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飞奔到一楼时,果然——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已经在大厅等候我了,在我出现在楼梯口的一瞬间,他们把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我,我顾不得前台和服务人员的表情,迅速地关上楼梯门。从二楼跳下去!时间…时间…从一楼到二楼我走楼梯一定比坐电梯快,这群黑衣人的速度不可能比我快,更何况他们也未必知道我会出现在二楼。我跑出二楼楼梯口,回想着酒店的构造,这栋酒店除了顶层,每一层的构造都大差不差。只是我刚刚跑出去几步,“叮”的一声,电梯在二楼停住了,电梯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我和一个高个子黑衣人打了个照面,他迅速地举起手枪,对着我打了一枪,子弹贴着我的脸划过。我再次跑回了楼梯间,在路过电梯时,我顺手按下了关门键,这或许能够为我多争取哪怕一秒钟的时间。二楼跳窗的可能性确实很大…那群黑衣人大概率能猜得中。游泳池空间太大,这个点也不会有多少人,我没有犹豫,放弃了二楼和三楼。这栋楼有十几层,我就堵光头佬不可能会在每一层都提前部署好黑衣人。我飞快地跑到5楼,推开楼梯口的门,后背抵着墙壁,手里举着手枪——很好,暂时没有人。突然,拐角处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我发射了一梭子弹,同时堪堪躲过对面的黑衣人射向我的子弹,那颗子弹射进了他右腿的动脉里,鲜血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疼得倒地不起。追兵咬得很紧,听声辨位,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层,而且越来越近。他们训练有素,而且恼羞成怒,瓮中捉鳖的计划泡了汤,他们不得不闻着我的屁股满屋乱窜。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处容身之所,既叫他们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又提供给我一些思考下一步行动的余裕。一支跳脱的舞曲由远及近,仿佛手忙脚乱的笨猫在洒满图钉的地板上无处落脚。舞厅,就是这里了。推门而入,在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轰地炸开一阵音浪。DJ刚刚切到一支劲曲,红蓝射灯随着劲爆的鼓点癫狂地闪烁。像是有人往鸡圈里扔了串鞭炮,体面的绅士小姐们涌进舞池,昏暗的环境模糊了一切象征身份的特征,间或被照亮短短一瞬,他们无序地放纵这一曲的时间,仿佛只是一个个代表娱乐的符号在跳动。好极了。两步挤进人堆,往舞池另一头的安全出口挪去,余光四下确认黑衣人们的位置。他们无头苍蝇般小堆小堆聚在楼梯口,领头的壮汉吩咐了几句,黑衣人便四下散开,几个人像墨水落入大海,转瞬无影无踪,这意味着他们找到我也并非易事。舞厅呈正方形,舞台在最醒目的正前方,四周散布着两圈座席,四面各有两处安全出口。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事发突然,希望对方捉襟见肘的人手为我网开一面,否则免不了一场恶斗。在双方未持武器单挑的前提下,我对业务能力有十足的信心,但有言双拳难敌四手,乱刀砍死老师傅,任务已经失败,眼下全身而退是唯一目标,我不能赌。黑漆漆的人头仿佛农妇筛上的豆子,随着鼓点整齐划一地起起落落,从灯球中射出的彩色光柱像一盏盏探照灯扫过沸腾的海洋。头顶的灯球总共有五个,四方各一个,最后一个位于中央舞台上方,悬挂在DJ头顶。人们沉浸在节奏中,简直是摩肩接踵,被陌生的胳膊腿硌着推来推去,继续待在这里,顶在腰上的早晚是根枪管。逃出去,不必心疼打破坛坛罐罐,这块三不管地带,金钱和权力猖獗许久,我不必为如此选择付出过多愧疚。手枪能做到很小。我的“小玩具”稍短于手掌,在这个距离上难以致命,但连续射击足以破坏灯球的悬挂位置。瞄准……扣动扳机,枪口火光亮起,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我甚至听不见火药燃烧的声音。火光闪烁五次,子弹潜入黑暗,在灯球与天花板之间擦出一串微小的亮点。沉浸在欢乐中的人们一无所知,只有DJ抬起了头。我自然明白即将发生什么,胳膊伸进人堆往两边一扒,往舞池外冲去。“那边!在那边!”“让开!都他妈的让开!”霎时间,熄灭的灯球重重砸在DJ跟前调音设备的面板上。残骸飞溅,玻璃碎片哗地撒开,音响中传来一阵失真的怪响,音乐戛然而止。顶灯大亮,几个黑衣人拨开人墙,径直朝这边追来。这时,不知哪个角落传出一声女人惊恐的尖叫,不安的**从一个人传递给另一个,见势不对的人一个个离开,舞池像是一口热锅,躁动的人群便是滚油中的盐粒,劈啪作响,只缺一滴水——“碰!”空旷的厅堂里挤满惊魂未定的年轻男女,枪声就是滴进油锅的水。一阵野蛮的冲击力袭上后背,感觉就像背心生挨了一拳,紧接着传来难以忽略的钝痛。“妈的!”我吃痛一个趔趄,下意识用胳膊撑住不住下坠的身体却浑身散架似的使不上劲,连滚带爬地栽倒在地。一个侧滚消去摔倒的力道,回身拔枪,一发放倒了楼上走廊的冷枪手。