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身上是脏兮兮的衬衣,漂亮精致的面孔此刻很是狼狈,脸颊上巴掌印和灰痕交错,紧抿的唇沾着血丝,像是染上脏污的白色布匹,让人不自觉心疼他,想要擦拭修复。江离脚脖上缠绕着厚重的铁链,另一端绑在椅子上,大概是反复强硬的挣扎,脚腕上的肌肤流出鲜红的血液,透过黑色的袜子,结起红色的血块。江离晃了晃铁链,冷冽的一双狐狸眼抬起来,对着录像的视频机器不屑的笑了起来,触目惊心的美。强烈的疼痛感下,黎云逸意识到。……他的爱人即使深陷泥潭,眼神依旧明亮。黎云逸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手边的手机已经冰凉,肩颈睡姿不对落枕,疼的一点不能动。整个屋内依旧是浓郁的黑色装修风格,黑色的窗帘垂在地板上,一点光线不露出来,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黎云逸缓慢的翻过身,身上还是凌晨的西服套装,皱巴巴的套着,他头疼的摸了摸宿醉后的太阳穴,身体蜷缩在沾着江离气息的被子里。他很害怕,也不不知道怎么做了。江离失踪了,在他提交申请休假的邮件之后,整个人失去与所有人的联系。黎云逸试图闯入他的家,甚至通知正在休假的哥哥,还有江离的助手、朋友询问下落。黎云逸迫切的想要找到江离,他什么前程,什么能力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江离。在昨天晚上醉酒后,他竟然成功的进入江离的家,屋里仿佛惨留着江离的气息,一瞬间包裹了他。朦胧间,黎云逸突然头脚冰凉的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江离没有不要他,甚至密码一直是他的生日没有变过。一间间屋子看去,屋里的陈设似乎没有改变,只是常年关紧的卧室里粉刷成黑色,密不透风的黑铺天盖地袭来。黎云逸下意识仰头,他打开手电筒对着墙壁,发觉这间屋子一个灯都没有安装,冷清沉郁到极致。刹那间,黎云逸明白很多,他的心口疼起来,身体无力的倒在床铺上,手指抓紧了江离的被子。手臂下被小盒子咯了一下,黎云逸拿过来丝绒小盒子,对着手电筒的光亮打开。一对戒指。分手那天,盒子曾滚落在地上,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黎云逸眼眶红了,他轻轻抚摸着戒环背面上的缩写,他们竟然之间错过了这么多。黎云逸喜欢江离,这是不用表达的现实结言。用最浅显明白的说,就是这辈子他心甘情愿待在江离身边,但他不想成为江离的附庸者。大概是江离总是把他当做一个孩子宠着,甚至忽略了黎云逸的自尊心,他想永远保护他,曾经黎云逸很愿意被他保护。江离为他创建了璃色,无声的等待着他这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到来,每个场景和风格都契合他的喜好。黎云逸这个人,如他的名字,云一样安逸,是妈妈曾亲自取得名字。在哥哥被黎家赋予强大责任义务后,她无力改变,只希望黎云逸快乐,分担黎家的阴云。可是,在哥哥的恋人纪司青离开哥哥后,他目睹了哥哥的一切悲伤和强装的坚韧。他知晓了,原来哥哥没有天生万能,他也会无能为力,也会对无法触碰的爱选择放开,也会深夜喝酒伤心。黎云逸不想经历,他想和江离一起生活很久,久到一辈子的时间,所以,他意识到不能躲起来,要变得强大,保护常年被亲人攻击的江离。黎云逸见过江离被人围起来数落的样子。那时,江离眉眼结霜,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他只是照着江老爷子的遗嘱,每年春节时,律师提醒他回一趟江家,身后甚至带着两个保镖,语气说不得上和善,只是漠然。宋月气的心梗,容貌变得黯然失色,手边紧紧挂着江父的手,谩骂道:“大好日子你回来做什么?带人拆家吗?”江离只道:“遗嘱罢了,我并不想回来。”江父拉了拉她的胳膊,反而对江离干巴巴的说:“回来了就去看看你奶奶,她还记挂着你。”江离微微颔首,他闻言上楼,一句春节祝福语的话没有对他们说过,宋月更气了。宋月对江父说道:“你看,我这是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啊,哪里有我们阿源好。”黎云逸赶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他站在门边,对着一身华贵的女人冷嗤一声:“您可没有养过江离,以前是外婆和江爷爷,您不过动几下嘴皮子,天天花江离的钱。”