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发市场一到下午人流量骤减,岑烟容原想着万元要是有什么不懂,或者干不下去之类的,会给自己打电话,没想到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万元的电话,再快要关店回家时,万元找上门来了。“容姐,还没走呢。”岑烟容给万元倒了杯水,“咋样?能不能干啊?”刚聚精会神地忙着对价,这会儿看到水才觉得嗓子都冒烟儿了,万元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没想到这脑力活比体力活还消耗体力,万元这会儿不光觉得渴,还饿得不行。“今天一天就把价格整理出来了。”这话的意思就是肯干呗,岑烟容有点欣慰,自己没看走眼,万元是个有出息的。“你能识字我确实有点意外,你是不知道,原先我招过好几个搬运工,没一个识字的,让他们拿个货单都拿不明白,你要不识字的话,我还不会让你做这生意,读过书?”万元笑了笑,倒也不怕岑烟容笑话,“小学都没上两天,家里那个弟弟教的,也认不全,常用的能认识。”“你那个断腿的弟弟?”说起许缙云,万元莫名觉得有点骄傲,“对,要不是他腿折了,肯定不会窝在我们那个山沟沟里,他可是高中生,现在在我们那儿给小学代课呢。”又是这个弟弟,虽然只是从万元嘴里听说过这个弟弟事情,但是怎么听都比周金民要靠谱。关了店门,岑烟容还叫上万元吃了个饭,这是万元来县城头一回下馆子。和岑烟容分别后,万元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今晚的星星特别多,一看明天就是个好天气,来县城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觉得心里踏实,他得告诉许缙云,等下回给许缙云写信,他一定要跟许缙云好好讲讲。走到租房楼下,对面发廊门关着的,万元又抬头看向他们屋子的窗户,黑漆漆的,像是没有人。万元在想,要不再好好劝劝金民,再跟岑烟容说说,让金民跟自己一起。刚走到家门口,万元还没来得开门,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暧昧的呻吟时高时低,像是从他们屋子里传来的。万元脑子嗡的一下,直接开门就进去了,呻吟声戛然而止,女人倒是镇定,拢了拢头发,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金民身后。金民一个大男人被吓得不轻,呼哧带喘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口的万元,“哥……”万元认得这女人,是楼下的发廊女,难怪今天没开门,合着是做外带呢,他顺手关上门,环视了屋子一圈,硬是没找到个趁手的工具,抄起捆行李的绳子,对折了两次长短刚好,朝着空中猛地挥了两下,空气被抽得呼呼作响。这架势是要打人啊,女人哪能坐得住,扒着金民的胳膊,“他是你什么人?他要打人啊!”金民赶忙从**跳了下来,挡在了万元跟前,“哥……哥……”“你以为我打她?”万元猛地挥开金民的手,“我想揍的是你!”绳子末端扫过金民的手背,手背上迅速出现了一道红痕,金民疼得捂住了手,当着女人的面,觉得自己丢脸丢大法了。“干啥啊!”女人见状,抓起衣裳套在身上,飞快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万元也懒得去撵那女的,“你说我干啥?你在干啥?你说你在找别的活干,就是那女的干到**了是吗?你知道她是做啥的吗?你脑子进了水?”这话刺激到了金民,“我知道。”“你知道还干这种事!”“我跟去她店里的那些人不一样,我就是喜欢她。”金民不服,万元凭啥管他,又不是自己的亲哥,就算是亲哥,这种事情也管不着。万元险些被金民气憋过去,“是不一样,人家去店里,你把人带回家来了!”“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要是被逼的,你以为她想做那种生意吗?我想爱你改帮他,你根本不懂。”金民觉着他跟万元解释不清楚,万元也没喜欢过哪个姑娘,他没法跟自己感同身受,“我的事你别管了。”万元瞪大了眼睛,“你是我带出来的,你让我别管了?你啥意思?活不跟我一块儿干了,现在还打算从这屋子里搬出去?回头你娘找我要人,我怎么跟她交代?”他心里哪儿还有家里人,外头的花花世界,简直让他眼花缭乱,心里想的都是钱啊,女人啊,他哪儿还记得家里的烂摊子。一提到家里,金民心慌,他色厉内荏道:“用不着你管。”说完,便拿起衣服,绕过万元出了门。邮差知道许缙云腿脚不方便,每天放学回家来,都会在院门口等自己,他都优先派送许缙云的信件。