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钟生放下纸盘子,态度郑重的像是告白,“我喜欢你的画。”“我从小跟着母亲学画画,我一直相信,画作可以呈现绘画者的内心世界。”——同道中人。钟生低着头,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表情带上了一点腼腆向往,“大佬,你下一副画,能不能卖给我珍藏。”正准备发言的棉花糖,呆呆探头:“啊?”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大屋子,墙壁上挂着几副不同类型的画作,唯一的观感是保存的很好,很受主人的喜爱。“你喜欢收藏画呀?”第一次,有人跟他说想要收藏自己的画。“对,这算是我唯一的爱好。”钟生家境优越,不爱参加各种同龄人的活动,也不爱攀比,把钱全花在绘画和收藏上,好在他有一个同样喜好的母亲,也没人说他不务正业。“这幅是我成年时,母亲送给我的。”好漂亮的莲花图。落款名,李陌上。名字有些耳熟,想不起对应的人,是他知道的画家太少了。小美人眸子弯弯,伸出白净的掌心,眼眸软软的,不似在开会清冷模样,有些泛着糖味,“既然要做朋友,我送给你一副吧。”“当做是我的见面礼。”钟生眼眸黑亮,想了许久,丧丧的真诚出声,瞧着怪可爱的,“我没有见面礼给你。”他的画作还需要叶璃指导呢,送不出手。叶璃很少交朋友,感觉很新奇,捧起来小盘子,“唔,这个呀,阿姨做的糕点很好吃。”钟生还是摇头,“不够,你喜欢,我下次给你带。”好实诚一小孩。钟生眼巴巴看着,他假装思索的想了想,“一会儿,我要去办件事,你陪我一起,算帮我了。”小同学总算答应,“好,需要我叫些人来吗?”“不用不用。”…燕市贫民区行宁路,位于偏僻的西北角。叶璃拎着背包和钟生走下公交车,这里绿荫环绕,阳光被大树遮挡的严严实实。上辈子,他阴差阳错来过几次。他们并肩往前方走,地界越来越荒。叶璃肌肤细腻,白的几乎透明,光线没遮挡,钟生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把伞,给他撑着,“大佬,还有多远?”他软软垂眸,看地图指引,往左一拐,“到了。”不仅到了,连人都不用找。近在眼前。破旧的居民楼前,栅栏在风中垂垂摇晃,少年穿着校服抵在门锁边,把一对中年人堵在外面,手上青筋暴起,拎着一个木条,“滚。”“商奚,把钱拿出来。”“小婉得的是绝症,她活不了,妈妈怀孕了,肚子里的也是你弟弟妹妹啊,你不能把钱全部填无底洞,总要留些给我们吧。”长发的小女孩从楼道里跑出来,她脸色苍白脆弱,穿着洗的发白的棉布裙,脸上都是眼泪,乖乖的抱住了商奚的腿,小手上都是青紫的针痕,“哥哥,不要救我了。”“小婉真乖,快劝劝你哥哥。”“我说,滚。”两个中年人的力量不小,商奚咬牙硬撑着,唇都白了。绝对不能让他们拿走妹妹的救命钱,爷爷留给他的屋子,刚卖几万块,这次接了大单子,只要坚持吃药复检,妹妹的病一定能治好。铁架子发出轰隆的声音。终于,破旧的锁落下去。“快,快去拿钱。”——和他们同归于尽吧,商奚闭上眼,举起了木棍。“哎哎哎,别着急。”漂亮骄矜的小美人一个滑步,弯着腰抢先进去,顺道从包里拎出一个锤子扛在肩膀上,笑容亲切的挡在两人前面。他不急不缓的拉下商奚,“两位是商奚的父母,对吧?”“没错,你是他朋友?”叶璃正经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钟生拿着一个文件,掀开签字页。叶璃眸子清冷,不笑的时候格外冷漠,像终年冷冻的冰湖一般,连底下是什么都难以琢磨,“我呢,要求不高,把欠我的二十万还了,你们家的事情,我们不插手。”“二十万,哪来的小屁孩儿,耍谁呢?”叶璃肩背单薄,长得又极为漂亮,怎么瞧着都不像收债的人,瞧着难以信服。他指尖冷冷一抬,用锤子戳了戳商奚的背,目光冷津津的,让人不敢直视,“你问你儿子,欠钱多久了,我追债多久了。”这是第一次见,商奚偏偏从中看到了希望。他想,至少不要父母拿走。商奚哄着妹妹,胡诌道:“半年了。”“他是成年了,但法定上你们是父母,我们都蹲一个星期,哎,别急着否认,都是事实,还钱吧。”几句话把人气得够呛。钟生眯起眼眸,忍不住背身笑场。“我们没有钱。”叶璃眨巴眼睛,特别诚恳,“刚刚听到有生孩子的打算,怎么会没钱呢。”“我…我们胡说的。”“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胡说。”钟生严肃的助攻,叉着腿站,加上乱飞的表情,像个混混样子,“我们时间特别多。”“现在只来了我们两个,等一会儿,我老大从南城收账回来,你们面对的就不止我们了。”最后,商家父母掏光了身上的所有钱,口袋空空的逃走了,最近不会再来了。叶璃认真数了数,“走,先上楼。”钟生不用再忍笑了,拿出一袋软糖给乖乖的小女孩,“好吃的。”“我不是坏人。”说完,更像了。小婉懵懵的眨眼睛,哭的眼睛发肿,转头找哥哥,“哥哥。”商奚摸了摸她的小手:“吃吧。”小婉撕开袋子,先给了哥哥,又给了叶璃和钟生,最后才给自己。教养很好。房间里,叶璃把钱交给商奚,“不要把钱放在家里,办个卡存起来,他们还会再来的。”“我知道了。”小婉跑去端水,钟生立刻不放心跟着去,看着刚比台子高不少的小女孩站在凳子上倒水。钟生有妹妹,现在笑都笑不出来。“不怕我别有居心吗?”“不怕,我什么都没有。”商奚把水杯放到他面前,“你为什么要帮我?”第一次面对问题时,叶璃微微愣神,漂亮温软的眸子垂了下去,神色是平静的,“可能…我也想有人救我。”他曾经,也不想死在那场大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