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5-07摘星楼的浴汤引自九重天的玉仙泉,天然一股微甜微醺。银笏最爱的仙泉玉酿正是以这泉水为底,与数种珍果混而酿造。玉酿酒味清浅,莲兮素来不屑,总以为喝尽它千杯也无妨。谁曾想,她不过在淡泉里泡了片刻功夫,竟已头晕目眩,似是未饮先醉。封郁靠在浴池的另一端,半副裸裎的胸膛连同一张脸都掩在氤氲水汽后边,唯独笑声清朗不绝。莲兮生平头初次与男子共浴,又被人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十足的不自在。她脸红羞臊,正想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不想封郁却腾地从浴池中站起,往腰下草草兜了块白巾,就往她这边走了过来。还不等莲兮逃窜,他已蹲在池沿儿上扣住了她的肩背,揶揄道:“鸳鸯共浴何其美哉,怎么夫人却远远躲着我?”莲兮护着前胸,回头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呸,我是女儿身,哪能与你这厚脸皮的野猴子相提并论!”湿漉漉的长发轻吻着她的双颊,贴合在雪白的背脊上,像是霸占着她的藤蔓,让封郁生出几丝莫名的嫉妒来。“睁眼白话说得好不害臊,”封郁勾唇笑笑,不动声色地将她脑后的黑发收拢在手中,又取来块干布替她缓缓擦拭发梢,一面说:“你早已是我的女人,还哪来的女儿身?”莲兮羞极了,可劲往水里躲,封郁连忙伸手在她腋下一托,将她从水中抱了起来。怀中的人儿仓皇之余,一手捂着前胸,一手掩着下身,实则两头都顾不齐全。封郁也不理会她的扑腾挣扎,只抱着她往寝房走去。她一路骂他是花贼无赖,他却不屑道:“你小时候穿着裆裤、露出两腚屁股蛋子的模样,倒在床榻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在海底莲心殿更衣沐浴的模样,哪样我没瞧过?要羞,也晚了。”他将她往榻上赤条条一丢,欺身压了下来。莲兮双唇娇翘,乖觉地迎向他缓缓凑近的脸。谁知封郁的一双薄唇悬停在毫厘开外,久久没有落吻。漆黑的瞳仁仿佛深藏了什么,可凝视着她时,依旧是坦然的。他默默望了她许久,忽然翻身,从床头屉子里取出一条狭长的锦盒来。“这是东海的宝贝,还是由你保管妥当些。”他支着脑袋侧躺在一边,将敞开的盒子递到了莲兮手里。盒子里躺着一支紫色折扇,莲兮再眼熟不过。她慌忙扯过薄衣穿上,将扇面抖开来瞧了瞧,果然是小桥烟雨的墨绘。“我听说这扇子是你家龙王爷至爱的宝贝,由他翩翩舞来,亦潇洒亦刚劲,是天下称羡的神兵。可惜后来由涟丞承袭,反倒埋没了它……”“怎么竟会在你手里?”封郁淡然一笑,答道:“七夕那夜涟丞将扇子遗落在了荒山里,被我有心拾了回来。”彼时,涟丞的左右手腕先后被封郁削断,逃跑时匆匆忙忙,落下宝贝扇子也不奇怪。可封郁眼底隐约一丝狡黠,却让莲兮觉出异样。她掂着扇子狐疑问:“既是有心,为何不直接交还给我父君?”“留给你防身,不也很好么?”“我自有梦龙鸾凤,何需……”莲兮不假思索,说到一半才黯然醒悟。封郁眼色锐利直视着她,好似已将她心底的秘密看了个透彻,她心虚惶惶赶忙说:“我在摘星楼中好端端的,又有夫君守着我,哪里用得上什么神兵利器。”封郁捻起她的一缕发丝,玩味说:“你若真有那样乖巧,便好了……”乌软的睫毛低垂着,封郁的神色掩没其后,看不分明。只听他又说:“从前我见你手把手教导涟丞习武,也曾以扇代剑,舞尽四十八式碧波诀。你的扇力并不输于老龙王,这莲光折扇往后跟着你,也不至于辱没了名声。”涟丞虽然年长莲兮许多,可对于武学的悟性却大不如她。昔日,莲兮有心想帮衬他,特地向父君讨教了扇法的精髓。天下诸般兵器互有共通,她的双剑已使得炉火纯青,扇法的修习便也一路坦途。潜心钻研近百年,她将手中一柄平凡的俗扇把玩得称心如意,扇舒扇卷之间风生水起,更比涟丞的宝扇夺目许多。莲兮一心想替涟丞精进扇法,每当他修习时,她就在一旁仔细看着,时时为他参详不足之处。怎奈涟丞总将她的提点当作耳旁风声,并不在意。时间久了,她自觉热脸贴了冷屁股,扫兴之余索性收起扇子,从此再没修练。时隔多少年重新执扇在手,莲兮不禁有些技痒,默不作声将手腕抖了一抖。