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池灿换上了睡衣,没来得及穿外套,就先裹进被子里,他只留了几撮蓬蓬的头发在外面,希望李景恪暂时不要再来找他。他的希望很灵验也多余,李景恪放下衣服便走了。在李景恪离开这头去做饭的时间里,池灿一动不动待着,又酥又麻的感觉残留在心口,不小心蜷在**睡着了过去。天色已黑,李景恪草草收拾了一下桌子,被池灿提回来的那个木盒里除了那个项圈,还有配套的腿环、手铐和长短锁链,可谓齐齐整整。他啪嗒扣上盖子,将东西随手扔进杂物柜的最底下,然后去打开了门半敞着。李景恪加热了下午带回来的食物后,再拿冰箱里剩下的青菜炒了,洗手进来叫了池灿一声,才看见让池灿穿上的外套还原模原样搭在床尾。他走过去坐到床边,低头看了一阵,池灿睡在**仍然没有反应。李景恪伸手探进被子里,背过手往池灿额头上碰了碰。池灿以前很爱感冒,在学校跑完一千米会感冒;冬天课间操非要吃冰淇淋会感冒;忘记带伞稍微淋点雨回来洗澡再磨蹭两下,第二天就开始咳嗽发晕。如今总算好了一些,李景恪低声叫醒池灿。池灿皱眉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还很迷离,逐渐看得清楚了,和李景恪对视不到一秒,便眨眼移向了别处。“不饿吗?”李景恪说,“起来吃饭。”屋子里是飘起了些饭菜的香味,池灿饿着肚子意志虚浮,没有理由再装死躺下去。他每次都用的这一个伎俩,好似翻脸不认人了,确实做得不对,很快他感觉床边的木板晃了晃,重量消失——李景恪耐心向来也不多,又起身走了。“哥……”池灿心酸了一下,揭开被子朝外看去。李景恪正站在床尾定定看着他。池灿身上的睡衣歪斜,露出了锁骨和脖子,他白皙的颈项上那一圈被项圈箍出来的勒痕清晰可见,有些地方还泛红着,颜色再深一点仿佛离破皮不远,这如果是被别人看了去,几乎立即就要觉得池灿在家一定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他抱着胸前的被子,让李景恪看得不太自在,很慢地又拿被角往上遮,遮住自己的身体和脖子。做小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的。池灿以前想像小酥肉一样天天躺在大门口晒太阳,被摸摸就翻身露肚皮,不过只能化为幻灭的泡影了。李景恪弯腰捡了衣服往他身上一扔,说道:“起来吃饭。”晚饭过后,时间比平常已经晚了很多,池灿洗漱完,坐在固定的属于他的座位上写了会儿作业,他的对面重新摆放上了那台破旧的电脑。桌子上仍然乱糟糟的,池灿瞥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李景恪,只要把握好角度,电脑完好地隔开了他们之间产生视线交流的可能。池灿不动声色地把课本一一按大小摞齐,将记号笔盖上放回文具盒里。他提回来的那袋零食还在,黑漆木礼盒不见了。池灿暗自庆幸,不想李景恪再因为那些跟他生气。屋子里静谧无声,偶尔一点翻书和椅子碰动的响,他们开着暖炉,桌下长了一个热烘烘的太阳般,一点也不冷了。李景恪搭放在桌边的手臂青筋凸显,能被偷偷看见的下颚线条依然严肃锋利。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又仿佛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改变这一切。池灿觉得能永远这样也很好。他写完最后一题,蔫蔫的困得厉害,但忽然想起了什么,含含糊糊开口:“哥。”李景恪直起后背往椅子上靠了靠,看向他。“我明天可能买不了蛋糕了,”他语气莫名有些悲壮的感觉在里头,居然还在执着于那个蛋糕,“过一段时间,等我攒了够零花钱……”他甚至已经想出主意,实在不行就去找杨钧游说着借点儿,“过年的时候我们补办一个吧。”他执着的是要给李景恪过生日却失败了这件事,也对奖励和礼物这样的“废品”东西重视非常。李景恪关掉电源站起了身,问他:“写完了没有?”提议没有被许可,池灿怅然若失,很慢地点头说写完了。他看着李景恪朝他走过来也没有反应,直到李景恪拉了拉他的胳膊,对他张开手。池灿愣住一瞬,依照潜意识的认知往前靠过去。“不准再买生日蛋糕了,想吃买别的,”李景恪拦腰把他抱了起来,不紧不慢走向床边,散漫调笑似的说,“小狗吃掉了蛋糕,也庆祝了生日,现在不是都在这里吗。”这一次睡衣是被解开了一颗扣子拉开的,池灿躺在**,李景恪拿以前开的药帮他简单抹了抹脖子,然后才关灯。被子里一开始有点凉,池灿倚靠在李景恪颈间,犹豫片刻后低声说:“你今天还没亲我。”李景恪搂着他掖了掖被子,垂下眼,偏笑问:“亲你干什么?”