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杭峰这辈子觉得最轻松的一个早上, 应该就是这天清晨吧。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体会到那种从身体到灵魂,全部都松弛下来的感觉, 舒服的犹如时刻浸泡在温暖的热水里,从汗毛孔逸散出的舒适感。但也就是这种暖洋洋的舒服, 极其的让人沉迷丧志, 叫他起床出操的手机铃声都已经叫到了尾声,他蜷缩在**,只想搂着怀里的人, 继续睡下去。手机在响完最后一个音符后, 屏幕的光熄灭, 房间重新恢复到一片漆黑。怀里的人这时候动了一下, 沙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响起:“不起吗?”让杭峰又想起昨夜。他并没有掌控一个人的嗜好, 但必须要说, 当一个人既全然的配合自己, 又真实无力反抗的时候,那种由着自己力度所诞生的音浪,真的让人着迷到停不下来。想要听见更多的声音,由自己掌控。从此君王不早朝。大抵就是这暖玉温香的感受吧。杭峰在自己重新沉浸进去之前, 深呼吸一口气, 果断地打开了床头灯。他小心掀着被子,在唐隽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继续睡吧,我热身的动作会轻一点, 应该不会吵到你。”“嗯。”轻绵的回应,跟猫儿似的。杭峰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看见唐隽重新乖软闭上的眼,心口一片烫热。“糖糖。”“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发丝散落下来,睨着他。“疼吗?”手指在他脖颈滑过。“嗯?”同样的字眼不同的声调,证明对方还在深浓的困倦中,因自己而生。杭峰又想倒下去了,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沉溺温柔乡的心思收回来。不再说话,也不再打扰,杭峰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起床穿上衣服,在房间里蹦蹦跳跳,进行熟悉了的赛前热身。“世界杯”的房间安排不像“X-games”,不会将明星运动员和普通运动员区别对待到天差地别的程度。他们按人头分配,除了领队可以有单人间,大多包括选手在内的团队成员都是住的双人的标间。华国队来的早,要到了五个大床房,队内自己调节,领队教练拿走四个,剩下一个就给了杭峰。自己住一个单间,已经算顶好的待遇,领队也不过就是这个标准。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昨夜里下了雨,外面冷的厉害,就连走廊都不能待人,杭峰只能围着床活动拉筋。声音并不大,只是在这幽静的夜里,衣料的摩擦声被放大到了极致。在唰唰的声响中,杭峰一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靠在床头的唐隽。唐隽将被子拉的很高,露出一对儿圆润的肩膀,橘色的光洒落,像是沁出蜜一般的金色色泽,被头发遮挡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浓丽的睫羽翕动间,杭峰有种自己被妖精盯上的感觉。他停下动作,身上的汗水还没起,但热气已经在升腾,带着几分压迫感的来到唐隽面前,膝盖下压,柔软的席梦思床垫塌下去,倾斜了一块。杭峰撑着唐隽的身体的两侧,低头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吵着你了。”唐隽摇头,眼神已然清明,目光在他身上上下移动:“怎么样?”杭峰轻笑:“醒来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吗?会不会过于功能性了?”唐隽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手指勾着杭峰的衣领,又在他的下巴上挠了挠,说:“结局虽然还不错,但过程真的很辛苦,我问问效果怎么了?我把自己当工具人都没有不高兴呢,你还生气了?”杭峰盯着人看了两秒,突然手臂一揽,将唐隽连着被子抱在了怀里。“呀!”唐隽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毫无用处。两人的体能差距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明明杭峰比自己小了好几个月,但在杭峰怀里,好像只要一只手就能将他控制的不能动弹似的。