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死一般的寂静。沉默，是今晚的庄园。霍星眠不久前还在**挥舞小拳拳，在黑暗中待久了还是有一定夜视能力的，所以他很快便发现奚翎即将摔下坡去。然而他小小一团压根没有施救的能力，就在他着急忙慌追上去试图挽救个0.1%时，先是察觉后爸后背撞上一堵暗墙，随着他走近逐渐发现暗墙是亲爹。小团子身体先是一僵，紧接着便看到后爸在双臂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挥后精准命中……霍星眠目瞪口呆，父亲……父亲以后还能嘘嘘了吗！奚翎更清楚自己下手有多重，一边在心里骂着夭寿了，怎么就这么准确！是不是平时他一口一个伟子伟子给人家喊的？这也太不经嘀咕了……奚翎心里碎碎念一边一骨碌爬起来。“怎么样怎么样？我先把怀特叫过来？？”因为霍斯祎这堵肉墙的存在，奚翎是丁点没摔到，围到男人身边试图伸手搀扶一二。剧痛由内而外迅速扩散，瞬间抵达四肢百骸，霍斯祎疼得全身发颤全凭意志力顽强稳住身形，即便如此，在奚翎伸手来扶时还是分神将他挥开，全身上下都写满了退退退！同为男人，奚翎太懂这事有多糟心了。之前他一个工友被飞起的石块正中靶心，一米八八铁塔一样的壮汉瞬间倒地不起痛哭流涕，回宿舍躺了两天才勉强下床，好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外八走路。奚翎努力回忆了一下偷桃细节，他当时很慌乱，好不容易抓到扶手自然是一把抓死，甚至为了化解向下的惯性……嘶，奚翎这时候的共情能力不要太强，想想自己就跟着疼了起来。奚翎站在原地心急火燎也不知如何下手帮忙，愧疚起来声音软的不行，听起来特别乖：“那什么，应该挺狠的，我先把怀特叫过来吧？”“不用。”霍斯祎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疼痛总算下降到他能接受的范围，立即将事件的扩散扼杀在萌芽中。霍斯祎疼成这样还能抽空拒绝，奚翎只能尊重当事人意见又陪着缓了好一阵，男人试图迈步。只见霍斯祎刚抬腿动作就僵住了，奚翎一看这他有经验啊，立即给霍斯祎演示工友之前受伤后的步伐：“那个……不能夹着走，你像我这样肯定碰不到！”奚翎说着就将两脚向外撇开，开腿开胯大步流星，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活脱脱一个自信的大猩猩：“这样！绝对不疼！”霍斯祎撇开眼，并后悔自己真信了对方的鬼话，还认真看了几秒钟，一旁隐没在黑暗角落的崽也伸出小爪爪捂住了双眼。霍斯祎拒绝大猩猩步伐，深吸了几口气后顶着疼痛缓步走进主楼。奚翎捞起崽子跟在身后，用气音低低和崽碎碎念：“男人，你的名字叫逞强。”耳力极佳的霍斯祎：“……”他步伐微顿了一瞬又恢复正常，脸色铁青地迈上台阶。奚翎进屋后就把崽交给白保姆，一路巴巴跟着霍斯祎，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换到自己隔壁了，就在他准备跟进去的时候，霍斯祎却直接关门。奚翎一把扶住房门，模仿着崽露出可怜巴巴的狗狗眼：“需要帮你疗伤吗？”霍斯祎径直坐进离门口最近的沙发里，染着寒霜的眉眼咻咻咻射出数道冰魄寒针：“出去。”奚翎立即关门灰溜溜地离开。不过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翻出怀特医生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开启了以「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头的电话问诊。十五分钟后，奚翎从冰箱里挖了一袋子冰块，放进崽崽专用的小草莓印花冰袋里，再次来到霍斯祎的门前。“笃笃笃——”奚翎乖巧敲门并立即补充道：“我是来送冰袋的！”等了片刻门内没有回应，奚翎点点头，伟子哥这样就已经是允许放行的意思。他轻手轻脚推开门，发现霍斯祎还坐在沙发上，双目紧闭。侧脸看着还是那么英俊非常，面色似乎比平时苍白点，但完全看不出刚遭受了人生重大「挫折」的模样，奚翎暗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伟子哥。“医生说最好冷敷一下。”奚翎伸手将冰袋放到沙发扶手上，见霍斯祎没动又移到他手边，见霍斯祎依旧没反应又移到他腿上，就在他准备直接放上去前，霍斯祎总算动了。睁眼对上奚翎乌黑明润的眸子，霍斯祎先将奚翎的手拂开，冷白的大掌搭在冰袋上并没有马上使用，不过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好了不少，从零下一百度升到零下三十的日常温度：“出去。”