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诅咒

“不行！十二岁以后月神奶奶才会保佑。”老太太摸着艾摩的脑袋，不愿见孩子长大。可岁月不随人意，当年瘦猴一样的婴儿，还是成长起来了。而莫测的命运，又要露出狰狞面孔，暗夜家族的苦难，早晚要落到这孩子身上。不知道他要面临怎样的艰辛，但绝对不会顺利，“传承万年的诅咒啊，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艾摩缩了缩脖，冬日的寒冷让他又缩进被窝中，然后冬眠般睡着了。他要睡到明天太阳升起之后，等地面上的严寒少退，才能继续出去搜寻食物。若是碰上风雪天气，就只能苦苦挨着，无论肚子饿不饿，只能在寒冷地窖中苦熬。在他梦里，还在期盼着明日的阳光。当夜色降临之后，同样冬眠的老太太睁开了眼，眼睛露出猫一样的绿光，黑暗里看得清清楚楚。给艾摩掖了掖被角，奶奶起身悄然钻出地窖，身形舒展地来到地面，冬日寒风冷丝毫没影响她的动作。来到荒野里，老太婆向着空中月亮虔诚拜服在地，那根打得艾摩痛哭流涕的小黑棍，非常神奇地漂浮在身侧，如飞鸟般自如穿梭。在明亮的月光下，老太太念起长长的咒语，五心朝天向圆月，竟然在进行暗夜秘术修炼。小黑棍灵巧地飞舞，在老太婆身侧画出神秘轨迹，凝聚成诡异的符号，将一道又一道法诀打入她的体内。黑夜之中升腾起一阵浓浓雾气，很快将其淹没其中。修炼持续了多久，突然从迷雾中飞出一道橘红色亮光。这道亮光冲破迷雾，直上云霄，与天空月光交相辉映。升到极致后亮光一开，如蛟龙吸水将空中月光悉数吞没，然后又掉头落进迷雾之中。绝望荒原上瞬间变成了黑暗，空中月亮苍白无色，似乎所有能量都让这道橘红亮光吸干了。这团黑雾随之剧烈颤抖起来，将无边雾气震散传撒开去，将周边笼罩起来。荒野上立时光线阴晦寂然无声，一股庞大气势从雾中伸展，所到之处如同暗神驾临，要将周边一切全部踩于脚下。这里就是暗夜中心，四方都要拜伏于此。时间不长，天空月亮又恢复了光明，地面黑雾也渐渐消散，可雾中走出来的已不是老态龙钟阿婆了，而是一位器宇轩昂的暗夜魔师！头上依旧白发飘扬，但气势绝非寻常，她倨傲地四下一瞥，似乎对着远方敌人示威发狠。不过这股气势很快消散于无形，她身形一收一弯，又重新回到佝偻身躯的穷苦老妪，依旧蹒跚地钻回地窖之中。当然夜里发生的这一切，艾摩都不知道，他还在梦里吃东西呢。也并非完全无人察觉，夜空月色忽明忽暗，还是引起一位守夜老人的注目。这位身形矍铄的守夜人看看天空阴晦月光，又听得圣殿内长明灯盏“啪”得一声碎了，光明神的兆示亦非寻常，他皱皱眉头，开口传来三位圣光裁决，赶赴极南、极东、极西的放逐之地清理麻烦。这座位于极北之地的光明圣殿，坐落于一处极高的苦寒之地，白天这里离太阳最近，晚上天空布满了瑰丽极光，是渚月大陆上光明元素最集中的地方。这位守夜老人，谁也不知道名字，他是光明教宗身后最神秘的存在。在光明教中，教宗原本是光明圣法修炼到“守望天使”的神境方能出任，如今教宗陆斯恩的圣法修为也是深不可测，但较之守望天使境界还大大不如。可整个光明圣教中，即便包括另外六位红衣主教，也就他修为最为深厚，恭为光明圣法第一人，才担此大任。但也有传言，说极北圣殿守夜人才是渚月大陆第一人，是真正的守望天使，可这个说法没人能验证，一直作为最美丽的故事在世间流传。躲躲藏藏老鼠般掩身地窖的老妪自然不知道，一次悄然晋阶之举，竟然惊动了光明神殿，要命的圣光裁决已经追杀来了。老太婆还沉浸在晋级的喜悦之中，今夜修炼竟然突破到暗夜秘术第七层，修炼成暗夜魔师之境，成为暗夜族旷世高手。当然暗夜一族如今仅剩她与艾摩两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是第一人，但即便暗夜族人丁兴旺的过去，她这个修为也是非同寻常。因为暗夜一族传承到现在，在光明神无尽诅咒之下，暗夜血脉已经淡化得几近于无，若非老太婆天赋极好信仰坚定，否则无论如何也晋升不了暗魔。回到地窖，安抚下激动的心情，外面已经天亮了。这次是老太婆主动唤醒了沉睡的艾摩，借着这股兴奋劲，大清早开始讲述暗夜族备受诅咒的往事。“这个世界有白昼也有黑夜，天空并非仅有一个颜色。你要记住，在太阳底下，最不同的是啥？