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法衣

“啊……我奶奶，咳咳，她不说话。”艾摩脸更红了，慌忙也站起来，在一旁手脚无措，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真是越描越黑。“没事，我们理解。”粗声男人公阳嘉对被窝中人非常忌惮。进来时一瞥之下，似乎看到被窝人动了动，但细听之下，这个老前辈声息轻微至无，气息绵长至斯，难道是绝世高手？今日来此只是暂避，还是不多惹麻烦得好。“能点个灯么？很黑啊。”叫做姜凌薇的女人，对地窖黑暗不舒服，向艾摩提了个要求，也想看仔细一点。“我们不怕黑，晚上一直这样。”艾摩解释道。他真没见过灯，只是听奶奶说过，在贫瘠的荒野上，什么物资都缺乏。“好的，我们也能坚持。”葛俊英很善解人意，主动给大家解了围。现在他完全没有孩子音，刚才可能又惊又怕，声音都变了，才让艾摩误听成孩子。“嗷呜，嗷呜！”外面狼群迟迟没散，在地窖周围打转转。厚厚门板上不时传来野狼抓挠和撞击声，让人听着心里发毛。但他们都知道，最危险时刻已经过去了，只要坚持到天亮，狼群就能散去。若是没有这么多狼一齐围攻，诺烈冒险团三个人还是能对付的了。此次冒险碰上了大霉运，因为贪心追杀一只重伤的黥面青狼，竟然引来狼群围猎，折损了四个人手不说，还丢了很多装备，那可都是钱啊。“你们到这么荒僻地方做什么？”艾摩非常好奇，怎么还有四处冒险的人，在家中平平安安不好么？“不瞒您说，都是贪心惹得祸。”姜凌薇似乎是对着被窝中的人说话，“前些天，听说这方天空有异样亮光出现。这些死鬼非说是宝物光华，定然有什么绝世宝贝现世，一点要来撞大运。谁知道啥宝也没找到，还死了这么多人。”“真的是宝光，我不骗你。”葛俊英坚持道，“那天，我和大哥真没喝醉！”“你二姐就是不相信。”公阳嘉接过话头，“老三，我坚信那天看的就是宝光。小兄弟，你见到没有啊？”“什么光这么神奇啊？是不是我晚上睡着错过了？”艾摩真得不知道，光明神灭绝暗夜一族的诅咒之光，竟让俗人误认为宝物现世的预兆，若是艾摩奶奶知道了肯定会笑得活过来。“不是晚上，是前些天傍晚时分。”姜凌薇解释道，她真得没见过，心中一直半信半疑，“你也没见到？定是这俩酒鬼喝醉了产生的幻觉。”“或许真有过，我不常看天的。”艾摩不好意思，他真没习惯看天色，或许就误了什么宝贝也不一定。“小兄弟住在这里都没见到，你们两个醉鬼还怎么说！”姜凌薇越说越恼。路上被狼群围攻时，还伤到脸了，不知道厉不厉害，如今又不能照亮敷药，要是留下疤痕，回去给他俩拼命。“二姐不用急，我们还没找遍呢。万一挖到宝物，我们就发了，可以到大城市生活了！”葛俊英坚信自己所见，积极鼓动道，“你不是一直想过城里人生活么，到时就有了！”“到时钱要分我一半！”姜凌薇越来越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唯恐这次冒险毁了容，以后可怎么活啊。“行，就分你一半！”公阳嘉一口答应下来，“我们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切，当初你说的可是七人同心！”姜凌薇口快，对公阳嘉这个冒险团长不那么尊重，而且对这次失利也是心怀不满。若非他贪图狼魂穷追不舍而节外生枝，还惹不上这些麻烦。“二姐，我们仨感情才是最深的！”葛俊英出来和稀泥，“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了，别让老前辈看笑话。”不知道是那句话打动了姜凌薇，她也就此住下口。艾摩不知什么时间睡着的，地窖里这么多成年人，心里有了安全感，迷迷糊糊就睡过去。等他一觉醒来，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地窖的门大开着，昨晚三个人都不见了。“公大哥？姜二姐？葛三哥？”艾摩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这个亲近称呼是昨晚公阳嘉安排的，让艾摩感觉一下子成了一家人。可一觉醒来，一家人都走了，又剩下他孤独一个。艾摩左右看看，地窖里有些凌乱，奶奶被卷也给打开了。估计他们知道详情后都很生气，天一亮就去找宝物了吧。钻出地窖，艾摩仔细检查了一下门板，上面纵横交错都是狼抓的痕迹，好在木板够厚，才挡住了狼群折磨。放眼四面看去，周围脏乱不堪，狼群过境的痕迹非常明显，但如今一只狼也见不到，估计都散到荒野中觅食了，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再集中。