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敛病态贪恋地压在江予身上。江予心有余悸地吸了吸鼻子, 眼皮滚烫绯红,眨眨眼睛,就有几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洇入了枕头, 庄敛最后两句话说得很轻, 如果不是他和庄敛离得够近,他也没法听清楚庄敛在说什么。庄敛会知道他会死, 江予并不觉得奇怪, 闻老先生告诉过他他的死因,不可能不会告诉庄敛, 所以他睡不睡得好, 江予也并不关心,他颤颤巍巍地舒出一口气, 感觉有些头晕脑胀, 咽了咽喉咙, 艰涩地说,“不可以把我关起来。”他太紧张了, 嗓音依旧是收紧的状态,吞咽了下口水,才说, “庄敛,你要尊重我, 我不想被你关起来。”江予飞快思索安抚庄敛情绪的方法,抬起颤抖的双臂抱住了庄敛的脖颈,撒娇似地小声说, “我想谈正常的恋爱,你来追我好不好?”闻老先生管不了庄敛, 只有他自己想办法。江予感受到了庄敛扑洒在他脖颈的呼吸,庄敛动了一下,他就忙不迭收紧了手臂,将庄敛死死圈在他的颈窝,不让他动,“你别动!”庄敛的表情和眼神都太可怕了,他不太想面对,压着哆嗦,说,“庄敛,你先听我说。”今天晚上的庄敛和他平时发疯的模样不太一样。放在以前,如果庄敛发现他在偷偷联系闻老先生,他会暴怒,会立即把他关起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他询问,求他不要死。江予飞快忖度,现在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说服庄敛放弃对他监视的机会。“我是真的想和你谈一场正常的恋爱,我没有骗你。”他在庄敛耳边说,说话时柔软的唇瓣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在和我谈恋爱,包括今天晚上,我梦到你和我在图书馆约会,你想牵我的手,所以你偷偷练习用左手写字。”“我们躲在角落,太晒了,我找到一把遮阳伞,我们挤在一起,你帮我扇风。”江予感觉庄敛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紧绷,才继续说,“你总是叫我江予,我不喜欢,然后你才叫我宝宝。”“你为了亲我,还偷偷吃了口香糖。”“我很喜欢和你这样相处。”“但是,我现在太害怕你了,”江予可怜巴巴地转了话头,“因为我还没有忘记你对我的伤害,也没有看到你悔过的决心和行动,所以我才给闻老先生打电话,想让他把你带回去,让你恢复正常了再来找我。”庄敛又动了一下,江予这次没有再阻止他,松开了圈紧他的双臂,让他撑在他的上方,能够俯凝着他。小夜灯的黄晕晕染着庄敛依旧沉郁的眼角,眉宇间浓重的阴晦被拓得更深,他的眼睛依旧布满疯意和神经质,但比起刚才,多了几分真正的平静沉淀在里面。他似乎被江予安抚到了。江予悄悄松口气,眼眸水润漂亮,白皙俊秀的面孔泫然欲泣,楚楚可怜。他皮肤脆弱,容易留痕,庄敛虎口和指腹又覆着薄茧,留下了几道艳丽的痕迹,嘴唇也很红。这样的江予让庄敛深深迷恋。江予巴巴地看着他,“如果你一直这样,是没有人会祝福我们的。”“宝宝。”庄敛漆沉的眼眸凝了他许久,才低缓地说,“我不在意。”庄敛原本就孤僻阴郁,从来不会在意他人如何想他。江予心底一沉,抿了会唇角,小声说,“可是我在意。”江予清澈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庄敛,说,“我想和喜欢的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想得到他们的尊重,这样才是我想要的。”庄敛眉宇蒙络着一层阴霾,他阴沉沉地说,“宝宝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人?”“我不是在意他们,我是在意我们之间的感情。”江予眼神温柔耐心,说,“庄敛,我不希望以后我们在一起还有人来拆散我们。”庄敛疑心很重,半晌,他微微眯起眼,低声说,“宝宝,你又在骗小狗。”“没有。”江予知道他在动摇了,微微睁大眼,十足的诚恳,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很想和你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庄敛冷郁的眼神落在江予脸上,“正常恋爱,是什么样?宝宝,我们不正常吗?”“正常恋爱,我们不会现在就住一起。”