是影子！太阳越是明亮，暗影越是明显，这就是天地造化喻示的暗夜存在之道。”“可是，自封世界主宰的光明神并不认同，他对黑暗无限痛恨。但即便是神，他也消除不了太阳下的暗影，于是就下了一个传承万年的诅咒，诅咒暗夜要从渚月大陆上永远灭绝。”“曾几何时，在渚月大陆上，暗夜族是比光明教更强大的存在，但在光明神诅咒下，暗夜一族逐渐凋零，最终成了过街老鼠，只能四处躲躲藏藏。你知道整个大陆还有多少暗夜人么？仅剩下你我两人！”“不要问为什么，光明神就是这么蛮不讲理。他在世间的光明教也是如此粗暴，无论暗夜族人怎么委曲成全，都没逃过追杀的下场。我们东躲西藏，血脉已经淡化如同凡人，但光明教徒依旧不依不饶。他们要实现光明神的意志，在渚月大陆彻底消灭暗夜。”“这就是神的诅咒，没有人能够抗衡！”“暗夜血脉什么样？”艾摩怯生生问道，大清早让奶奶的故事吓坏了，也让暗夜悲歌吓坏了，从来没想到明媚阳光竟是最可怕的敌人。“十八岁时，暗夜族人的右手掌心会出现暗夜徽章，像这个样子。”奶奶将手心一个复杂印记展示给大孙子看。这团黑色印记，艾摩一直以为奶奶手没洗净，没想到竟是个天大秘密。“我手上没有，莫非现在不是暗夜族人？”艾摩不想当老鼠，他还是喜欢阳光。“或许一辈子都不是。”奶奶这一句话，让艾摩心中暗喜，没想到寒冷冬季里还能有这么好的一份幸运。他在被窝里缩了缩，继续听奶奶说道，“到了你这一代，都不好说还有没有暗夜血脉。即便我的暗夜徽章，也是机缘巧合才激发出来的。为了你将来幸福，我也盼你没了暗夜血统，也就不用背负暗夜族重任，不用再受光明神诅咒了。可这一切，都要等你十八岁才知道。”“能提前知道么？”艾摩不想等那么久，他急劳劳爬了起来，随即又让寒风冻回被窝里，连打两个大喷嚏。“有。让光明法术烧一次，马上就知道了。”奶奶今天难得开个玩笑，地窖里少有地充满了笑声。光明与黑暗是对立的，如果在光明火焰下烧得厉害，就是有暗夜血脉了。常人疼不疼艾摩不想知道，自己更不想让火来烧。“奶奶，多讲些暗夜族的事吧。”艾摩听得饶有趣味，一旦心头没了暗夜族负担，就将暗夜悲歌当成别人的悲催，既然与自己没关系，当故事听听也好，“我都知道诅咒了，也该知道为何放逐了吧？”“等你满十二岁！”奶奶非常坚持，她信仰暗夜神多年，严守暗夜祖训。今天一激动说了些诅咒之事，心头已经隐隐后悔，但说出口了，也收不回去。“那就讲讲我父母吧，求求你了奶奶。”艾摩使劲卖萌，他看出奶奶今天心情不错，一定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就说点你出生的事吧，其他要等下个月圆之夜。”奶奶终于松了口，这让艾摩高兴地直蹬被子，但很快就后悔了，被窝里最后那一丝温暖随即嘚瑟没了，身边又是冰冷无比，冻得直哆嗦。只是他没注意到，这么寒冷的季节里，为何奶奶就不哆嗦呢？“你出生时候啊，非常瘦小，像个猴一样，我都担心活不下来，没想到还长这么大了。”奶奶眯缝着眼，回忆艾摩出生的那些日子。“光明神主宰着渚月大陆，每一个暗夜新丁诞生，都要经受到他的诅咒，你出生时也没能幸免。我们已经被放逐到绝望荒原上多年了，平素活得小心翼翼，唯恐惹来光明教徒。但命运多蹇防不胜防，光明教徒的追杀时不时找上我们，暗夜族一次又一次面临灭族之灾。你娘大肚子时，我们全家人藏到哭泣沼泽边上，挖了一个深深地窖，想躲起来给你接生。但人算不如天算，临盆之日你闹腾得厉害，你娘非常难受，一定要出去透口气。没成想我们才一露面，就碰上了光明徒。这些狂热杀手汹涌上前，你父亲和你爷爷相继落败陷入敌手，他们不依不饶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拼命护着你娘逃命，但还是没跑远，眼看你娘俩也要落入敌手。这时，你娘爆发了！为了肚中血肉，她毅然跳进哭泣沼泽之内，躲开光明教徒致命一击。就在她躲入哭沼那一刻，你哇哇哭着降生了。这声婴儿啼哭，让她母爱迸发，爆发出惊人毅力，抗住天大的哭沼精神压制，忍住灵魂深处无尽哀伤，将你扔出哭沼抛给了我。然后，你苦命的娘，以母亲的伟大，施展暗夜族元神自爆秘术，将你我瞬移到远方，从而摆脱了光明教追杀，侥幸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