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浓烈的爱,同时锁住的是他们两个人。没有人能够在离开后,继续存活。浅棕色的纯净眸子沾着水光,漂亮的琉璃珠子蒙上了一层雨,他微微发抖,按下金朝宗的手腕,“我不要。”“不要什么?”容斐紧抿着唇,克制不住的点头同意,“我们…我们在一起。”“说的不对,阿斐,我们没有分开过。”男人桃花眼笑意愈浓,注满了漆黑和深情,把他逃跑的小猫咪抱在了怀里,身躯是骨感消瘦的模样。每一个形容的字眼落下,都是苦难留下的痕迹。以后,他们不再是世间独自行走的一人。同餐厅落地窗的位置相望,隔着一个小花园花丛。独栋别墅二楼,楚渊看到了模糊的两个影子,逐渐靠近。他放心的收回了视线。阳台,林薄雪躺在木质的躺椅上,他的脚尖踩着地,微微摇晃的弧度,在安静的频率中,渐渐阖上了眼皮。楚渊蹲下来,带着凉意的手触到了软白的指尖,冷不丁的想到了当初的林薄雪的几句问话。“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什么样子的都喜欢。”“能喜欢多久呢?”“一辈子。”——六年前,秋,社团教室。年少时期的林薄雪,身边总是拥簇着很多人。有人为了他的外表,有人为了家世所带来的资源,在他的身边告白事件层出不穷,尤其是临近毕业舞会前期,许多学姐和学长,抱着赌一把,万一成了的心态出现。楚渊也收到过几封,他没有回复,扔在了一旁。中午,楚渊按时提着饭盒出现,社团教室零零散散站着呆着几个人,大部分去食堂吃饭,或者回去休息。只剩一些人还待着,各做各的事情。彼时,林薄雪常坐在社团教室的角落里,清冷漂亮的眼眸低垂,背后枕着抱枕,神色慵懒的翻着原文书本看,手边还落着几封邀约卡片。今天新收到的,凑近,还能闻到上面的香水味。楚渊的视线一停,照常的对他弯了弯眼眸,垂下的刘海遮住了眼里的阴郁气息,怎么看都是乖巧的一个小学弟形象,他温声道:“哥哥,来吃饭了。”林薄雪合上了书本,把卡片塞在了书里面,提著书,漫步走到了桌子边,“好饿,今天是什么?”楚渊伸手,掀开了盒子放在他面前,他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只是说道,“简单的中餐,你喜欢的。”林薄雪没有意识到他的反常,挪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好餐盒,拿起筷子吃饭。一旁,楚渊默不作声的拿过他的书,骨节分明的手指翻了翻书本,看着卡片上的名字。莉莉酱、杰森、陈思…一个个对上人脸,有男有女,有高有低。林薄雪抬头,看他不动的站在旁边,“怎么不吃?”楚渊合上书,冷眸中闪着克制,他照常温和的笑,拧开了包里面的饮料,放在手边,“我吃过了,好吃吗?”林薄雪微微点了点头,脸颊鼓囊囊的,真心夸道:“你做的都好吃。”楚渊在他左边坐下来,其实很想问,林薄雪到底喜欢什么人,又或者准备接受哪一个,嫉妒心常常作祟,他快演不下去了。如果说能待在喜欢的人旁边,是一种幸运,楚渊得到幸运的同时,现实也在反复折磨着他。他喜欢的人,是最宝贵的一颗宝石。在最开始,他收起利爪,才得以靠近。楚渊低垂着头,合上了手机。眼前跑过来一个抱着饭盒的可爱男生,长相清秀,紧张的快要哭了,结结巴巴的红着脸说:“林学长,你好,你大概不认识我,我叫杨文杰…我…喜欢你。”大概是要趁着这股告白的热潮,说一点真心话。他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对林薄雪的追逐,隐约有一些眼熟,楚渊在和林薄雪上课时,看到过他几次。楚渊骨节轻微作响,唇角的笑逐渐越发的虚假,幸亏他低下头时,额前微长的发丝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不然往日里,总是乖顺听话的神色,现在看起来,很是别扭奇怪。林薄雪咳了咳,拿起水喝了一口,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显得不那么伤人心,看起来心理素质不太高,“我…”“他和我在一起了。”他旁边,在安静坐着的学弟,突然毫无征兆的拽起林薄雪的手腕,冷漠的声音在教室一角落下,不似平日的阳光,感觉变得阴森森的,充斥着占有感,“你来晚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男生神情羞愧,快速鞠躬道歉,抱着饭盒急匆匆的离开,连送都忘记了,期间差点撞到了人。