唐隽抬头去看杭峰。昨天也是。被完完全全碾压的力量差距,无法反抗的感觉,唐隽只知道如果是杭峰的话,他很乐意由着对方随意的摆弄。从一开始,他就被杭峰的压迫感镇着,或许有些扭曲,但他确确实实将这种感觉视为安全感。并且很喜欢。唐隽很快就放松下来,由着杭峰像抱小孩一样地抱着自己。只是团着被一起抱起来,被会从后背滑下,一阵阵的冷。下一秒,一双大手托着被褥将他后背裹上,重新回归的温暖,让唐隽喟叹一声,再一次软倒在杭峰的怀里。“不再动动了吗?”“要,你先让我抱抱。”“别分神啊。”“别开玩笑,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不分神。”唐隽仰头看他,凤眼危险地眯着,“你说什么?”“说你魅力大。”“我比完赛当天就跑过来,可不是让你分神的。”“好吧,我不分神,但让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杭峰手臂用力,将整个人拢在怀里,下巴贴着那头柔软的发丝,深呼吸一口,吸入了一片浓郁的暖香。后来,唐隽就坐在床头看着杭峰继续活动热身,眼神没有移开过片刻,一直看了人一个多小时,在杭峰热气腾腾的重新脱衣服后,他将被褥掀开,等着人重新躺回**后,整个人就覆了上去。和情·欲无关,是更为单纯的亲密,只要贴合着对方,感受着那片滚热的温度,便觉得再冷的异国夜晚,都温暖如春。杭峰搂着唐隽睡了一个香喷喷的回笼觉。第二天天亮再起床,极度松弛的身体让大脑格外的清明,整个世界在眼里的亮度都好像提升了几分。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奥运村要准备那些东西了。运动员确实有着比普通人更为旺盛的荷尔蒙,或许可以通过极致的运动发泄出去大部分,但每日一点点的残留,直至最后在身体里堆积到影响状态的程度。在没有经过昨夜前,杭峰甚至以为身体的重量就是这样,他的思维速度就是那么的慢。当然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杭峰从睁开眼睛的瞬间,心情就如同那蓝天上耀眼的阳光般明媚。暗暗观察,唐隽的脸色也不错。杭峰年轻力壮食髓知味,但作为成功者,他的自制力必然极强,昨夜即便狂乱过,冲动过,却始终没有出现完全失控的情况,所以唐隽早上起来即便多少有点不自在,身体并没有明显的不适。两人正刷牙洗脸的时候,房门敲响,范总送来早餐。“呦,醒了?”范总说:“昨天晚上爱德华又在作妖,你们就别下去了,食堂里有些没见过的陌生人,小心了影响今天的比赛。”随后,范总的目光落在唐隽的脸上,那叫一个稀罕。体育圈的人,谁不喜欢聪明人呢?还是这种有比赛证明,拿了世界冠军的聪明人。范总是家里没有闺女,不然都想介绍认识,指不定就把家族基因改善了。“唐隽啊,昨晚上睡的还好吗?你连夜的跑过来,黄老师那边特别担心,晚上给我来了两趟电话。”唐隽接过早餐:“给您添麻烦了。”范总不以为意地笑,摆了摆手:“我和你们黄老师联系了一下,也是应所有人的需求吧,答应带他们进场看比赛。再说你们拿了冠军,不是还没来得及庆祝吗?来这边儿庆祝也一样,吃住的地方我来安排,万一这次杭峰能拿到好成绩,说不定还能一起。”范总是真没把唐隽当外人,对数学竞赛队那边也是用了心的接待。唐隽想起什么,跑去行李箱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这次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纪念品,有马克杯和奖牌纪念章。范总稀罕在翻来覆去地看,连连说:“哎呦这个新鲜,这个好,这个我喜欢。”杭峰和唐隽在屋里吃了早饭,范总提了一嘴昨晚上爱德华“作的妖”。就是一些超出正常人思维逻辑的事,彻底的不要脸,将杭峰的礼貌回避视为畏惧,在个人平台发声,说是杭峰怕他。杭峰的粉丝自然忍不了,跟爱德华干了一晚上的架,凌晨一点,爱德华还在线发了一条评论。范总稀罕的把玩着手里的纪念奖章,嘴里说:“今天开始比赛了,别再受那家伙的影响,凌晨一点还不睡觉,做些有的没有的事,这不是等着输掉比赛吗?这种人根本就不用放在眼里。”杭峰心虚地喝下一口牛奶。昨夜里他睡的也不算早,做了范总嘴里那“有的没有的事”,罪证现在还在唐隽的身上呢。目光移动唐隽的领口,冬天的衣服穿的多,几乎遮住了所有的皮肤,也遮住了大片的青紫痕迹。唐隽的皮肤也太嫩了,稍微用点力气就留下印子,下次还得轻上一点才行……牛奶喝下肚,杭峰一派正经的脸上,思绪早就画出了各种不正经的形状……啊啊啊!忘记了丢在垃圾桶里的小东西,就在范总的脚边不远,一低头就能看见!“咳!”