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薄雪蹲下来,捏了捏小阿瑾的脸颊肉,软声道:“阿瑾,他没有骗你啊。”“阿瑾为什么有两个爸爸?”乌溜溜的眼眸闪着不解,回头看了楚渊一眼,伸出小手抱住了雪雪,小声说:“这是雪雪一直没有告诉阿瑾的秘密吗?”林薄雪把他抱在了怀里,站了起来,凑近亲了亲小脸,“对呀,现在我都告诉阿瑾,好不好?”“好。”阿瑾乖乖点头,软乎乎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表情很依赖,最后,看了站在原地的楚渊一眼,“你…不进来吗?”楚渊不紧不慢的点头,他转了转手腕上的手表,在后面拎起掉在地上的玩偶和小凳子。空闲的左手抱起了正四处好奇,闻来闻去的小猫咪,大步迈进了房间里。半开放的厨房内,阿姨正在厨房给阿瑾做饭。楚渊轻车熟路的拐进儿童房内,彩色的小桌子上摊着一个相册。阿瑾坐在林薄雪的怀里,白嫩嫩的小手掀开,仔细趴过去看了看,照片上瘦瘦的小婴儿,他呐呐的扬起小脸蛋,“这是阿瑾吗?”“对啊,阿瑾是雪雪的孩子,阿瑾从这么小长到这么大,雪雪一直在身边,对不对?”楚渊眉梢带着淡漠,站在一边听他用小孩子的话,给阿瑾讲,仿佛柔软的尾巴低垂了下去,整个人乖乖巧巧的。林薄雪抬起眼眸,看着楚渊:“阿瑾还是长得像你多一点。”“有吗有吗?”小阿瑾感觉不像!楚渊轻笑着,放下柔软的猫咪,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耳垂,同时,控制不住的发出表扬。楚渊属于重度林薄雪专属迷恋型患者,尾音微微上挑,低哑迷人,“阿雪,说的很好。”林薄雪耳尖微红,伸手敲了敲他的头,让他老实点。然后,抽出了腰间的白衬衣,露出了柔软白皙的腹部,往下看,是极为扎眼的一道手术疤痕。林薄雪继续给阿瑾进行最后一步佐证,“雪雪的身体有点不一样,但有了阿瑾宝宝,我很幸福。”阿瑾呆呆的看着,小手不敢去往上碰。小家伙眼泪汪汪的,啪嗒啪嗒落了下来,“这么长,雪雪一定很疼。”自己划伤都要哭呢,雪雪要多痛,呜呜呜。林薄雪眼眸微闪,他松手盖住衣服,抬头看楚渊,想找他求助,却发现对方一样紧蹙着眉,神色闪着心疼。得,他还是不要多说这件事了。“一切都过去了,雪雪打了麻醉,只有一点点疼啊。”林薄雪笑着拍了拍阿瑾的背,尽量轻描淡写的说过去这件事,“阿瑾都多大啦,不是一直告诉爸爸要变得勇敢吗?”阿瑾眨巴眼睛,“真的不疼吗?”一旁,楚渊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过纸巾,擦了擦阿瑾的小脸,声音冷淡中透着略微的温和,很让人心神安定。“别哭了,雪雪累了,快下来吧。”阿瑾一听,立刻跳了下来,生怕真的累到了林薄雪。小脸上带着认真,低下头,吧唧一下,亲了亲林薄雪的手背,“雪雪,阿瑾很爱你。”“阿瑾会快快长大,挣很多钱给雪雪。”“阿瑾…”楚渊听一会儿,抬手拎着小家伙,把深情告白的阿瑾放到了猫咪跟前,揉了揉小脑袋,“先跟它玩,只能看着,我和雪雪有事儿谈。”“好嘛。”阿瑾撇了撇嘴巴,微微不满的坐在小凳子上,捧着小脸看猫咪在桌子上卷缩一团,舔完毛,然后,又把自己埋了起来。小猫咪半阖着眼皮,睡意浓浓。阿瑾拿起小画板,刷刷的画画。楚渊拉过林薄雪的手走出房间,他随手打开一件空屋子进去,这间里面是一间空的客卧,只放了几个纸箱子。白色的衬衣没有束缚,在空中轻轻飘了飘。林薄雪静静的站在这里,他唇角带着温柔的浅笑,“阿渊,怎么了吗?”“啪。”楚渊按开了灯,一双冷眸近乎冷淡的审视着他,整个屋子里,气氛变得寂静又沉默。说实话,他几乎不知道林薄雪,在这四年里受过多少苦,哪怕他在回来的时候曾经调查过。纸张上面,无非简单写着。“性子懦弱,备受欺凌。”他想了很久的人,曾经以为不在这个世上的人,究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受过多少的苦楚呢。楚渊从未恨过,哪怕看到一摞子楚风和林薄雪的照片时,第一个念头,无非是这人怎么又瘦了,又或者,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白日做起美梦呢?不然,这个梦境怎么会如此的美好。楚渊的手指拽着他的手腕,抱住了身形单薄的人,低下头,语气近乎自弃,这种感觉,是把自己从空中直接摔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浑身都在发着痛。