江予明智地选择了忽视了后面的问题,说,“你喜欢我,你要追我,我们才开始谈恋爱,然后才会住一起。”庄敛的眉宇在他听见不住在一起的时候就又阴沉了几分,“不住一起,宝宝会跑。”“我不跑。”江予耐心地说,“你现在这么厉害,我也跑不了,而且不住在一起,但我们可以住一个小区。”他诱哄,“你可以住在我家隔壁。”“我们做邻居。”“这样,你就可以看我到底跑没跑。”他家附近的几栋小别墅都住了人,但以庄敛的能力想入住很轻松。庄敛现在吃软不吃硬,江予知道不能和他硬来,只能采用这种方法。庄敛依旧多疑地凝着江予的脸,“小狗能在宝宝房间装监控吗?”他低低地说,“好想随时看宝宝。”“不能。”江予刻意缓了下才说,“你不可以在我的房间和浴室装监控。”在庄敛脸色又阴沉下去之前,江予又赶紧说,“但是,我可以给你打视频。”“你表现好,我就给你打视频。”江予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你在我浴室装摄像头,我也可以主动和你打视频,比、比你在监控中看的还清楚。”庄敛喉结攒动,嗓音低哑冷郁,“然后呢,宝宝?”“你追到我了,就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江予抿着肉|欲红润的嘴唇羞怯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复,紧张到后背渗出的冷汗打湿了睡衣。庄敛眼神沉寂地看着他,片刻,他低声说,“宝宝,我现在也可以。”庄敛和他的体型相差很大,江予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是真的可以不顾江予的意愿,对他做任何事,所以他在告诉江予,这点条件没办法打动他。他在逼江予说出更羞耻的条件。“……可是现在我不会心甘情愿。”江予憋红了脸,耳根充盈血色,带着些许肉||欲,像一颗饱满的石榴籽,“我可以给你○,你可以○在我脸上。”他小声说,“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做。”江予涨红了漂亮的脸,一副非常容易被侵||犯的模样,他看上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好可爱。庄敛喉结滚动,他听到最后一句话,沉冷的眼神微动,低语,“……宝宝,小狗好期待。”江予羞耻地没吭声。“但是,如果宝宝再撒谎。”庄敛阴寒的嗓音如同经久不散的阴气攀附在耳边,如一盆冷水泼在江予身上,“小狗会把宝宝永远关起来。”江予内心的羞怯因为他的话消褪了许多,掐着掌心,忍住了打寒颤的反应,说,“好。”这个晚上庄敛没有离开,江予也没有提出来,被庄敛紧紧抱在怀里,几乎快喘不过气,庄敛低头不断亲吻他留下红印的颈侧,他一直默默忍耐。后半夜,江予一直没有睡。天亮了之后,江予忍耐了半个小时才起床洗漱,庄敛跟着他进了浴室,然后江予就从洗漱台上的镜子里看见他从某个不起眼的墙角取下了一枚针孔摄像头。针孔摄像头藏匿的位置正对着淋浴下方,能拍到整间浴室。江予挤牙膏的手一顿,很快恢复了正常。卧室的摄像头也被拆了,庄敛在江予的眼皮底下拆了十几个针孔摄像头,最后他弄掉了江予手机里的监控系统。庄敛带着这些摄像头,当着江予的面去了江家相邻的小别墅。江予也没避开他和他带来的保镖,把被改掉的密码又改了回来,但他没删掉庄敛录入的指纹。做完这一切,江予才有心思去关注他爸妈。江先生和文珊女士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不一定看到了他的朋友圈,但他小舅的截图迟早要传到他们面前,江予下定了决心,决定直接向他们出柜。……他不能告诉他们实话。江予了解他的爸爸妈妈,他们本就已经分||身乏术,如果他们知道了他和庄敛之间的事,他们就会陷入无尽的内疚和自责,也不会同意他和庄敛。如果他们阻挠庄敛,那个疯子不会顾忌这是他的父母。他不想连累他们。江予抱着猫咪,反复斟酌编辑了一段话之后,一鼓作气发了过去,又胆怯地退了出去,给陈姨和周管家发消息,他们离开太久会被他的父母发现。陈姨和周管家很担心他,询问了他的状况之后才放下心,应诺他中午就能回来。江予指尖勾玩着猫咪脖颈间的小金猪,焦灼地等待江先生和文珊女士的回复,又破罐子破摔想扔开手机,但扔开前余光又瞥到了什么,蓦地一顿。他的会话列表置顶出现了一个黑色头像的人。备注是小狗。最后的聊天时间停留在两年前。不用猜,江予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庄敛。