杭峰放下直杯,杯壁上挂着的牛奶往下流淌,杭峰走到范总的身边,假装不经意地将他和垃圾桶隔开,后说道:“范总你不回去休息一下啊?今天您得在赛场待一天,累着呢。”“还好还好。”范总不以为意,但也知道自己这盯着人吃早饭的事有点烦,既然正事说完,留下也没意义,他便站起身来,“行吧,走了。”杭峰一直看着范总离开,直到门关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唐隽盯着杭峰看了半秒,视线落在杭峰脚边的垃圾桶,耳廓瞬间红润,什么都没说,低头撕下一块面包,慢悠悠地吃了起来。爱情是一会儿事,有没有更实际深入的接触又是另外一个阶段。经过昨夜,杭峰和唐隽的关系又有了进一步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触碰,在伸出手前都要想一想,那么今天早上一睁眼,这最后一点隔阂也都消失不见了。杭峰收拾早餐的时候,顺手理了一下唐隽额前的发丝,“有点长了。”唐隽笑:“回去就剪。”“昨天问你没回答,你这样跑过来,黄老师他们是不是生气了?”“不会的。”杭峰看他。“我答应安排他们来看比赛,在这边庆祝也是一样。”唐隽说,“让他们放弃比赛后的庆祝,我总要补偿,只要给出的超出了他们的期待,就算推迟一两天庆祝,又能怎么样?”杭峰没话说,只能揉唐隽的脑袋。唐隽这个人,和别人相处时刻透着一种距离感和算计感,是真正很难接触讨好的一个人。唯独面对杭峰,单纯的像个小傻子,不管不顾地追过来,装箱打包系上蝴蝶结,把自己送给他囫囵吃了个干净。他得对他更好,他想。抬手,用拇指擦去唐隽嘴角的面包渣,杭峰又压上去亲了那唇瓣一口,离开的时候柔声说:“再多穿点,别冻着。”唐隽点头,他这次出来就算好了时间,带了那套国家队的队服,今天一早就穿在了身上。他喜欢和杭峰穿一样的东西,在他所在的世界里,就好像时刻都在一起。没急着离开,杭峰今天的比赛在中午,上午是单板女子组的资格赛。提前去赛场既没办法上场,也会让爱德华再找到机会折腾,不如在屋里等着。范总再过来的时候,带着已经剪切好的视频,交给杭峰复盘后,就匆匆离开。周娜那边今天上午有比赛,还需要他跟着。杭峰一拿到视频,整个人的浮躁就沉稳了下来,事业心迅速被唤醒,很容易就沉浸进了复盘中。这一沉浸,很轻易就发现今天自己的状态可以用一句“才思敏捷”来形容。思维运转的实在太快了。相同动作间的一点误差,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同时只要他想要去回忆,就一定能够回忆出完成这套动作时,自己的状态。在这样的对比下,他对比赛有了更为名明确的期待。回过神来,眼睛疼痛,将视线从平板电脑的屏幕上移开,看向唐隽。坐在窗户边的人正捧着一本书在阅读,他气息沉静,面容恬然,像是在翻看某本珍贵又好看的古籍,看的全神贯注,周身更是透露出一种雨过天晴和风煦煦的安静气息。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的侧脸轮廓裹出一圈线条圆润的形状,银色的尘埃在他身边飞舞,却近不了身。杭峰看的怔怔,实在爱极了他这一副学问了不得的模样,甚至可以想象三四十年后,哪怕他双眼昏花,这般坐在窗下专注看书的模样,依旧如此。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在杭峰眼里的唐隽皮相绝对的俊逸迷人,但这周身的恬淡气息才是那最让人心动的地方。看了许多眼,并没有打扰唐隽的阅读,倒是杭峰那骤然飞扬起的气息,很快又沉淀下来。他心里一片平静,将自己放倒在**,双眼紧闭。视频的复盘已经结束,剩下就是脑内复盘。这样一步步的,按部就班的准备,下午的比赛总不会差了去。有些人在身边是拖累,是影响,但唐隽的安然却能够感染周遭的气氛,洗涤梳理着心灵的气息。一上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比往日更加充分的准备,却比平时更轻松。唐隽只要在身边,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静下下心来,做到事半功倍。【下楼吃饭。】范总发来消息。唐隽有点担忧:“没问题了吗?”杭峰说:“范总肯定看过,放心吧。”果然到了餐厅,秩序再度恢复,那些乔装打扮等待堵着杭峰的人,在空等了一上午后,最终还是被赛场那边的热闹吸引,陆陆续续地离开。如今还在餐厅里用餐的,就真正是比赛的选手和工作人员。杭峰出现,对餐厅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影响,但大家也只是看看,目光对上友善一笑。绝大部分的人还是有着自己做人的底线,即便清楚明白爱德华为什么这么做,但自尊心绝不会允许他们做出那些有失体面的事。