“松开我。”美人仰头,漂亮的眼睛望着楚渊,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甚至能清楚看到每根睫毛,脱口而出的语气从调笑变成客气的,“谢谢你解围,下次还是不要了。”楚渊修长的手指掐着纤细的手腕,只要一拉,就能把林薄雪抱进怀里,这是一份,格外的让人心动的选择。但不符合他现在的形象,楚渊快速思考,最终选择在中间的纬度停下,没有听话的松开,也没有去大胆的去拥抱。他只是坐在桌子边,神情有些忽变的冷淡,一只手搭在林薄雪的肩后,按着轮椅的椅背往自己的跟前滑去,彼此离得很近。从后面看,更像是爱人在接吻。楚渊的一双冷眸俯视着他,像是在审视自己,也是在审视对方,“哥哥,你很反感我吗?”林薄雪呼吸微滞,“我没有。”楚渊拿起来了原文书,夹在其中的几张邀约,轻松的被他捏在指尖,之后,纷纷在桌上落下,“这么多人,你喜欢哪一个?”他低声呢喃时,像一个沾着雨水的小狗狗,眼眸真诚,写满委屈,能让人感受到的伤心语调,“你哪一个都不喜欢…可我好喜欢你。”“松开我。”处于年少,意气风发的林薄雪对他,摇了摇头,嗓音透着冷清的拒绝,他平静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在坚持独身主义,“任何喜欢是有保质期的,我不相信。”楚渊垂眸,“你要怎么样才会相信?”他低声在吼,“你是想相信我吗?还只是想要拒绝我的说辞呢,是我喜欢你,选择权在你,不在我。”林薄雪无法回答,他的难过。于是,那几封喷了香水的情书,被楚渊揉成一团,直接扔在了垃圾桶里。他的眼睛逐渐变得湿漉漉的望着他,沾着眼泪的刘海搭在额前,即使发脾气,也让人怪罪不起来,就像一只撒娇的可怜小狗狗。但是没有人拥抱他,安慰他。林薄雪心脏闷闷的,看着楚渊拎起包走了,哐当一声关了门。没人注意到,楚渊站在门口停留,他微低下头,指尖残留着细腻柔软的感触,刚才倒是让自己有些不想松开了。——有一点触碰,就会想要更多。——我们来日方长,哥哥。教室里面的几个人已经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出去了,只留下一室冷清,林薄雪揉了揉太阳穴,视线一撇,又从垃圾桶里收回来。虽然说丢掉别人的心意不好,但算了。“你的小学弟呢?”容斐吃完饭回来,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开口问。林薄雪盖上早已变凉的饭,疲倦的支起下巴,想到楚渊走的时候,一副委屈的表情,感到有些头疼痛,“我好像,把他气跑了。”容斐看楚渊对他的殷勤态度,怎么感觉也气不走啊,“你怎么气的?”林薄雪无力的趴下来,软绵绵回答,“他刚才告白,我拒绝了。”容斐不意外,任谁都能看出楚渊对林薄雪表现的喜欢,“他告白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薄雪,你想想之后怎么办吧,”“我不知道。”林薄雪靠在椅子上,开始发愁,感觉自己无力处理,这份心意太滚烫了。他眼睁睁看着楚渊出现在他面前,再走到今天这一步。人在遇到不能处理或者不想处理的问题时,总会退一步,等待对方妥协。他喃喃自语:“先放一放吧。”两天后,金朝宗搭着楚渊的肩,让人拦住来搭讪的人,两个人走进了包间,“你最近不是整天跟在你那个哥哥身边,怎么有空跟我一起来喝酒?”楚渊坐下就倒了一杯酒,直接一饮而尽,阴郁的视线落在手里的杯子上,微微摇头,举起手机对着一桌子酒拍了照,“因为,我告白了。”“这么快,你不是说要慢慢来的吗?”楚渊揉了揉头发,神态颓废又阴霾,完全是一个暴戾气息拥有者,哪有什么乖巧小学弟的样子:“我没忍住。”他现在换了方式。他要等,林薄雪主动来找他。金朝宗看着楚渊把照片发上推特,合上手机。连续三天,楚渊白天上课,晚上跑出来喝酒,基本上,每个人都知道楚渊的变化。宿舍内,林薄雪咬了咬指尖,忍不住的盯着照片看了好几遍,“阿斐,他不会因为失恋,去学坏吧?”“有可能。”容斐淡淡道,“不过,他也可能是故意的,让你看着,不忍心。”“我…再看看。”林薄雪默默回道,拒绝人拒绝的很直接的林薄雪,实际上是一个感情空白的人。这是一场楚渊设下的心理拉锯战。只有心动的人,才有资格参与。第五天,下课。林薄雪忍不住的出手,拦住了楚渊,“最近怎么样?”