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手套

一颗药丸, 平复了一场失控。不到一天的时间，半个星戎军校都知道训练场中发生的意外。当然，主角不是失控的军校生, 也不是急匆匆赶到现场结果什么都没做的安抚医师。而是药丸。围观了现场的新生们则绘声绘色地向朋友转述当时的场景, 在他们的描述里，言上尉拿出来的是一颗灰色的、近乎透明的药丸，被装在满是青蓝色冰花的包装管中。传了几个小时, 不仅是军校生，甚至连老师都知道了, 有些老师还跑去调了监控, 确定失控的军校生确实是在吃了一颗药丸后平静的。到傍晚休息时, 军校生失控的原因被查清楚，老师叫来言澜与和孟右时。：“学生暴动的原因调查清楚了。”言澜与站得笔直：“和机甲有关？”他刚从校医院出来，失控的军校生虽然看上去已经正常，但还需要进行测试，而他喂了军校生一颗寒香凝神丹, 被医师叫去询问具体情况, 到现在才出来。言澜与指尖碰了下口袋里的智脑。他经过安抚医师的同意后，还记录了一些仪器数据, 加上安抚医师来之前的信息还没有来得及发给锦行。老师颔首：“他确实违规改装了机甲, 使用星兽的部位加固机甲的强度，但是处理星兽的机甲师水平不够, 没有完全杀死星兽肢体内部的精神力, 他长时间对战中接触星兽的精神力才失去控制。”“你和右时反应很快，”老师是看过监控的, 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不过右时, 你确实太粗暴了。”“好的好的，”孟右时漫不经心道，“我下次真的会注意。”老师道：“……明天会公开宣布对该学生的处分，也会给你们记一个特殊学分作为奖励。”不愧是元帅带出来的学生，从监控中看，言澜与和孟右时的反应、控场能力，完全就是成熟的军人了。“还有一点，”老师清清嗓子，搓搓手看向言澜与，“澜与啊，你那个药丸子在哪儿买的？”只要提到融合药丸，绝大部分人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未知待解”。但老师一早看过了，未知待解的虚拟商店里还是照常卖着宝元静心丸和蜜香丹，并没有灰色的半透明药丸。如果药丸真的有如此好的效果……这一刻，老师的脑电波奇异地和新生们连通了——他愿意用同事和上司单身一辈子换药丸规模化市售！言澜与道：“我哥哥是药剂师，原创的药方，还没来得及注册，暂时不能批量市售。不过已经经过学校仪器的检测，预估有平复暴动的效果，且无毒性。”他把应付安抚医师的说辞搬来糊弄老师。老师听他没有透露详细消息的意思，也不失望，只是殷切道：“原来是这样。你哥哥真是年少英才，天赋卓绝，是我们星戎星区……不！是我们联邦未来的希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言澜与：“……”孟右时：“……”孟右时给言澜与使眼色：跟在这种老师后面学习，真的不会全军覆没吗？言澜与沉默：不知道。老师疯狂赞美一通，和蔼道：“所以澜与啊，没注册也不要紧！要是你哥哥有多余的药丸暂时没办法注册，卖给我们学校，我们可以自己检测！还可以上门取货！不过没有多余的也不着急，这种等级的药丸融合难度一定非常高吧，可以考虑卖药方。”言澜与：“……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给他。不过具体情况，还是希望药企主动联系。”他清楚老师的言下之意——军部有自己的药企，寒香凝神丹可以对B级的精神力者起效，普通药企未必有吃下这份药方的能力。老师目送言澜与和孟右时离开办公室，这才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报告。他轻轻眯起眼睛：今年的五大星区军校联赛，星戎军校的对手确实更强了，但言澜与和孟右时可都是……老师哼着歌整理资料，如果寒香凝神丹能够量产，他们星戎军校的优势会发挥到最大。星戎星区一向是最缺乏安抚医师的星区，但他们星戎盛产怪胎。其他星区的朋友们，见过碳基恒星吗？嘿，他们今年有两个。……薛锦行晚上的时候才收到言澜与的信息，是一份整理好的“病例”。当然不是正规医院的病例，而是由几张检测结果的部分照片，还有一些文字记录拼成的药物服用后精神力变化。薛锦行趴在桌子上看信息。服用者为B级攻击型精神力，失控后在三分钟内服用了寒香凝神丹，用肉眼估计大概一分钟生效，七分钟后暂时脱离失控状态。【言澜与：该服用者由外部原因诱发精神力失控，并不是周期性的暴动。被送到校医院进行治疗后，基本确定已经脱离失控状态。药效很好。】【薛锦行：你现在方便吗？】言澜与一怔，下意识回复。【言澜与：方便。】他是授衔的军校生，又是S+，为了防止意外暴动伤人，有自己的单独宿舍。他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洗漱完毕正坐在桌子前。信息刚发过去，智脑就接到了投影通话的请求。言澜与迟疑一秒，同意通话，下一刻，薛锦行的投影出现在他面前。薛锦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刚摘下提取炉的头盔，头发有点凌乱，被他漫不经心地拨到一边。薛锦行慢慢扯着手上的手套，黑色胶皮手套贴手的同时也难穿难脱。又因为过于轻薄，所以很容易撕坏，好在薛锦行耐心很好，一边细致地脱手套，一边分心问：“什么外部条件？有人刺激他了吗？”他半垂着眼睛，问话的时候撩起睫毛来看一眼言澜与，又因为担心撕坏手套而飞快收回视线。“你们平常训练量大到会影响心情吗？”从言澜与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颤动的睫毛，垂下视线的时候，言澜与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薛锦行的手上。