两年前庄敛身份败露,江予就把他的微信和所有手机号拉黑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庄敛又偷偷把自己从黑名单放出来了。江予捏着手机,静静地沉思了片刻,干净利落地把庄敛删了,把手机放在茶几,抱着猫看电视。十分钟后,庄敛打开了江予的门,面容阴郁冷凛,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巧的黑色玩意儿,大步迈向坐在沙发上的江予。第117节江予知道庄敛发现被他删掉了微信之后会来找他发疯,但他在看见庄敛手里的东西时眼皮狠狠一跳,吓得浑身僵住,磕磕绊绊地说,“庄敛,你、你要干什么?”——庄敛手里拿的是一把刀。那把刀被“当啷”一声扔在了茶几上。“宝宝,”庄敛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阴恻骇人地说,“你删了小狗,宝宝还是想跑。”“我没有。”江予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把刀,不懂庄敛为什么会突然带把刀过来,他警惕地看着庄敛,解释说,“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你要重新加我微信。”庄敛阴着脸,漆黑的眼睛死寂地盯着他,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带把刀过来?”江予小心地转移话题。庄敛的眼神神经质地在他脸上逡巡,良久,他才拣起茶几上的刀塞到了江予手中,圈着他的手,将刀刃压在自己的右手腕,刀刃很锋利,他没有收力,手腕上很快出现了一道血痕,庄敛低声说,“它掐过你,宝宝。”“你可以废了它。”冰冷的刀柄硌着手心,江予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庄敛阴郁压抑的侧脸,突然用力抿了抿唇。——庄敛根本没有理解“正常恋爱”到底是什么。“我不要。”江予扔开了那把刀,猫咪从他的膝盖上跳了下去,颤着胖胖的身躯窜去了自动放猫粮的机器那儿蹲守。江予修长白皙的脖颈还残留着淡淡的绯色,他抿着红润的唇,说,“我不想这样,庄敛,你走吧。”那把刀掉在了地上,江予俯下身捡起来放茶几上,想上楼,经过庄敛的时候他顿了顿,说,“你再好好想想吧,庄敛,没有人会像你这样道歉。”江予揣着手机,蹬蹬蹬上楼了,直到拐过了楼梯,他才放任心跳疯狂跳动,脱离般倚着墙,悄悄盯着楼下庄敛挺直的身背,掐了掐掌心。他有点怕庄敛又发疯。“……”庄敛背对着二楼,阴晴不定地注视着那把刀,良久,他才起身,慢慢离开了。在他离开小别墅的刹那,江予才彻底松了口气,回了房间,随意瞟了眼手机,在锁屏上看到了文珊女士的回复,心脏漏了一拍,随后又跳得比刚才还快。江予坐在书桌前,许久才鼓起勇气解开锁屏,终于看见了文珊女士的完整回复。文珊女士:爸爸在忙,让妈妈一起回复小宝。小宝不用和我们道歉,喜欢男孩子不是小宝的错。小宝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吗?江予酝酿了许久,才回复她:嗯。文珊女士现在估计不忙,回得很快:他喜欢你吗?江予:喜欢。文珊女士:他对你好吗?文珊女士:小宝已经长大了,爸爸妈妈不会干涉你谈恋爱哦。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但江予却觉得很沉重,他没有回复这个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吱吱……也告诉您和爸爸了吗?他记得他哥之前说他们出柜也凑一块儿了。文珊女士风轻云淡:小宝是指他喜欢男人,还是他偷偷和秦铭结婚?江予:您都知道了?文珊女士:人赃并获。“……”江予疑惑地盯着这个成语,思索是什么意思,想了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文珊女士又开始忙碌,匆忙和小儿子结束了聊天,江先生和她倒班似地,抽空和小儿子聊了几句也走了。江予没办法,只能去找江稚求证。江稚隔了许久才回:咱小舅抓到了我和秦铭在车上接吻,没办法,只有出柜了。江稚索性直接打了个视频过来,说,“他前脚刚抓到我和秦铭,后脚就抓到你和庄敛,他老人家没白在英国住十几年。”英国现在还是凌晨,江予瞅了瞅他哥的肩膀,只看见一条揽着他哥肩膀的手臂,没看见秦铭的人。他在观察他哥,他哥也在观察他这边,冷不丁说,“庄敛呢?”“…………不在。”江予拨了拨眼睫,说,“我让他走了,中午陈姨和周管家都会回来。”江稚点了点头,笑了一下,说,“他不给你当狗了?”