“我是你弟弟,”池灿想了想,说,“这几天,你就不想我吗?”他眼前是李景恪的肩膀,往后退开一点看去,总觉得答案写在沉默的时间里了。李景恪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快睡吧。池灿心脏充盈鼓胀,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却闭上眼就已经意识模糊。第二天李景恪叫他起床叫得比以往都晚。池灿舒服地一觉睡到天亮,看了看时间还把自己吓了一跳,以为起晚迟到要挨骂了。他匆匆套上另外那套干净的校服,出门时从李景恪手里拿了买早餐的零花钱。下车后一个人走在进古城的路上,池灿腿还有点木木的,走得热起来,抬手扯衣领才察觉今天李景恪给他拿的高领毛衣,很保暖,能把他脖子前前后后全遮住。但池灿摸着隐隐发痒作痛的颈侧忽然停了下来。他掌心带着潮气,怔愣好一阵,心跳砰砰仿佛要接着跳出嗓子眼。池灿的脖子上绕着一根柔软的细红绳,和项圈留下的痕迹交错重叠了部分,那编绳扣头下挂着一枚凭空出现、早已被体温烘热的宝宝佛玉佩,圆润剔透,触手生温。宝宝佛寓意佛祖庇佑永葆纯真,年年岁岁平安,修得一生圆满。从始至终它都是池灿的,因为李景恪再没有别的宝贝了。再逢周末放假,池灿突然转了性子,不愿意再跟李景恪去工作室,嘴上推脱的理由是在家里更能静心。李景恪撑手站在桌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瞧着,拿了手机给他,问他那还要不要查资料。池灿嘴巴紧闭了一下,摇摇头,正襟危坐说:“最近都没什么要查的,我要专心学习了。”“好,”李景恪按着他肩膀,拍拍后颈,笑说,“在家里用电脑查也可以。”池灿一被捏脖子就脊背发麻,像形成了奇奇怪怪的心理条件反射,而李景恪给他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吊坠,仿佛比任何项圈锁链还要牢地圈住了他。“等考完试再带你去看小酥肉。”李景恪走到门口又说。池灿咬着牙目送李景恪出门上班,从来不知道能搬起这么多石头,反复砸了自己的脚。年后李景恪依言用去年的年终奖金带池灿去买了只手机,不太贵,一两千的价,池灿说完全够用了。李景恪自己的至少这三年都没换过,再买好些的,他甚至想拿去跟李景恪换换。池灿坐在手机店等上电话卡的时候门外在唱恭喜发财歌,刚过完年的风城四处喜气十足,淳朴自然中洋溢欢乐。他扭头看向等在门口的李景恪的背影,抿嘴笑了笑,那边老板已经很快弄好,他转头拿过来试,手里飞快点着,最后紧张兮兮颇为郑重地用手指往下一按——李景恪原本手插着兜,恰好听见动静拿出手机,看见是个陌生号码,低头便接了起来:“喂,哪位?”那头隐隐约约有些嘈杂的声响,是拿手捂着了听筒,但没出声。李景恪面无表情地眯眼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沉声说道:“哪位。”“喂……”池灿喉咙紧绷,不能再不说话,于是压低嗓子掩饰了一下,装的是类似杨钧那样的壮小伙的声音。他早就偷偷记过李景恪的手机号码,如今不再是没有李景恪联系方式的可怜虫,他把它第一个存在了通讯录的顶端,心中生出许多雀跃和甜蜜,把这当成了独属于自己的隐秘心事。李景恪顿了顿,忽然哼笑了一声,对那头熟稔地说道:“又是你?换手机号了,今晚一起睡觉?”池灿闻言眉头一蹙,飞快扭头看去,怒目圆瞪的震惊呼之欲出,李景恪脚下踢了踢地板,转过身来看着池灿,脸上从容带着笑意。“谁?是我!”池灿急促说完,顿时露馅,又很快捶胸顿足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一字一句地问:“那你今晚不回家吗?”“不回,”李景恪说,“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弟弟,一晚上不回去就要死要活的,今天治治他。”“没有吧,”池灿不高兴地说,“我听说你弟弟挺乖的。”“是么?”李景恪问道。池灿嘴唇凑在手机边,怕里面的老板听见,极小声地说:“是啊,哥哥,没有要死要活,只是每天都在家等你,”他建议,“回吧?”李景恪听他如此大力推销自己,低笑道:“也行。”“遗弃小狗是重罪,”池灿抬头看向店面门外背光站着的李景恪,郑重其事地笑着说,“哥哥,新年快乐。”池灿看见李景恪说话时的口型,耳边传来磁性温和的声音,明明也是相同简单的一句话,令人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无端端心动。李景恪说:“新年快乐,池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