楚渊下眼睑上带着一圈熬夜的青黑,淡漠的声音响起时,给人带起一阵温和的压迫感,也有一丝的惹人心疼,他仍旧是期盼的望着他,“学长,是要和我在一起吗?”“我没这样说。”“我很喜欢你,别的关系,我无法接受。”楚渊再次重复,面无表情的说明自己的真心,说完,他的视线直接从林薄雪身上略过去。楚渊单肩背着包,表情别提有酷,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哎。”林薄雪看着他的背影,从走廊上消失,耳垂渐渐染上绯红的色彩,抱著书的手,抓的更紧了。本来是,让他不要喝酒的。怎么话题又偏了。[林薄雪:不要每天去喝酒。][林薄雪:对身体不好。]楚渊扫了一眼。倔强的已读不回。金朝宗“啧”了一声,凑过来看,“这还不开心吗?”楚渊唇角挂起似有若无的笑,很浅,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嗯,还不错。”他步步为营,总能让林薄雪认识到自己的真心。如果对方一开始就不愿意,就不会进入到这件事情中,也不会跟着他的脚步走,猎手亲自设下了看似高密的计划,但四周皆是逃离终止的选项。楚渊神色安静,等待林薄雪给他一个结局。关于林薄雪,他妄想许久,日日不得安眠。办公室,楚渊来替金朝宗递交材料。林薄雪是临时的值班学生,两个人这次见面的有些意外。林薄雪接过来文件,漂亮清冷的眼眸看了看他,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楚渊身上只有一件加绒的卫衣外套。他说,“你穿的有些薄,没有带冬天的衣服吗?”楚渊眼眸微动,声音平缓的陈述事实:“哥哥,不要关心我,我会忍不住心动的。”林薄雪眨了眨眼睛:“……”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说情话。年龄不大,说起话一套一套的。楚渊抱起盖章的文件,转身后,又走了回来,他低头看着他,恢复了称谓,“学长,毕业舞会有舞伴了吗?”林薄雪摇头,“还没。”楚渊冷然伸出了手,眉眼晦暗,似乎在认真的整理林薄雪的头发,俊美的五官很是精致突出,“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吗?”心脏仿佛骤停,林薄雪没有直接拒绝。他眉目如画,唇瓣抿的微红:“让我想想。”一个充分优秀的同性告白,他想了许久,自己并不讨厌他,反而在无形之中,始终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林薄雪在草纸上胡乱画着潦草的画。最后归结于,可以接受。有些人,在接受自己弯的这件事上。也是天赋异禀。譬如林薄雪,譬如楚渊,真是天生一对。容斐这边刚赶到,就看到了林薄雪站起来,对他说:“我有事,先走了。”熟知他行程的容斐,疑惑,“去哪儿?”林薄雪摆了摆手,语调慵懒中带着笑意,“去哄人。”再不哄,估计就哄不回来了。宿舍门外,林薄雪站在门口敲门,他第一次来到楚渊住的地方,在聊天记录里面扒了半天才找到。金朝宗开了门,有些惊讶,“楚渊在上课,没回来。”林薄雪温和问道:“我可以进去等吗?”金朝宗点头,“当然。”你就算把屋子砸了,楚渊都不会说二话。金朝宗指了指楚渊的房门,“这是他的屋子。”学校宿舍有两人间,再带一个小客厅,桌前里面堆着游戏盘,地毯上,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未拆封的零食和饮料。林薄雪走进了楚渊的屋子。乌黑漂亮的眼眸,扫了扫过于简单的房间,真是什么都没有,不像年轻人住过的地方。桌子上放着一个掀开的本子。林薄雪低下头,看了一眼。是每天的菜谱。每一天都不一样,营养均衡搭配。在之前,林薄雪还以为他是随便做的。接到金朝宗消息的楚渊,直接翘了后半节课,从教学楼跑了回来,开门的时候,手也有些发抖。还好,没走。林薄雪坐在桌前,眼眸向上看,凝视着他,语调恢复了往日的懒散,“这个时间,没下课吧。”“我翘课了。”楚渊扔下书包,咣当一声关了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来找我,有想说的吗?”“有。”林薄雪拿出自己画的小卡片。漂亮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舞会,我邀请你。”“没了?”楚渊表情显而易见的,有些失落。林薄雪弯了弯眼眸,“过来。”他本来是想让楚渊离得近一点,没想到,楚渊直接蹲了下来,仰头看着他,怪可爱的。