宋月脸色青紫,江父不耐的按住了她,她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分了。黎云逸轻轻笑起来,手指摸了摸垂下的衣角:“哟,这一身不是刚出的限量款吗?您一个学术专家上哪有钱买这些?”宋月气的,直接反驳:“我儿子阿源给我买的,你懂什么?”黎云逸冷下脸,他说:“你们阿源那个米虫,还是偷偷从账上偷的钱,这件事,他没跟你们说过吧。”江离正好下来,黎云逸笑眯眯的对他招手。江离的脸色不算是很好,他径直走过来,后面的保镖提着躲在家里面的江源,直接往外面走。宋月的一下变得慌张起来,她说:“你抓阿源干什么?江离,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弟弟?”黎云逸跟着江离停下来,小少爷甜糊糊的说:“阿离,妈妈喊你去我家过年。”江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听话,先去车上等我,一会儿就出来。”从那一天开始,黎云逸想用自己的力量维护他,哪怕不能变得同哥哥一样强大,也好过现在无权无钱的模样。黎云逸只是撑着黎家二少爷的壳子,人们提起他的时候只有纨绔,他,不能保护任何人。呼——助理关上门,无声的在心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黎家人能带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这个二少比同江离谈恋爱时强势的多,眼神一扫都让他感觉自己说的真话都变成了假话。屋内,黎云逸坐在江离的办公室里,两只手垂在桌案上,一只手轻轻摇晃着他的签字笔,心里不如表面上的安静,七上八下又带着一丝茫然。两年前,黎云逸在哥哥那儿找到了监禁江离的录像,昨晚再度梦回,他的预感随着时间过去,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好了。黎云逸数着时间起身去负一层,江离的助手在他问完话后出门,他早就安排人悄悄跟着,自己则在最后面的车上闭目养神。张助擦了擦额角的汗滴:“黎总,江家人已经全部监视起来,除了江离的弟弟江源没有出现,其他人照常上班下班花钱逛街,没有异常。”黎云逸问:“江源在哪?”张助回答:“在追踪中,不过他经常几天不出现,调查的人说很正常。”“重点查他。”黎云逸冷淡回答,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意,他终于把自己变成了江离的模样。“我哥哥到哪了?”黎云逸问。“刚下飞机。”“好。”车辆拐去了郊区的一所偏僻疗养医院,黎云逸看向窗外的眸含着浅色的光,他推开车门下车,眼睛扫过旁边墓地的广告惊起来一身的凉意。黎云逸跟着前面的保镖走进医生的办公室,江离的助理被压下来,一脸惊愕的看向他。黎云逸只是开口问保镖:“刚才他们说了什么?”保镖立刻回答:“刚才这位先生问医生,我们老板有没有来找你?那件事开始了吗?医生回答,没有。”黎云逸眯了眯眼睛,他问助理:“这件事是什么事情?跟他失踪的有关系吗?”助理羞愧的低下头,他摇了摇头:“我们老板说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黎云逸抬手让其他人离开,办公室恢复安静。黎云逸亮出无名指的戒指,他对着助理说:“我不是其他人,我是他的爱人,你知道我们的关系。”助理愣了一下,他认出来了这个戒指,甚至知道老板设置的很多密码都同这位先生有关。在完全断掉联系的时候,他只能选择信任黎云逸。助理慢吞吞的说:“我们老板很不一样,他很多年前…选择在三十岁生日那天…安乐…死。”黎云逸眼睛睁大,他咬破嘴唇,难受的几乎说不出话,所以,他家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睡在全黑的卧室,活的如此孤僻吗?助理又说:“他快三十岁了,我以为这次休假,他准备去了,结果没有。”江离准备在三十岁的那一年死去,他想脱离尘世的所有纠缠,想安安静静离开,别人一心求活,他一心求死。大多身边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离奇的心愿,只有黎云逸被他完完全全的保护下来,没有透露分毫。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黎云逸总能知道,江离是怀揣一份怎样沉重的人生走到他的身边。江离,你痛不痛?江离,我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