有些和杭峰还不错的人,吃过饭后会过来坐在身边,但他们的目光却落在唐隽的脸上,满脸的好奇。现在只要关系到杭峰的新闻都不是小新闻,媒体正是神经最紧绷的时刻,挖不到杭峰更多的新闻后,目光便放在了他身边的人身上。显然,才得到数学竞赛冠军的唐隽,被盯上了。这种数学竞赛大多都是拿到冠军的国家大肆报道,其他国家和老百姓都不闻不问的程度。但昨天晚上唐隽的名字出现在了其他国家的互联网平台上,同时关于唐隽在比赛期间给杭峰上网课补习的老新闻,又被拿出来重新炒作了一番。有比赛选手打量了唐隽几眼后,笑道:“我以为聪明人都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木讷的那种,他很不一样。”杭峰停下吃饭,不客气地说:“别盯着他看。”这人愣了一下,继而摆摆手:“好吧,那今天的资格赛你有什么打算?要狠狠地赢了他吗?”杭峰说:“没有战术,全力以赴就好。”吃过饭,距离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杭峰不再悠闲,开始按照赛前的流程准备物品,随后下楼集合,等待出发。今天下午有男子组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的资格赛,还有女子自由式滑雪的跳台比赛。单板这边下午比U型池和障碍追逐赛,整个赛场都马力全开的在运转,在房间里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直到杭峰来到一楼的大厅,浓郁的比赛气氛瞬间袭来。范总甚至没空等着杭峰,在吃过午饭后就匆匆回到了赛场,将杭峰交给自由式滑雪队的领队带过去。解溪说:“我和周娜都进了决赛,而且排名都不错。”随后,他目光落在杭峰身边,唐隽的脸上,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嗨,学神同学,你好终于见面了。”唐隽在杭峰这边的人际往来,绝对算得上积极主动,耐心十足。他微笑着握上解溪的手,礼貌准确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溪哥你好。”唐隽记得杭峰身边所有接触过的名字,知道他们的身份立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应对。解溪脑袋一歪,目光落在唐隽的脖子上,困惑地问了一句:“这天还有蚊子吗?”杭峰顺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唐隽的脖颈上,顿时心里一紧。昨晚上明明……思维还没转完,唐隽却已经仰头亮出脖子,大大方方地抹上那青红的地方,说:“风疙瘩,痒的厉害。”解溪点头,叮嘱唐隽注意保暖,随后抬手一搭杭峰的肩膀,揽着他往门外走去。“走了!比赛!”昨夜里的风雪没有影响今天的天气。天气预报说的不错,今天确实是一个好天气。昨天以前,厚实的云层化成雨雪落下,如今天空一片瓦蓝,阳光温暖,在当地人的口中,今天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他们坐上游览车往赛场开去,速度不快,但因为四面敞风原因,难免很冷。杭峰感受到寒意的时候,下一秒就将目光落在唐隽的脸上,抬手将他的帽檐又往下拉了拉,毛茸茸的衣领遮住了大半张的脸。唐隽抿着嘴角笑,身体微微倾斜,不动声色的往杭峰那边靠了一点。到了雪场,人潮分开。U型池向来不会距离游客中心太远,不过坡障赛场和障碍追逐的赛场,就要往公园的深处走。解溪在门口和杭峰告别,“加油。”“加油。”随着选手的到来,赛场午时暂时松散的气氛瞬间活跃,本来在角落里坐着的工作人员纷纷起身。赛场里响起了音乐声。“这里!”范总找到杭峰,将他带到华国队从上午就占着的位置,“这边热身吧。”杭峰点头,最后一次将注意力落在唐隽身上,说:“那我就忙去了,你跟着范总,注意别冷着。”唐隽笑而不语,只是点头。昨夜的经历,总归是让两人的关系有了更为微妙的变化,牵挂变多了,这是属于彼此的心态变化。像是两个半圆完美的契合在一起,从此变成了一体。范总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奇了怪了,好像自己身处在什么奇怪的氛围里,极为的多余。“好了好了,赶紧的准备去,人交给我尽管放心,又不是第一次来看比赛,有什么好担心的。”范总大手一挥,将两个人的视线阻隔开来,莫名的竟然有点爽快的感觉。好像棒打了什么似的,嗯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