“一定很痛,对不对?”楚渊埋在他的颈窝里,像只受伤的大狗狗,低声喃道:“阿雪,我真的恨我自己。”林薄雪表情微怔,眼睫颤了颤。他曾经是很痛苦过,一直深陷在看不清的牢笼里,仿佛挣不破束缚,受人摆布。林薄雪眼睁睁看着他的人生、父亲,乃至原本的一切,一个个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不见,像一场人为制造的悲伤主义默剧。他骗得过阿瑾,骗不过楚渊。可是自从楚渊回来后,不见天日的生活里,闯入了几分明亮感,是在告诉他,一切都会变好的。他不需要去再害怕了。“不要皱眉,好不好?”林薄雪垂下眼眸,软白的手伸出来,轻轻抚上他的眉心,他不希望楚渊不开心,柔软的身体,想下一刻环抱住了楚渊,声音轻轻的,很平和温暖。“我失去了记忆,但父亲对我很好,我过得还算不错。那些人打击我,报复我,我没有放在心上过。”只是他的恨还消磨不掉。林薄雪并非良善之人,四周是看不清的人在虎视眈眈,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不想楚渊去涉及太深。这些事情,太危险了。“阿渊,昨日之日不可留。”林薄雪清冷漂亮的眸子望着他,湿漉漉的浸在泪光里,面容温软中泛着几分纯真,像是不提遭遇过苦楚,楚渊沉默的抱了他许久,才把手抽开。如果林薄雪回头,就能看到这双冷厉的眸子中,红丝一片,充斥着难以估量的怒气。如同台风来临前,极为安静祥和的海平面。楚渊陪他们呆了一会儿,才找个理由离开,林薄雪站在窗边,看着他上车,拨通了系臻的电话,“可以开始了。”阿瑾揉了揉眼睛,“是系叔叔吗?”…李园,灯火通明。包厢内,金朝宗支起下巴,身体半靠在软榻上,神在在的合上手机,开始看着对面的楚渊,“哎,你再不说,我走了。”他临时被楚渊喊过来,偏偏又什么都不说,坐在他对面,手里翻着之前的调查资料。看一遍,楚渊的表情就冷几分。再让他看下去,这个屋子就要变成冰库了,好好的秋天变成冬天,能把人冻感冒。金朝宗神色慵懒,忍不住的敲了敲桌面,“少爷,说吧。”楚渊扫了他一眼,直接盖上文件,语调不带感情,听着怪吓人的,对旁边等候许久的领班道:“去把林柯带上来。”楚渊拆开了桌上的烟盒,手指划过打火机的盖子,点燃了一支烟,在升起的烟雾中,视线迟迟地瞥向了金朝宗,“今天和容斐一起上班,感觉如何?”楚渊似乎许久没有抽过烟了,猛的一抽还有些呛的不适感,兴致缺缺的捻灭了,随手扔在烟灰缸里。比起平日的楚渊,感觉还要疯几分。的确,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楚渊不在林薄雪面前时,是丝毫不压抑自己乖戾的性格。金朝宗以前没少被楚渊的变脸惊到,这人能前一秒乖乖的喊林薄雪哥哥,像个乖小孩,然后呢,下一秒就黑着脸拒绝同学的搭讪聊天。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和对方做朋友的。“我挺好的。”金朝宗微眯了眯眼眸,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总算慢慢来了些兴趣,“倒是你,大晚上的把我喊到这里干什么,要是一点事都没有,下次可不来了。”话虽是这样说,金朝宗还是没走。门开了,楚渊侧眸,看到了站在领班身后,畏畏缩缩端着盘子走过来的林柯,不再有以前的嚣张气焰,紧紧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林柯,好久不见。”楚渊淡淡喊道。“楚少,您来了。”林柯震惊的仰头,还是小心的放下了盘子。领班关上门,林柯独自留在了包厢内。林柯脸色苍白,立刻跪在他的面前,低头哀求,看着颇为可怜,“求您放我出去吧,我真的受不了。”“我今天来是有问题要问你,说了,我就会放你出去。”楚渊表情有些冷,居高临下看着他,只道,“我要知道林薄雪这三年过得怎么样?把你知道的,全部说给我。”几秒的时间里,林柯脑子乱糟糟的,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说了他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但是不说,他就会一直在这个地方。