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爬了好几座山,到了很多地方,虽然一饱眼福,也并非完全徒步,但池灿在回程的客车上看起来累得不行。池灿原本强撑着想看看窗外景色的眼睛一闭一合,还是睡了大半程路的时间。他自然而然倚靠在李景恪肩侧,觉得不舒服就会动一动,仰脸朝着车窗,被照得皮肤光洁,舒展的颈脖线条往下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红痕,但领口一晃又消失不见。他的眼皮也随着呼吸和车辆颠簸轻微抖动着。李景恪低头看了一会儿,拿着手边的棒球帽轻轻搭在了池灿头上,指节碰到戳刺出来的柔软发梢,顺便抚着理了理。池灿脸很小,依然睡着,帽檐遮住了脸上大半的阳光。从宾川到下关不算很远,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客车会在途中为数不多的点靠站停下片刻,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李景恪打开手机查看时间,下午五点。之前被删掉的短信和未接来电有过好几通,此时屏幕中的最近显示里又有了,在中午两点前后,那时李景恪刚和池灿下山在民宿收拾行李,一概没有理会。工作电话进来的时候,李景恪正捏着手机凝神平视前方,但他在铃声响起前的震动里就接起了电话。他请假快一周,工作室里一般的小事都交给下面其他人了,雕工领头师傅也能管事,不过眼下有个客户一直是跟李景恪谈的价,反反复复不好糊弄,他们只能打电话来询问对策。李景恪转向过道,听完对方的话,压低声音说道:“帕敢来的原石都是第一手,我的底价和你的底价当然不一样,你是第一天干这个吗。”还没说几句,他手边被抓了两下。第47节池灿还是醒了,但身体靠着没有动。“等我明天回来再说,不用理他。”李景恪平淡地出声,随后很快挂断了电话。池灿其实不是被李景恪吵醒的。他听了会儿李景恪说话,见没有动静了,才挺腰从裤口袋里摸了自己的手机出来——刚刚它在兜里震动。池灿拿着手机,抬手扶住头上多出来的帽子,扭头和李景恪对视上,迷糊地问:“哥,我睡了多久,我们还要多久能到?”“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李景恪扯了一下他睡乱的衣领,说道,“挺会睡的,这么累?”听见马上快到了,池灿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坐直起身去点开短信提示看手机去了。李景恪见他看了好半天还侧身坐着,漫不经心伸手过去,托在他脸侧轻按,“看谁的信息看那么久啊。”“杨钧的,”池灿脱口而出,很自然地关掉手机,抱着李景恪的手臂凑上来,眼睛对着后座靠背,说道,“他们知道你带我去看了雪山,特别羡慕。”李景恪没说话,让池灿抱着一路到了下关客运站。傍晚的风城色彩浓厚,蓝天渐深,客运站就在火车站对面,还是熟悉的模样。出来后他们继续到站点搭乘回家的八路公交车。李景恪拎着池灿回来时反而变重的行李箱,在公交车前门叫了池灿一声。池灿走慢了一步。突然接到电话但一声未吭的他又迅速按灭了手机,站在傍晚的风里抬头看过来,仿佛有些游离出神,听见被叫名字才反应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车门门框遮挡视线,李景恪在车上微微佝偻肩膀低着头,脸上没表情地看他上了车。零钱都在池灿那里,直到池灿双唇微抿把钱塞进箱子里,李景恪才转身去往座位。一番周折天色还很亮,他们风尘仆仆,仿佛真的已经精疲力尽,谁也没再说话。池灿紧挨着李景恪,一只手垂放在身侧,碰得到手机坚硬的形状。刚才的短信和电话都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声音来自一个中年男人,也很陌生,池灿挂得太快,没有从中记起任何一丝熟悉的感觉和特殊的情感,觉得更像不速之客到访。但对方语气和缓小心,问你是池灿吗,然后说我是爸爸,你在哪里,能不能回家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