林薄雪盖住了他的眼睛,轻柔的吻落在侧脸上。声音软软的,“这样,可以了吧。”“你在哄我吗?”楚渊低垂下头,声音晦涩低哑。林薄雪揉了揉他的耳垂,“那你,有被哄到吗?”“有。”楚渊林薄雪把卡片翻开,递给他,“一个月试用期。”他轻轻道:“能不能转正,看你表现。”落水的狗狗猎手,即使带着算计,也是需要疼爱,需要拥抱,而楚渊都从林薄雪这里得到了。他不介意,重新再爱他一场。把一切走一遍,他可以无数次的爱上同一个人。…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聚在餐厅吃饭。小阿瑾揉了揉眼睛,被林薄雪抱着喂饭,乖乖张口啊呜咽下,撒娇起来得心应手,“雪雪,阿瑾还想睡。”“阿瑾吃完饭,在车上睡。”他们只是短暂的休息一天,等一会儿就要回去上班了,很多事情堆积,等着他们处理。“我来喂。”楚渊从他怀里抱过阿瑾,然后,他简单粗暴的把小宝宝放在了儿童椅子上,“自己吃吧,回去给你买玩具。”一脸困意,被迫自食其力的小阿瑾:“??”对面的金朝宗看的直笑,说句活体醋精不为过,“少爷,你至于吗?他才多大啊。”“阿瑾,好好吃饭,下次叔叔带你玩游戏。”“真的吗?”“对呀。”“阿瑾吃饭。”小阿瑾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拿起儿童餐勺,吭哧吭哧喝粥,乖乖巧巧的,挣脱了困意。看的一桌子大人纷纷笑起来,容斐眉眼含笑,低声对金朝宗说:“你带他玩一点益智类的。”回程路上,他们开着两辆车离开。阿瑾被别野送回家休息,小家伙靠在儿童座椅上睡得格外香甜,一路上动都不带动的。一进公司,楚渊察觉到了几分不对的感觉,让林薄雪不要跟着他走,先去设计部,小兔子摇了摇头,拒绝提议,“我要陪你一起的。”电梯升到顶楼,楚渊神色淡漠的迈出了电梯,有条不紊的审视,总秘办的各人,他们低着头,不像往日。随后,楚渊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了不速之客。楚英泽,楚渊的父亲,正坐在总裁的位置上,父子五官中隐约相似,他气质凌厉,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视线,打量着楚渊和林薄雪,语气颇为不悦。“上班时间去哪玩了,还知道回来?”他年近五十,看起来并不老,只是姿态让人很不适。“我去谈合作了。”楚渊冷淡道。他和这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是楚家里面最差的,但永远也不会理解,一个在妻子重病期间出轨的男人的内心。楚渊可不会认为,楚英泽来是想做什么好事情,他解开西装外套,扔在一边的沙发上,语气漠然,“说吧,来干什么?”楚英泽说:“我会把楚麟调过来,你做他的副手。”他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漠,完全只是通知,并没有打算和他探讨什么,或者,说明原因。楚渊:“这个项目是我拿下的。”“不是你,是楚氏拿下的。”楚渊抬手,摘掉了自己的手表,眸色异常的阴冷,“楚英泽,你不会还以为,我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吧,公司不是玩具,你说给就给,你问过股东们的意见吗?”楚英泽从楚渊小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儿子。他性格阴戾,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家里面被他搞得不得安宁,现在更是脱离管教,肆无忌惮。楚渊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可怕,就像看一个死人:“要不是我们身上有点血缘关系,我能耐心的听你说完。”“否则,私自跑来我的公司,还想要替你的私生子指导我,楚英泽,再不走,你会被我扔出去。”“你们兄弟两个,真是无法无天了。”楚英泽抬起手,没想到一直乖巧站着的林薄雪,按住了他的手腕,厌恶道:“您应该对楚渊客气一点。”楚渊小的时候,没少挨打,可能因为松曼,可能因为楚麟,大多数时候因为他不受管教,这或许是第一次,除了哥哥外,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