因为长时间带着手套，手腕上被勒出一圈细细的痕迹。言澜与抬起眼睛：“不，不是情绪问题。他的机甲装置了没有处理干净的星兽肢体，残存的精神力引发了他的暴动。”薛锦行脱手套的动作停住，陷入思考，然后他道：“他现在还在校医院吗？”言澜与：“还在，有医师守着他，仪器全天候检测，一般持续两到三天。怎么了？”薛锦行道：“如果是星兽引起的失控，那他的精神海内部可能有来自星兽的入侵精神力。寒香凝神丹的药效比较霸道，会强制平复精神海内的所有精神力，但不能驱逐入侵部分，等药效过去，可能还会有失控。”这就像有人食物中毒，上吐下泻，仅仅是抑制吐和泄没有用，核心问题是解毒。而丹药又不搭载人工智能，不会辨别人类精神力和星兽精神力，寒香凝神丹生效时会平复所有精神力，医院的仪器和安抚医师人工检测，都会得到完全平复的结果。“有值班的医师就还好，”薛锦行又开始扯手套，终于将两只手套都脱下来，随手丢在一边，“否则失控期间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会升级成暴动。”暴动和失控虽然只是程度深浅不同，但进入暴动状态，治疗的难度就会指数级上升，正常情况下需要多个同等级的安抚医师联手治疗。言澜与沉吟：“我再送一颗药丸过去？”薛锦行摇头：“寒香凝神丹治标不治本，再好的药还是要对症才有用。那个失控的军校生需要的是同化星兽精神力，或者驱逐它。你给医师们提个醒吧，让他们注意一点。”言澜与给校医院的安抚医师发了信息，那边很快回了信息，表示自己会多加注意。薛锦行下巴垫在桌子上：“今天训练一天，累不累？”军校生是在训练场上失控的，也就是说，当时言澜与他们都在训练场上。言澜与摇头：“这点训练量不算什么，新生们也可以适应。你——”薛锦行：“嗯？”言澜与轻声问：“手疼不疼？”薛锦行抬起手，疑惑地看了一圈，“我没受伤，怎么会疼？”看他漂亮的手爪子，明明就一点伤痕都没有。再说他自从来了星际时代，一直都很安分，总不能是那个小平头用脸打的吧。言澜与提示：“手腕上，有手套勒出来的痕迹。”薛锦行：“？”他难以置信地看看手腕上的勒痕：“……这就是勒了一下，肯定不疼。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他又不是四五岁的小孩。薛锦行语重心长道：“我也很能打的。”修仙世界的炼丹师，谁不是玩火的祖宗？争斗上从来不输人一头。言澜与灰蓝的眼睛里闪过笑意：“嗯，很能打。但我还是担心你会不适应狂暴区，而且军校生下来做生存训练，也是很苦的。”薛锦行一下就笑了：“真的假的，言老师有这么凶吗？”这毕竟这是系统重塑过的身体，论强度大概要秒杀绝大多数军校生，不过他最近确实没有高强度锻炼过。言澜与摇头，过一会儿，又补充道：“我不凶。”与此同时，星戎军校校医院金发的安抚医师过来换班：“袁叔，你下班去吃晚饭吧。”袁叔就是白天去训练场，结果扑空的安抚医师：“行，你多注意3712舱病人的情况。”金发医师点开光屏：“不是说平复了吗？我看数据很稳定啊，他送来的时候都没进暴动，不会有反弹吧？”袁叔摇头：“他今天吃的融合药丸不对症，人家药剂师托言上尉转告我们，说他精神海内可能残存星兽精神力，药效过去还有失控的可能。”他也是经验丰富的医师，知道那位药剂师说得完全有可能。金发医师忍不住道：“不是说融合药丸比我们都管用吗？怎么又不对症了？”袁叔瞪了金发医师一样：“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站在这就是军校生们的医师！”金发医师缩缩脖子，“知道了。”袁叔回办公室脱下白大褂，临走的时候又叮嘱好几遍，才放心离开。金发医师在袁叔走后，垂头丧气道：“我就是嘴上一说……再说了，这个数据确实很平稳啊。”他点开光屏，3712舱病人下午一点四十入院，到现在七点整，五六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反弹，说明暴动已经过去了，总不会是药效可以持续六个多小时吧？金发医师拉过椅子坐下来，打开光屏写病历。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小时，金发医师突然被警报声惊动。“3712舱病人精神力波动异常！有失控迹象！”金发医师抬头，懵了一瞬间：我靠！还真的会反弹？！他拔腿跑向3712舱，因为跑得急，差点撞在门上，好在他及时稳住身体，坐在舱体边勾连上军校生的精神力。军校生的精神海中，精神力流速缓慢，因为军校生的意识没有清醒过来，他依然在沉睡中。但在平静的精神力流中，一股浓绿色的精神力非常突兀，它凶狠地左右冲撞，将周围的精神力流搅得乱七八糟，有部分精神力不断外溢，被舱体捕捉后报警。金发医师倒抽一口凉气：还真是星兽的精神力！他虽然年轻，好胜心强，但专业素养一流，很快大量输入安抚型精神力，引到军校生驱逐星兽精神力。沉睡的精神海跟随医师的指挥流动，浪涛澎湃，不多时就打散星兽精神力，将其冲出精神海。军校生的精神力再次稳定下来，舱体亮起象征平缓的绿灯。金发医师摘下头盔，他难以置信地搓了搓脸颊：那个药剂师连病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能预估出病人可能出现的情况。而且现在是九点四十七分。病人送入校医院前服药，药物生效时间长达八个小时。准确来说，是药物对星兽残余精神力的生效时间可以达到八个小时，对人……似乎还在生效中。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薛锦行：言老师会凶我吗？言澜与：我不会，孟右时很凶。孟右时：？拉踩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