其实舒舒服服过了这么多年,突然让他过穷苦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每天只能睡几个小时,时不时还要面对狐朋狗友的观赏。林宛然已经告诉他,没有办法把他救出来。除非他来求林薄雪或者楚渊,求他们网开一面,放过自己……而这次,是他第一次见楚渊。可能也是唯一次的机会了。在一片低压的冷空气中,林柯的心抖了抖,跟随本能,忍不住的张开了口。他想出去。“我说,三年前,二叔去世后,有一段时间,林薄雪搬出了林宅,他想把房子卖掉,听我妈说还欠了好多钱,我只知道,后来他把公司和房子通通给了我们两家。”楚渊神色自若,冷不丁的扔掉手边一只刚刚掰断的瓷勺子:“继续说。”“我,我说完了…”金朝宗看着不老实回答的林柯,悠悠的直叹气,“平常呢,你们是怎么对他的?我们两个可不是瞎子,你最好老实一点说。”楚渊一言不发时,气息压得很低。林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盯着两个惹不起的人,忍不住的害怕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和林珍会逗他…我妈和大伯说要改一改他的脾气,不然以后嫁去楚家,会不听话的。”楚渊眼眸微敛着,总算开口了,“继续说,我要听细节的。”“林薄雪在林宅住过两个月…他睡的楼梯间,咳咳…每天和仆人一起打扫屋子。有一次,林珍把花瓶故意摔碎了,让他用手捡起来…再后来,他就搬出去了。”“我都是听我妈的,我平常真的没有怎么针对过他,楚少,我说完了,你放我吧。”楚渊垂下眼眸,周身逐渐密布冷冰冰的气息,他看着手心的玉坠,森冷俊美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缓缓道,“把他带下去吧。”“你说要放了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楚渊微微收拢手指,淡声道:“你回不去了。”楚渊眸色的眸子里,满是寒意。“你放心,林珍很快会来陪你。”林柯连求饶也没有说出去,就被走来的领班,大力捂着嘴带下去。他满眼绝望,似乎没机会走不出李园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听林珍的,去折磨林薄雪。包厢内很快恢复了安静。楚渊的手抓紧了酒杯,他拿起来,却克制的只饮了两口,等一下还要回去见小兔子。带着酒气不好。他拿起来又放下,冷眸盯着茶杯不动,冷森森的感觉,是一种濒临失控的状态。“一年前,我在郊区买下了一个山庄。”金朝宗心底叹气,翻出手机相册的照片,递给他手机,“一开始是林家拍卖的,后来又再三转手,原本是林薄雪父亲名下的,听人说,林薄雪在里面住过一年,进行身体修养。”“嗯。”楚渊翻过相册,他提起了几分精神,不再盯着酒杯看,“这个我要了。”“钱让你助理转给我。”金朝宗不客气的敲出一个数字,随后,把楚渊手里面的酒换成了一杯茶,提醒道:“你啊,既然准备在林薄雪面前装的好一点,就不要这么容易失控。”金朝宗只感觉自己是个老父亲,语重心长道:“到时候,人说不定真的会被你吓跑。”楚渊沉默的应声,端起紫檀小茶杯一饮而尽,逐渐心神安定,舒缓了呼吸。“过两天,不是要去和霍氏谈合作吗?这个山庄隐蔽性好,我一直让人打理修缮,正好你带着林薄雪去散散心,加深加深感情。”金朝宗这番话说的颇为中听,楚渊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要说的不止这些,“还有呢?”金少嘶了一声,一副被看穿的样子,他抬了抬金丝眼镜框,“当然是让我见见你孩子,这个修缮费嘛,我可以不找你要了。”楚渊这才点了点头,随后,又慢悠悠的抛出来一句,“见可以,这个价格,再给我降一成。”金朝宗皱眉:“不对吧,少爷。”楚渊直接开口说:“你让一成,我可以让阿雪带容斐去,他现在,应该不太愿意和你一起出门吧?”提起了他的命脉。金朝宗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只不过是好奇一下,居然倒赔了不少钱。金少捂着心口,站起来,推开了包厢的门。他幽幽道:“我的心受伤了,最近两天不想看到你。”金朝宗刚迈出去,脚步又收了回来。“林薄雪怎么来了?”走廊上,他们看到了陆修远跟进去的背影。