“许老师,您的信。”“有劳。”拆开信后,许缙云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他将信封撑开,只有信纸,没有栀子花。第18节信上这样写道,“栀子花收到了,香喷喷的,总觉得是你身上的味道,特意用信纸压着干花一晚上,哪有给男人送花的”。信里依旧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万元提到了金民,说是跟金民闹了一些矛盾。许缙云猛然发现,他不光吃女人的醋,连男人的醋他也会吃,万元身边的人太多太多了,偏偏自己离他还这么远。他不自觉地抚上那朵有些泛黄的栀子花,他甚至会嫉妒这朵花,因为这朵花至少被万元触碰过,它是幸运的。这晚,许缙云做梦了,梦里,万元的手指明明沿着花瓣的边缘抚摸,可许缙云觉得那只手游走在自己的身上。“这味儿真好闻。”他很恍惚,他不知道梦里的万元到底是说的花,还是说的他。醒来时天还没亮,许缙云低头看向微微隆起的裤裆,起初,自己对万元产生这种反应,内心多少是有一点羞愧的,可日子一久,这种愧疚之情逐渐被思念和占有欲取而代之。许缙云靠在床头,手伸进了裤子里,轻声呼喊着万元的名字,“万元……”金民的事情着实让万元很窝火,可万元没多余的时间生气,那服装店的事情很快霸占了他所有的时间。批发市场不管是不是周末客人都很多,节假日尤其多,店门一打开,旁边的同行已经扯着嗓子叫卖,万元哪儿干过这种事情,他拉不下来脸。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客人,他也不知道怎么招呼人家,等着人家开口问他价格,这他倒是记得熟,脱口而出,只是一到砍价环节,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要人家还价,他都不好意思拒绝。那人见万元一脸复杂,忽然就失去了兴趣,转身走到了隔壁店去了。走了走了,幸好走了,自己是松了口气,可一两个小时过去,隔壁都卖了好些衣服,自己连张都没开到。眼看着要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来了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人小姑娘也不会降价,求着万元稍稍便宜一点。万元一算成本,还有赚的,赶紧答应了下来,装袋给钱,果然,这做学生的生意,比做社会人的生意容易。只要店门口站了人,很快就会吸引其他顾客,哪怕只是驻足观看几秒钟,万元门前立马就热闹起来了。有人买一件想自己穿,有人想批发做生意,一口一个老板,吵得万元头昏脑涨,偏偏这种感觉又很享受。忙了一中午,万元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等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腰上的腰包也塞得满满当当,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是也算是让他过了一回干瘾。万元赶紧在盒饭摊上叫了碗盒饭,他来得晚,饭菜也没省多少,只能凑合着吃。饭没塞两口,门口又来人了,万元又累又饿,业务熟练了不少,“随便看看。”那人没进店里,也没有离开,万元感觉到了那人的眼神,抬头一看,是发廊那女的,女人出了发廊穿着收敛了许多,看不出像是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也有点意外,明显没想到万元能在这儿做服装生意,她也挺沉得住气的,大庭广众,女人也不怕万元像上回一样动粗,故作镇定走进店里转了一圈。“那个,拿下来我看看。”女人指着最顶上的裙子,冲万元吩咐。万元端着盒饭没有马上动弹,看了女人一阵,才不情不愿起身。女人见他慢吞吞的,讥讽道:“怎么?你们这儿不做我的生意吗?”万元也不是搞歧视,取下衣服后问道:“金民呢?”“哪个金民啊?”女人在镜子面前比划着,漫不经心地问道,瞧见万元脸色不太好才改口,“我哪儿知道啊,他又不是小孩,我还能每时每刻看着他吗?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做。”这就是金民说的不一样,说的喜欢,他可能不一样,但在这女人这儿,金民和其他客人没什么区别,又或者说,还不如那些有钱的客人。“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是他缠着我,非说他有什么生意,等赚了钱就娶我,他能做什么生意啊?你这个店有他一份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