奚翎乖巧点头：“我马上走，但医生说最好打开看看，有没有红肿、淤血甚至呈现青紫色，那样可能是白膜破裂也就是唧唧骨折，是需要手术治疗的。”说完意有所指地向患处瞟了眼，又立马恢复弱小可怜无辜的狗狗眼。霍斯祎神情微妙地软化了一瞬，不过下一瞬脸色就变得更黑了：“医生说的？”“嗯！怀特医生说的！”奚翎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给了霍斯祎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他不会知道的，我说是我朋友不小心摔伤。”男人嘛，都很在意这些的，他懂，从霍斯祎就快疼噶了都不愿意找医生来就能窥见一二。然而奚翎却忽略了他穿越后可没了曾经的好人缘，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啊。一想到这件事可能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霍斯祎只觉得心底的火气蹿得更高了，脸色一黑再黑，温度再次骤降到零下一百度：“出去！”奚翎抿了抿唇，委屈巴巴：“好叭好叭，那你有事随时喊我，对不起嗷……我真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那边……”奚翎声音越说越小，直至门板关闭彻底消失。奚翎走出来后就放心不少。怀特医生说了如果严重到需要手术治疗的情况，患者是没法冷静忍耐的，霍斯祎估计和他曾经的工友一样，疼是很疼的，但没产生实际创伤。松了口气后，奚翎看了看手，又看了看手，比划了一下忍不住在内心羡慕：嗯……不愧是阿伟……好大个！和对霍斯祎手指、手腕、喉结等等的欣赏不同，这个想法只是因为太过猎奇，在奚翎的脑中一晃而过。几步走出走廊，再次收获一只探头探脑的小崽崽。室内暖气很足，可崽还穿着厚实的外裤外套，小脸蛋都热得红扑扑的。如果不是崽的特意要求，白保姆肯定会第一时间给孩子脱掉的，奚翎再对上崽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表情，实在不能更懂崽想要什么了。他一把将崽捞进怀里，明知故问：“外套怎么没脱？瞧把我们宝宝热的。”说着作势就要帮崽脱掉。霍星眠眼巴巴想继续出门放烟花，以为自己暗示得够明显了，见状嘴角一垮装出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眠眠、戳了。”“父亲，秀香了，眠眠不该，害想，粗去丸。”奚翎忍笑点头：“对嘛，眠眠这么想就是乖宝宝。”话音未落，眼前崽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窝说着玩你几么害当真了呢！“可是可是，”崽有些急切地补充道，“拔拔，答应的，狗勾，烟花，几么办鸭？”第29节奚翎若有所思地蹙起眉来：“只能过年一起放了……”霍星眠原本是装出来的泫然欲泣，闻言眼底是真涌出潮意了，奚翎立即改口：“那当然万万不行！放！今晚必须放！”说完搂着崽的肉脸蛋啾了一口：“爸爸这就陪眠眠去放，先放小狗勾，再放小喵喵，还有小鸡鸡……呃小母鸡。”霍星眠立即睁大了眼睛，兴奋确认：“真哒？”“真的真的！”相处久了，即便是逗孩子的时候奚翎都舍不得让崽难过，他家漂亮伶俐的小乖崽就该天天开心时时顺意！崽在室内热得额头冒汗，奚翎给崽擦净后又扣上了兔耳朵毛绒帽子，先开门适应了一会儿才牵着崽走了出去。鉴于崽的本质是人菜瘾大，这次点火是奚翎握着崽的小爪爪一起点的。点完抱着崽连退三步，崽紧张地瞪大眼睛捂住耳朵，等了三秒钟引线燃尽，伴随滋啦一声，狗屁股处窜出一股火焰，然后在火焰燃烧中这只纸壳小狗连续拉了半分钟屎。霍星眠：“……”松开了耳朵。即便知道这款是适合小孩玩的温和烟花，奚翎也沉默了，满脑子都是，别拉了，我害怕。“小猫的还看不看？”崽瘪了瘪小嘴：“小鸡鸡，也系，介样咩？”奚翎有些敏感地纠正道：“小母鸡，应该是下蛋。”见崽点头，奚翎点燃引线，然后咻的一声，母鸡屁股后面的气球被充满，完成下蛋过程。奚翎清了清嗓子：“比小狗强点，但不多。”崽也闷闷地点了点头。奚翎见崽大失所望，也不能完全怪这些适合小朋友的烟花太不给力，毕竟安全为上，只能说他不该先放黄金加特林拔高了小朋友的期待。虽然刚把霍斯祎弄伤了，他们就跑出来玩这么嗨不太适合，但奚翎现在最看不得崽崽失望，而且霍斯祎冷心冷性应该不会关注这些吧？奚翎大手一挥：“爸爸给你放些大人玩的！”说完直奔这次试放的主角，都是一些相对大型的电子点火烟花。奚翎叫来负责燃放大型烟花的师傅帮忙布阵，十几种大烟花摆了长长的一排，分别接上电子点火器一波试放。奚翎抱着崽找了个最佳观赏处，看到绑烟花的师傅比了个ok的手势后，奚翎举起崽崽：“眠眠来跟叔叔说，点火！”