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3-07那青楼女子终究没让朔阳看上眼,被带回陆上之后,拿着一笔积攒多年的钱财,就此过上了平凡却安生的日子,也就此为莲兮他们开启了一道先河。沦落红尘的女子是无根之花,耳根子比寻常女人软些,胸襟比寻常女人宽些,煽动之下也更容易动摇些。自那以后,莲兮与封郁专以风尘中人为对象,寻觅朔阳的妻子,比之过往,轻松了太多。无论最终能否促成姻缘,都能为这世间解除一笔风尘孽债,为那些声誉不清的女人,挣来半分自由。每每想到这一处,莲兮心中的愧疚也能略略减轻一分。只可惜他二人先后又找来许多青楼女子,挨个软磨硬泡费了许多功夫,却始终没有一个能让朔阳满意的。不是脸颊太长,就是鼻子太扁,即便面相上已有九成相像,他亦要鸡蛋里挑骨头罗哩罗嗦一番。前前后后白忙了几回,莲兮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将朔阳手里的玲珑碎强偷出来。不想朔阳早有防备,一场群起攻之的玲珑争夺战,终是叫莲兮寡不敌众,败下阵来。这以后,她依旧只得穿着那一身轻浮花俏的男装,与封郁辗转各地,混迹于大小青楼为朔阳择妻说媒,重又踏上了无尽头的征程。今日早些时候,她与封郁已巡过周边的荆城、樊城,眼下汉阳城中若还是一无所获,她便打算再摸回南海去,重做一回梁上君子,怎么说也将那玲珑碎给强抢出来。比起累死累活四处漂泊,还是干脆的血搏一场,叫她痛快些。莲兮在心中筹谋着盗宝大计,脚下步速不由放慢许多。正缓缓走着,忽然臂上锦裘被人一扯,她还未及反应,一副温软的身躯便紧贴了上来。“嗯~公子~别急着走呀,来我的春闺院喝杯酒暖暖身子吧?奴家定会叫你满意的哟!”莲兮一时惊怔,才发觉自己已然站在了灯火璀璨之中。一处纵横交叉的十字路口展现在眼前,正是汉阳远近闻名的花街。这时正值华灯初上,花街上下最是喧嚣热闹。沿街大大小小的妓馆歌坊,不时传出琴声软语,交错在辉煌灯影中,肆无忌惮地卖弄着这座古城的繁华富饶。街心的积雪早已被人铲开来,打扫得平整。青黑街石上只薄薄覆着一层绒毛般的雪花。莲兮站在洁净的街头,眼中被成串的金丝大红灯笼填得满满当当。笼中朦胧的灯火与铺架在路边的成排彩烛花架,共汇做烁玉流金的明艳光彩,将这本该**横流的秽所,装点得犹如天上街市。莲兮四下打量着,心中诧异非常。数月中,她成日游走在各处**,花街柳巷着实见得不少了。但是如此高调奢丽的花街,她还是头一遭见识。这样一个平凡的雪夜里,竟有着闪闪发亮,这样别出心裁的一条花街。想必,背后也有一位匠心独运的坊主。眼见莲兮望着街市出神,那抱在她臂上的青楼女子又来缠话道:“我瞧出来了,公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不要害羞嘛,让奴家好好伺候你吧……”莲兮一时未及防备,那纠缠不休的女子已伸手探入她的裘锦之中,向着她的下身一路摸索过去。莲兮干咳了一声,赶紧将那女人的手拂开来,抽袖欲走。不想,一个还没赶走,四下里忙活着招揽生意的女子,三五成群又簇拥上来许多。同是沦落红尘之人,比起高阁中,坐在男人怀抱里纵声欢笑的头牌名花,这些薄衣半缕立在冰雪里的流萤,或是半老徐娘过气许久,或是生涩太过不解风情。常年经营着清冷的生意,让她们一日日生猛起来,终究变得有如下山母虎一般。但凡有男人途径花街,只要衣着还算光鲜,便少不了要被她们生拉硬拽一番。莲兮扮了男装,一身富贵行头,眼下自然是各家各院争抢的肥羊。“好俊的哥哥呀,别走别走,我紫茉莉的腰身最软,你摸摸嘛……”“公子公子,来我们梨白院玩玩啊,保定要你欲仙欲死,来了还想来……”“……别听她们的,牡丹阁的姐妹们都是美人儿,可不要错过,看看我看看我……”叽叽喳喳的幼妓老娼围堵着莲兮,你扯一手臂,我拽一大腿,手上劲力都是奇大无比,叫莲兮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莲兮心中正叫苦不迭,忽见一只玉璧坠饰从头顶垂下。“小姐们个个都是天仙下凡的姿色,却不知这一块玉石,与哪一位更相配些?”封郁泠泠若漱玉的声音,近在身畔,顿时让莲兮松了一口气。单看着便知道那玉饰价值不菲,簇拥着莲兮的各路女匪当下都瞧得痴了,众人迟疑了一瞬,便都放开莲兮,争先恐后去抢那悬垂而下的玉饰。封郁顺势松开指上的串绳,旋即揪着莲兮的后领,将她从人堆里硬拽了出来。她一脱身,脚下不敢有所停顿,立刻跟着封郁飞步走开。封郁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凛冽模样,一双狭长眼睛里锋芒毕露,遍身寒气翻腾起来,叫那些还欲扑上来纠缠的娼妓们望而却步。“你也好歹学得聪明些,用力把她们甩脱便好,你越是犹豫不决,她们自然越来缠你……”他在莲兮后脑上一拍,不耐烦道:“几个月里,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莲兮心有不甘,嘟囔道:“我也不想被五马分尸啊,但是她们的手指冰凉凉的,跟雪柱一般,触及之下……就,就叫我有些不忍心……”封郁飞瞟了她一眼,说:“莲公主的善心,有时候真叫我有些莫名。你我都是过客,何必给人无谓的希望?”封郁的话叫莲兮一怔,心中又是涩涩酸楚。他毫不留情地这样指责她,那么他自己是如何的呢?封郁见她又在神游,便将她的袖管一扯,拽了过去,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就是这里,我方才初见之下,觉得她仿佛就是朔阳画中的正主。你看着如何?”莲兮仰起头,只见一家装点豪奢的妓馆外挂着一块朱红大漆看板,左沿上龙飞凤舞,刻着“朝颜阁”三个大字,板子上贴着许多女子画像,沉郁端庄的,楚楚可怜的,妩媚妖娆的,各色形貌应有尽有,俨然是一块百花展台。“喏,你看。”封郁下巴一抬,示意莲兮看向最高处。即便他不提醒,那一张高悬的画像也在第一时间吸引了莲兮的目光。画上的女子云鬓醇浓,好似春烟袅袅,一对淡扫峨眉,一双善睐明眸,一点樱朱丰唇,姣姣面目尽显风韵,风韵之中又透着一丝红尘女子少见的灵动之气。这一张玲珑小脸,正是莲兮日思夜想的容貌!她倒抽了一口气,犹自难以置信,慌忙从衣襟内取出一块皱巴巴的绫绸,展开来一看。绫绸之上,朔阳亲绘的画像,同那看板上最高处的女子,虽是出自两支不同的绘笔,却仿佛画着同一个人。莲兮大喜过望,连说话都结巴起来:“果……果真,是,是老天开眼!这女子是什么来头……”封郁抚着下巴,仰头打量着那一副画像,抢白道:“你的眼睛何时长到背上去了,边上不是写着么,叫素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