江予盯着他,江稚也看着他,兄弟俩都从文珊女士那里遗传到了一双清浅漂亮的眼睛,极度相似。“他连小乖都赶走了,怎么舍得走。”江稚率先开口,“他在家装监控了?”庄敛在送给江予的小熊玩偶藏了针孔摄像头还是江稚和秦铭发现的,然后才引出了后面的事,导致江予发现庄敛就是那个变态。后来也是江稚发现了江予身上有定位器。庄敛劣迹斑斑,江稚实在不放心把弟弟交给他,他亲自找庄敛聊过,现在看来似乎收效甚微。他的弟弟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他也就装作不知情。秦铭突然碰了下他的肩,江稚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都拆了。”江予下意识瞟了眼房间,没注意到他们。江稚转回眼,说,“对了,你不是喜欢用我房间的那个ipad吗?最近用过吗?”“没有。”江予说。“那你去把它拿走。”江稚说,“如果有问题记得送去维修。”江予乖乖应下,挂了视频之后就去了他哥的房间,从书桌下面翻到了他哥常借给他用的那只ipad,充上电之后去了三楼的琴房,连上了琴房的WiFi,才给他哥打视频。他很久没弹过钢琴,把ipad放在谱架上,略显生疏地弹了一会,直到他哥出现在屏幕中。江予笑了下,“吱吱。”他自己有ipad,如果他哥不在家,他不会去动他哥的ipad,他哥知道这点,所以才会故意提起。江稚担心庄敛会监控他的手机,江予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找到ipad之后就来了琴房。江予当着他的面没来过琴房,庄敛应该没有在这里装摄像头。江稚看上去比刚才严肃了许多,“想走吗?”江予抚摸着琴键,没回答他,而是问,“你猜到了?”兄弟俩粉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撕开表象谈论这个话题。“在送你的玩具熊里装监控,还在里面喷了催||情的香水,送你的项链和耳钉是定位器和窃听器。小鱼,只要哥哥们不傻,都能猜到。”江稚无奈说,“如果你想走,我让秦铭派人去接你。”江予默默地心说,可是你们猜不中全部。从庄敛第一天出现在小别墅的时候,江稚就在暗示弟弟如果他想走,秦家随时可以派人接走他,把他藏起来。闻家在国外再只手遮天,在国内还是得顾忌一二。但是这样,势必会连累秦家,江予心说,以庄敛的疯,他扳倒秦家只是时间问题,就算秦铭再喜欢他哥,到时候出事后,如果让其他秦家的人知道了,他哥日子不会好过,秦铭不一定护得住他哥。秦家都有可能会被扳倒,更别提江家和戴家。而且他不是没有逃过,庄敛最后还是找到他了,江予无奈地看着他哥,抿着嘴角没说话。“你是我弟弟,你才是最重要的。”江稚看得出他弟在想什么,说,“你不要总是考虑其他人。”江予瞄了眼江稚身边的秦铭,又胡乱按了几下琴键,钢琴音刚流泻了一会又顿住,他转移了话题,“吱吱,你之前给小乖做狗牌的那个朋友还在做这个吗?”“在做。”江稚微顿,“怎么?你要给庄敛做?”“……也不是。”江予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耳根,说,“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再托他帮忙做一个吧。”江稚狐疑地打量了他许久,“行。”在挂断视频前,江稚突然说,“我之前和庄敛聊过。”江予一顿,疑惑地看着他哥,“聊了什么?”“我说,他如果继续这么做,不仅是你,我们作为你的家人,也不会接纳他。”江稚简短地说,他其实原本以为庄敛两年没出现,已经放弃了他的弟弟,他叹了口气,无奈说,“别打哥哥的脸。”“……嗯。”江予完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聊过,顿了下应下来,“不会的。”江稚挂了视频,江予找了张琴谱出来,练了一会琴,渐渐褪去了原本的生疏。他接连弹了好几首,最后以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结尾。江予又在钢琴前坐了许久,才下楼去联系那位做狗牌的朋友,但很快又放弃了。他找到了高一补办的那枚胸牌,想办法把它后面的锁针处理了,背面磨光滑之后又去买了条漂亮链子,在胸牌上穿了两个洞。江予默默把这条“狗牌”揣在身上,祈祷它能够在庄敛发疯的时候把他的理智拉回来。……毕竟,庄敛那么想要他送的“狗牌”。连他不小心遗弃的胸牌都要当成他送的“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