金朝宗回头,楚渊刷一下冷了脸,硬生生的站在门口边,看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领班还以为有什么事没做对,紧张兮兮的走过来,“楚总,有什么事吗?”“你去盯着,看他们要说什么。”金朝宗眨了眨桃花眼,立刻明白了,“他们见面,没告诉你?”楚渊捏了捏眉心,又把人叫了回来,视线透着冷静。“给我拿一套衣服,我亲自去看。”楚渊在换衣服,金朝宗想了想,还是没走,他站在换衣间的门外,敲了敲门,谨慎道:“真生气了吗?等一会儿,别露馅儿。”“我没生气。”楚渊闷声道。没生气才怪呢。包厢内,林薄雪和系臻坐在一边,陆修远坐在对面,对方明明是被抓住偷拍的人,一点儿都没有紧张感,反而在一张斯文的面孔笑着,目光贪婪的看着林薄雪。这是一个日式的包厢,小桌子上散着照片,是刚刚从他的包里面找到的。一个小时前,系臻当场抓到了楼下等候的陆修远,对方基本上会在这一天亲自出手,或者和他偶遇。因为在这一天,林薄雪刻意养成了固定下楼采购的习惯,去迷惑对方。在林琮的邮箱里,每个星期三也是一个发送照片,把握他行踪的周期。林薄雪低下头,擦了擦几滴零星的眼泪,开始伤心发言:“学长,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真的让我太伤心。”系臻面孔清淡,以靠谱好友的姿态,冷淡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是薄雪的学长,我当场就会报警。”陆修远只字不提自己跟踪的事情,非常遗憾道:“我是因为太喜欢他了,薄雪不见我,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没关系,林薄雪和系臻的目的不在此。门打开,端着盘子的“侍者”,视线微微在桌上停顿,安静的放下了酒杯。随后立在了一旁,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孔。林薄雪闻到了熟悉的木香味,尤其是在对方靠近他的时候,这种味道更加的清晰。他下意识看了“侍者”一眼,没有看到他的脸。是他的错觉吗?陆修远摊开手,开始诚心诚意的道歉:”薄雪,照片和相机全部在这里,我以后不会再拍了。“系臻看了他一眼,并不答应,“亏你还是律师,道歉有用吗?”“薄雪脾气好,才能傻乎乎的和你做朋友。”系臻倒了一杯酒,咣当放在了陆修远面前,气势汹汹,“喝吧,喝到我们满意为止。”小白兔眨了眨乌黑的眼眸,茶气输出,“系臻,别,这样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我记得学…陆先生不太会喝酒。”两人一唱一和下,陆修远对林薄雪没有设防,一杯接着一杯喝,听的得晕乎乎的,“侍者”更是端过来几瓶高度数的酒,去了包装,只以为是简单的清酒,放在面前。随着陆修远咚一声醉倒在桌上。小白兔盯着“侍者”的手,眼眸泛着水光,眼巴巴的开口,“你是楚渊吧。”双方掉马现场。系臻:“?”楚渊摘掉了帽子,露出微乱的头发,冷淡的视线看了他一眼,“阿雪,出来。”系臻独自扛着陆修远,把人扔到榻榻米上,伸手在眼前挥了挥,“等一下,他不会突然醒了吧?”楚渊给的都是高度数的酒,他带着口罩,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冷眸,“不会。”系臻带上手套,掏出陆修远的手机,从包里面拿出自己的电脑,开始解锁搬运信息。林薄雪跟着走了出去,低着头,有些心虚,“有人偷拍监控我好几年了,我最近才查到的是他。”楚渊心里气的不行,他抿了抿唇,尽量不吓到小兔子,漆黑的神色中,泛着阵阵冷意,“还有呢?”“我和他没有多余接触的。”教育一只不听话的小兔子,是需要时间和耐心的。显然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好的场景。这只小兔子,也没有他想的乖巧。系臻快速复刻了一遍信息,收拾完东西,拎着电脑包和相机出来。楚渊静静看了一眼领班,“里面那个人,让他在那躺着。”想起桌上散落着林薄雪的照片,“半个小时后,等他完全醉了,直接扔到外面去。”系臻和林薄雪对视,看他没问题后带好东西和照片,才方心的开车走了。楚渊面色冷若冰霜,拉着林薄雪的手腕,语调漠然:“林薄雪,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