胳膊还横在池谨的腰间,问:“忽然生的什么气。”延与伸他盯着池谨的眼睛看,觉得隔着一层镜片与池谨对视与平时两个人的目光直接交锋似乎有些不同,那一层透明的眼镜片似乎具备隐藏的作用,池谨的某些情绪通过这片镜片后就藏起来了。他一只手扶着池谨的肩膀,一条胳膊搂着池谨的腰,两个人变成了一种非常亲昵的姿势,但并没有任何亲昵的交流,戚宣问他:“当初把我当你的杀父仇人,不是很能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今天怎么了。”“你好歹是个正经对手。”池谨缓了好久,才象征性地挣动了一下,后腰与戚宣的小臂发生了一次摩擦,之后就懒得再动,吐出一口憋在心口的气,闭上了眼睛,“可我妈死在他那样的怂货手里,我憋屈。”他闭了一会儿眼睛,自我消解情绪。戚宣扶着池谨肩头的手松开一下,抬起来揉了揉池谨的脑袋,说:“回去我开车吧,你歇会儿。”池谨没有反对,从戚宣怀里出来,坐到副驾驶上去。那一瞬间上头的情绪很快被池谨自我消解掉,他慢慢恢复理智和平静,但终究意难平,在戚宣微微侧身调整安全带角度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你爷爷——不是,我是说姓戚的怎么想的,找这么一个猪队友。”那么胆小怕事的样子,真的不会帮倒忙吗?戚宣将车钥匙插到中控台上,发动了车子,一边转方向盘将车子从停车位开出来,一边说:“这样的才好拿捏,太聪明的,合作起来总要提防。”倒也的确,池谨想如果这个院长聪明一些,就应该趁早要挟戚守勤拿一笔钱,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但蠢也有蠢的不好,池谨懒洋洋地歪在车上,一边将耳骨夹和戒指都摘下来,一边说:“但是这种又蠢又怂的,保不齐就成了突破口——诶,你是怎么知道是他有问题的?虽然他当初是事故科室的主任,但我查过他,没什么证据证明他确实有问题。”戚宣将车子从停车场开了出来,看了一眼车载导航确认位置,同时回答池谨的问题:“我不知道啊。”池谨一脸疑惑地歪过头来看着戚宣:“你不知道?”但没用戚宣解释,他又很快反应了过来:“你诈他的啊?”戚宣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补充解释:“反正如果不是他,我这个说法也只是让他觉得奇怪,没什么损失。”池谨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表情,转过脸去目视前方,吐出两个字:“奸诈。”戚宣笑了起来:“是语 偃u速你说的,我好歹算是个正经对手,这么一丁点手段都没有,怎么入得了你的眼啊?”这人那种痞劲儿又上来了,池谨瞥他一眼,没回应他故意反话正听的行为,说:“那你现在打草惊了蛇,后面是要去盯他的梢么?”这种蠢货对付起来很容易,看刚刚听见戚宣说话时候吓得那个样子就不难猜到,他手里如果有一些关键证据,现在一定会忍不住去看一看,好确保“自己不会出问题”,池谨猜到了戚宣在“诈他”,跟着也就明白了戚宣的打算。戚宣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承认了自己的计划,但是说:“我派了人在盯着他,不过你今天露了面,就别掺和了。”池谨眉头皱了皱,终于想明白了导致他从咖啡厅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又没说上来的地方:“你今天过来,为什么要带上我?”他今天没有任何作用,戚宣带个秘书、带个司机或者只身前往与带上他都没有任何区别,联想戚宣刚刚的那句“今天露了面”,池谨很难不怀疑他的动机:“你是故意的?”“池谨。”戚宣喊了池谨一声,将池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等池谨转头看他,才说,“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明白。”池谨没有说话,戚宣就变得好像有些拿池谨没有办法似的,又说:“我带上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想查这件事,想把我能查到的信息共享给你。”更深层的原因呼之欲出,池谨定定地看了戚宣一会儿,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再发问,答应道:“好,我不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