霍星眠被奚翎举得老高，本来就很是兴奋，眼底像冒出小星星般一闪一闪的，闻言吃惊地捂住小嘴，在对上奚翎鼓励的笑容后，对着烟花燃放处用小奶音大喊：“点！火！辣！”喊出的瞬间，师傅就按下了点火键，唰的一下，由中间到两边，无数道光带从地表蹿出。两侧的数到光束升到高空便自然熄灭，底下又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光束补充飞窜。而中间的光束最为明亮却截然不同，不仅飞得最高，在它升到顶点时没有逐渐熄灭，而是「嘭」的一声巨响爆开了好大一团火光。奚翎抱着崽，双双张大了嘴。崽是被这璀璨的瞬间震撼住了，而奚翎虽然没自己放过却看过好多场别家放的烟花，第一次遇上起手就开大的烟花。那爆炸力度得亏是在高空，但凡离地面近些都容易炸到人，奚翎不由得感叹，贵果然有贵的道理。殊不知庄园外的狗仔们，正因无人机被炸毁破口大骂。即便他们已经拍到了一些东西，但万没想到会将新买的昂贵机器整个折进去。五分钟前，已经在冰敷中完全消解了疼痛的霍斯祎缓步走到落地窗前。奚翎离开时的委屈神情……莫名地在脑中反复浮现……这会儿他理智归拢，也知道这种误打误撞的事情不能全归到奚翎头上，尤其是看到对方眼底的愧疚和不知所措……即便早上目露贪婪……虽然奚翎握住后又搓折了一下，但……但正常人怎会色欲熏心到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奚翎离开前眼底的愧疚不像作伪，也可能是这副模样太像装乖认错时的小竹马让他失去判断能力……最终，霍斯祎还是将其归为无心之举。霍斯祎长眸微眯，望着窗外静谧的黑夜，心绪罕见地有些浮躁。他已经让熊斌继续调查奚翎的身世，也让心理专家逐帧分析影像资料中奚翎的变化，不过目前都还没有结果……情感缺失令他不能准确判断正常人的情绪，他的工作生活也并不需要这些。但想到不久前看到奚翎放烟花时满地翻滚肆意大笑的活泼模样，霍斯祎还是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感知到期待的情绪。那是个元宵节，小羽毛很想看市里举办的烟火秀，司机载着他们去，小羽毛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飞上天的烟花，也是他看过最美丽的景色。小羽毛还说以后会好好念书，赚很多钱，买很多烟花和他一起亲手来放……霍斯祎望着天边的一轮残月，眼底滑过一抹浅淡的柔光，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他再次想起奚翎离开时的悔愧和委屈，想到奚翎离开前说有事随时可以传唤他……所以对方现在是缩在隔壁愧疚难眠？霍斯祎的心底突然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忍，然而没等这抹异常情绪快速消退，「嘭」的一声巨响，一大团烟花在他的眼前炸开。紧接着一道道五彩斑斓、绚丽多姿、变幻莫测的烟花铺满整个夜空，美得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霍斯祎目光下移到庭院内，只见那本应在隔壁悔愧难眠的青年正兴奋蹦高雀跃喊叫，看起来比旁边的孩子还要激动快活。霍斯祎：“……”呵！大型烟花虽然漂亮，但一整排燃放起来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后面奚翎抱着崽陆续放了二十分钟，就把能上天的全试了一遍，父崽二人兴奋之余都有些没玩够。奚翎再次大手一挥，定了能连放半个小时的大型烟花，又订了些表现优秀的小烟花。在听说提前两个月订的话还能定制带字带图的，奚翎那叫一个惋惜啊，明年必须提前安排上！等和烟花厂的师傅沟通完，奚翎抱着崽哼着小曲快快乐乐走进主楼。一进门，一脸焦急的莉姐主动将崽接走：“夫人，先生找您。”奚翎不明所以地「哈？」了一声：“怎么突然找我？”撵他走的时候多冷酷无情啊，难道这会儿有啥难言之隐需要他打辅助？见奚翎根本不上道，可把旁观的莉姐急坏了，把崽递给白保姆后跟着走到电梯口，忍不住提点道：“您带着小少爷放花……”没等说完，电梯门已经合上了。不提醒还好，提醒完奚翎更懵了，和他放花有关系？「叮」的一声，电梯门再度打开，奚翎几步走到霍斯祎的门前，轻轻敲了三下。心里还琢磨着，烟花多好看啊，难道有人会不喜欢烟花？不能够吧。门被拉开，霍斯祎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整个人都散发着零下两百度的极致冷气，甚至远超奚翎偷桃掰树时的模样。奚翎的小心脏唰一下就提了起来，他放烟花嘭嘭嘭让对方很愤怒……难不成……伟子哥上辈子是年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