尖叫、咒骂、呼救,人群四散奔逃。机会!我趁乱挤进一股人流,往一楼窜逃。后心的防弹插板凹进去一大块,上身依然隐隐作痛。这家酒店自带了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有很多树木、各种花坛以及休闲设施,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只要这群黑衣人没有提前知道我的路线。为了避免被预判路线,我毫无规律地在花园里奔跑着,直到来到一处遮挡物后面。暂时安全了。我再次尝试通过定位器给艾特发送消息,“摇篮摇篮…”可惜的是,强干扰依然存在,艾特收不到我的消息,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了。我希望我有足够的好运。没过多久,黑衣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快点!他就在那后面!”“老板说了,要活的!”不好!又被发现了,这群黑衣人阴魂不散,不管我跑到哪里都会被发现,怎么会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我的心头——这群黑衣人身上带着通讯器,能够实时交流我的位置,至于为什么总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我,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掌握了酒店的监控…我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但我也决不能束手就擒,我不敢贸然冲出遮挡物,硬碰硬的话我是绝对碰不过他们的——寡不敌众,更何况我携带的武器也有限。我只能继续跑!借着遮挡物的掩饰,我快速地移动着位置,跑了不知道多久,黑衣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躺在灌木丛中,等待着命运对我的审判,我希望我有足够的好运。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身边也没有出现黑衣人的身影,天色已经逐渐暗下去了。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分析现在的情况——光头佬绝对没有兴趣和我玩守株待兔的游戏,如果知道我在哪里,他只会主动出击,那群黑衣人一定会赶过来。现在我周围很安静,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我在哪里。一路跑过来,我的四周应该被酒店的监控系统包围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在哪里?奇怪。但我来不及细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刚起身,“嘭。”一颗子弹撞到了我的防弹插板上。转身,瞄准,射击!“在B区灌木…!”下一秒,他的通讯设备被我的子弹打中,连带着他的嘴角也出现了血迹,眼前的黑衣人突然瞪大双眼,缓缓地向后倒去,那高大的身躯碰到地面的瞬间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袖口里的小玩意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这片灌木丛已经不再安全了,那群黑衣人一定会很快赶来,我一边捂着手臂一边尽可能快地移动着脚步,突然,一发冷枪打中了我的左肩,我立刻从口袋中掏出一片纱布按住伤口。照这样下去,我只有这一个结果,失血过多昏迷,然后被抓住。但我不能束手就擒,就算是拖延时间,我也要多拖延一会,不知道跑了多久,一个极为隐蔽的拐角出现在我的面前,拐角被一个花坛挤满,我小心拐了进去,避免灌木出现被人踩踏过的迹象,走到头出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地面出现在我的面前——需要从这里跳下去,大概有两米的高度。没有选择了,如果我现在出去,黑衣人发现我只是早晚的事,我跳了下去,把剩下的交给命运。耳边传来脚步声,我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包扎伤口,左肩的血把衣服的黑色布料变成了暗红色,又染红了白色的纱布。“该死,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不在这里!我们继续找!”声音远去了。我拿开捂着伤口纱布,衣服里还有一块纱布了,我把它抽了出来,简单地包扎了伤口。我再次尝试用定位器给艾特发送求救信号,可惜,强干扰依然存在。整个酒店都被强干扰覆盖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了。肩膀已经痛到麻木了,我的用力地握紧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掌心渗出了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终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