只见扇面游曳,忽闪忽闪好似紫蝶扑翼,看似雍柔,却席卷起狂风滔滔,将榻前的桌椅器具尽数吹卷着推向了墙边。莲兮慌忙收起扇子,讪讪看着满室狼藉,瘪嘴说:“我只使过俗扇,哪里知道莲光折扇的威风……”“无妨,”封郁拉她入怀,低声说道:“你舞扇的模样本就很美,只可惜当年你练扇时每每想着另一个男人,直叫我嫉妒眼红。从今往后但凡你执扇,便只许想我一人。”封郁的怀抱总是温烫。昨夜之前莲兮体虚畏寒,瑟缩在他的臂弯间只觉着暖和,可今夜却腻出了一身薄汗来。汗水蜿蜒,在他的胸膛与她的背脊间交汇成春溪一脉,缓缓流淌的同时,也带走了点滴的静好时光。莲兮忽然开口说:“今日我不想听凡人的故事,只想听你说说小时候的事。我的过去你样样清楚,可你的过去我一无所知。左右寻思,都觉得不划算。”封郁想也不想,干脆说:“一言以蔽之,无聊且无趣。”他说得敷衍,莲兮自然不依,小猫似的在他胸前又抓又挠,非要他详细道来。“这正是实话,”封郁清清嗓子,轻声道:“自我千岁起就独居在玉茗阁,每日在云荒之巅和九重天庭来往。迎面而来的群仙群臣或是敬慕或是畏惧,总是忙不迭地避让开,鲜少有人与我搭话闲聊。几位兄姐与我不常相见,都有些生分,唯独长兄世子琰对我这幼弟分外照顾。”他顿了一顿,又说:“琰哥身为世子却温厚近人,与人闲谈时总是你我相称,极少听他自称尊号。他亲近于我,我亦欣然接受,拜他做了启蒙之师求学武艺。他认真执着,比我这散漫的性子好了太多。那时我总以为是父尊看走了眼,琰哥原该比我更配得‘玉茗’二字。”“有兄长做伴,多一人说话多一人同行,又怎会无聊无趣?”莲兮嘴上说着,不由想起从前涟丞陪伴在她身边的光景。只是那时他嘴边温和的笑,已然面目全非。封郁哼哼笑得冰凉,说:“那些年我精修卦数,略有小成便得意忘形起来,不知节制地求问了许多命事。可等我将命数一一看透,才悔不当初。”“这又是为何?”“预卜先知,算尽了苦厄,猜透了人心,人生便再无趣味。”封郁伏在她的颈侧,无力问道:“倘若四千年前,就让你察觉了龙涟丞的歹意,又或是那时他已被我一刀结果了,你说这可不是一大幸事?”还不等莲兮吱声,他抢先自答道:“可若是那样,莲兮便会少了许多纵情欢乐的岁月。我不愿你重蹈覆辙每日活在忐忑犹疑之下,纵使是虚假的好时光,也值得为你守着。”封郁明里说着涟丞,实则或是感慨另一人。他说得隐晦,莲兮却有所领悟,她沉声说:“如今的掌世天帝原非嫡出世子,昔日也曾遭人唾弃。想必,他对于长幼嫡尊一类正统之事也不上心。他对你宠爱有加,人人瞧在眼里。琰世子野心勃勃,奈你如何收敛锋芒,他终究是容不得你的,早些知觉早些提防,也是应该。”封郁环抱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飞快说道:“多少年来我一退再退,可身边的友人血亲却一一被他夺走。时至今日,他更是贪心不足,连父尊也……”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莲兮心惊,连忙反诘道:“莫非帝尊仙寿将尽?这又怎么可能,他……他该是个寿与天齐的至尊之身啊!”封郁嗤嗤一笑,戏谑道:“你这做儿媳的好乖顺,还未正式过门来,怎就关心起我家老翁了?你若真有孝心,便该早早为他生个孙儿来。”满心的焦灼不安,尽被封郁绵长的一吻,生生堵回嘴中。他随手扯下帘帐,将她纤细的身子紧控在怀中。莲兮明知封郁是有意岔开话来,却奈不过他疾风似的重重索吻,恍然间脑海又是一片茫茫,唯独被他挑起的**熊熊不绝。榻上**来去,她满身甜靡的香气勾着他一次又一次求欢。几度疯狂的交缠,封郁的一双眼眸从未离开她的脸。他久久注视着,眼底几许温柔,几许炽热。每听她脱力求饶,声声迷醉略带哭腔,他便笑得诡诈,仿佛正享受着惩罚她的乐趣。长夜将尽,封郁终于罢休。他反抱着她,面朝帘帐侧躺着。那一夜刚取下封神钉,莲兮也是这样窝缩在他的怀间,等待着破晓一刻。可这一次,她却唯恐晨光来得太早,只愿天下永夜,时光就此凝滞。封郁困倦已极,拂在她颈间的呼吸渐渐平缓。她估摸着他该是睡着了,不想刚一动弹,便听他低声说:“兮儿莫怕,只要我在,必会守的你一世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