小心关好地窖大门，艾摩也要去找食物。家里来了客人，要准备些食物了，若是再碰上风雪恶劣天气，大家都要饿肚子。现在天气好些，赶紧去红果果林多采些野果。如今有狼艾摩也不怕了，有三个大人呢，只要他们一到，再凶的狼也要乖乖受死。艾摩照例与大石头打个招呼，如同见了沉默的家人，然后折返向东，去远处采摘野果。身上脏兮兮的棉衣，抵御了冬日严寒，走起路来轻盈许多。小孩子今日心情也格外好，一路哼着小曲就到了地方。这片荆棘林依旧在，但枝头红果果少了很多。这些天这里来了很多鸟兽，将这片果实累累的粮仓快吃光了。幸亏今天艾摩来了，要是再晚几天，这里就仅剩光秃秃的尖刺。一边暗自庆幸，一边小心从枝头摘下野果，艾摩身上棉衣用草绳扎得紧紧的，这次决不犯错了。偶尔还能听到婉转鸟鸣在奏乐，让忙碌采摘的小农夫心情更加轻松，要不是担心引来狼，他还想高歌一曲呢。过午时分，吃饱野果的艾摩背上一大包战利品，开开心心向家走。这次采摘，身上没受伤，衣服也没划破，野果摘了不老少，几乎是完美无缺。小黑棍斜插在腰间草绳上，艾摩大步走着，很有一股大将军凯旋的感觉。和煦阳光下，艾摩走得心情舒畅。他左顾右盼，前面没狼，后面没有狼，大石头旁也没有狼，一路平安无事了。可地窖门怎么大开着，这让艾摩心中一喜，是不是哥哥姐姐们回来了。“公大哥，姜二姐，葛三哥，我回来了！”艾摩高声呼喊，走得更为轻快，背后包袱也不觉得沉了。可等他进到地窖中，猛然发现气氛不对，昨晚还热情洋溢的三个冒险者，如今都是面如沉水盯了过来。小小地窖里一片狼藉，被子都拆烂了，如同家里来了几只野兽。“说，为什么骗我们！”公阳嘉一声断喝，让艾摩心里咯噔一下，而旁边面容姣好的姜凌薇眼光更凶。“公大哥，姜二姐，葛三哥，我不是成心骗你们的，我……”艾摩说得结结巴巴，有点心中惭愧。“叫大爷！”公阳嘉打断艾摩的话，凶神恶煞般吼道。“公大爷！”艾摩害怕了，公阳嘉眼里的凶光，比大石头旁的恶狼都怕人，让他如同掉进冰窖，牙齿抖了起来，“奶奶死了，我一个人怕，就把被子卷起来装奶奶。”“那你见过宝贝没？”姜凌薇不在乎艾摩怕不怕孤独，她关心出世宝物是不是落入了艾摩手里，这可是他们这次冒险的初衷。“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宝贝……”艾摩真得不知道，他如何知道诅咒之光，那时早已冻僵昏迷在风雪之中。“别废话，让我来搜搜。”用孩子声调哄开门的葛俊英，一把将艾摩扯过来，拽断草绳就要搜身。可脏兮兮夹袄独特的柔韧材质让他心中一喜，这件脏棉袍可能是件宝贝，告不告诉他们两人呢？葛俊英这一迟疑，姜凌薇看出了门道，也伸手扯了一把。她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开心喊道，“法衣！是法衣！”艾摩也惊住了，这件破棉袄竟然是宝物？他真不知道，兰大叔这位光明圣殿赫赫有名的“圣殿七子”之一，身上带的皆非凡品，即便随手一件衣衫也是宝贝。这件夹袄是高阶光明弟子才有的上品法衣，不仅保暖还有极强防御力，如此才抗住黥面老狼的风刃和狼爪。但再好的东西小孩子也不知道珍惜，就这样穿成了埋汰的脏棉袍。公阳嘉又一次让地窖顶碰了头，他也高兴极了，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苦寻很久的宝物竟然就在眼前还不知道，这次真是老天开眼。他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急忙出声阻止道，“慢点！别扯坏了宝贝！”“我来脱！”见到宝贝喜上眉梢的姜凌薇，眼睛里难得充满了温情。她扒拉开葛俊英不舍的双手，如给情郎脱衣一样的轻柔，不顾衣服肮脏污垢，温柔地将兰大叔送的夹袄脱了下来。三个强盗拿着衣服凑到一起开心鉴赏，那管艾摩冻得哆嗦不停。“是完好光明法衣！上品！”公阳嘉果然识货，一下子就断清楚衣衫等级，“我们发财了！可以去大城市了！”“等等！”葛俊英非常不舍弃，毕竟这件法衣卖掉后要分一半给姜凌薇，自己就剩不下多少， “再找找，难道就出世了一件宝物么，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好！”姜凌薇也是见财眼开，将艾摩从破被中提溜出来，不管他羞不羞，将其全身脱个精光，然后随手丢在一边。三人好一阵翻找这孩子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宝贝，可是这次他们失望了，尽是些臭气熏天的破烂，再没什么值钱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