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没有说,兰亭之前也没有想问的意思,所以只知道徐小雨死于活埋窒息,但却不知道始末。此刻见徐小雨虽然被阻止,但双眼通红,又有要发狂的征兆,兰亭索性先把她手中敕令封存,然后阻断对顾归溪的控制。濒死又劫后余生,顾归溪虽然仍旧没有意识,但还是本能地回到那个,布满符咒和阵法的房子里。徐小雨脸色沉沉,兰亭不关心她的想法,道:“他早晚会死,现在的问题是,你不对劲。”徐小雨一顿:“……什么?”兰亭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和顾归溪之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结仇?”女鬼眼神放空一瞬间,像是在回想,随后神色带着难以掩饰的恨意和痛苦。“……我跟他曾经谈过恋爱,在大一的时候。”“他当时对我很体贴,也很好,后来……后来我就怀了他的孩子。”“得知怀孕消息的那一天,我本来很高兴,想去他租的房子里找他,给他个惊喜。”说到这里,像是涉及到最痛苦的回忆,女鬼的眼神又还是混沌,逐渐染上层层浓重的戾气。“可是却被我撞见,他正跟另外一个女人上床!”“——我很生气,冲上去大声质问,后来就打起来了。”“再后来,我被他们打昏过去,被窒息感憋醒,又在这样的绝望中,看着土一点点把我掩埋。”说完,徐小雨神色惶然地抬手,在自己还平坦一片的小腹上停留。语气泣:“我要他给我们母子偿命!”这经历实在太惨,兰亭却面完表情地听完,然后轻飘飘开口,落下重重一锤:“可顾归溪是天生的gay,只喜欢男人。”兰亭语气淡淡:“他对女人硬不起来。”这一点,也是原主偶然间发现的,却跟徐小雨说的相悖。徐小雨一愣,神色明显有些无措:“怎么会,他明明跟我……”双方的意见出现分歧,但兰亭却发现徐小雨似乎没撒谎。他眯起眼睛,哼笑一声:“这就有意思了。”既然双方都没撒谎,那出问题的会是什么?兰亭不由得想起在医院的时候,那道至今都让顾归溪深信不疑的——遗忘符。将疑点一一说明,兰亭对沉思的徐小雨道:“这件事明显有很大的问题,杀你的真凶或许不是顾归溪,但他在其中肯定出了不少力。”那紧缠不放的孽债,就足以证明顾归溪不无辜。兰亭道:“你可以选择现在杀了他,然后回到地府投胎,但这样一来,真正的凶手却还好好活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暂缓报仇,查清真相。”虽然记忆有很大偏差,但徐小雨却觉得兰亭莫名让她信服。她眼神几经变换,最后弯腰道:“先生帮我!”“不急。”兰亭眯起眼睛。————虽然顾归溪觉得,兰亭这么喜欢他,迟早都会跟他复合,但没想到转机来的这么快。不过是在兰家门口蹲守了几天,拿些花束礼物,摆几个poss,再说几句海誓山盟的话,对方竟然松动了。兰家大门对顾归溪再次打开,他俩复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锦川。兰家人反而是最迟知道的,兰霖第一时间驱车回家,见到兰亭后皱眉问:“那家伙强迫你了?”兰亭乖巧地从阿姨手里端走热牛奶,喝完后擦干净一圈奶胡子,整个人就透着一股超好欺负的软和。他歪头:“没有。”第15节没有强迫,那就是自愿的。兰霖狠狠皱眉:“为什么?”兰亭没有说出女鬼,他道:“我想查查我出事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到是这个理由,兰霖紧皱的眉头,总算松了一些。但他还是不放心:“交给警方和侦探就行,没必要亲自蹚浑水。”但兰亭只是笑了一下,反问:“这么久了,他们有查到什么消息吗?”兰霖被问到语塞,随后兰亭摇摇头,分明表情温和,但语气却不容置喙。“我自有判断,你和爸妈都别担心。”半晌,面对着弟弟那张倔强的冷脸,兰霖重重呼出一口气。“……注意安全。”弟弟长大了。事实上,兰家人丝毫没有放心,雇了不少保镖,或明或暗地跟在兰亭身边。兰亭不是没发现,只是懒得计较,随他们去了。等保镖每天汇报兰亭行踪,知道他始终跟顾归溪保持着距离后,几个长辈这才松了口气。虽然锦川盛传,两人又要重新订婚,但实际上,兰亭这几天也只是开开门,听顾归溪一脸陶醉,说着写掉牙的酸话。左耳进右耳出,往往顾归溪感动自己的时候,兰亭宁愿看身边这把锈剑,都不会去关注他一眼。兰亭本想看看顾归溪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奈何他身上乌七八糟的东西太多。玉佛,符咒,五帝钱,甚至是五谷……玄学上但凡沾点护身效用的,他都恨不得戴在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堆积起来十分干扰判断。既然顾归溪这边暂时没有进度,那就从他和徐小雨的关系上入手。于是兰亭罕见地答应顾归溪,跟他去朋友的聚会。聚会的地方在锦川纸醉金迷的富人区,东三街上不少高级夜店,都只对他们这种,有会员的富家公子开放。顾归溪开车到兰家接他,兰亭直接无视对方的手,打开后座进去。他后边跟着娃娃脸穆椿,这家伙听说兰亭竟然又误入歧途,简直痛心疾首,控诉过后硬要跟上来,说得防着顾归溪,保护兰亭。兰亭不管他,顾归溪也就没机会拒绝。此刻穆椿见兰亭坐到后边,顿时满意,他走过去故意用肩膀撞开顾归溪。一屁股坐在兰亭身边,恶声恶气吩咐道:“愣着干什么,开车!”顾归溪:“……”忍了又忍,顾归溪最后还是没出声,只是眼神沉沉,表情也难看。“顾哥怎么还没来?”三人刚到包厢门口,就听到那群二代在聊天。有人回答:“带了兰家的小少爷呗。”“谁不知道兰家那病秧子瞎了,这会儿估计在路上,正用盲杖戳马路呢。”“哈哈哈。”包厢里笑成一片,下一秒门被推开,作为他们话题中心的兰亭,就这么大大方方走过去。路过其中一人时,还故意咳嗽几声,弯腰俯身,仿佛不经意间,用自己摆设一样的盲杖,给那家伙膝盖上狠狠一记。“操!”那人瞬间痛呼出声。但紧接着,就被同伴捂住嘴带开。大家私下里说几句就算了,各自心照不宣,但兰家毕竟家大业大,对兰亭也宠到骨子里,当面可不能对人不敬。兰亭玩阴的,穆椿可就直接明着来。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学的,跟人模狗样的二代丝毫不一样,骂起人来怎么脏怎么说。二代们各个呆若木鸡,要骂回来,偏偏没有穆椿攻击性强,硬生生给穆椿营造出一种,舌战群儒的气势来。兰亭就当做没听见,施施然在边上坐下,良久之后,才淡淡开口:“穆椿,坐下。”穆椿一口气骂了很久,这会儿也渴了,走过去坐下,大爷似的指指点点:“你,把那瓶没开的水递给我。”被叫到的人气到脸红脖子粗,但他们理亏在先,还是捏着鼻子照做。包厢里的气氛,随着兰亭的到来,逐渐变得僵硬。但很快,大家发现兰亭一个瞎子,只是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渐渐的开始放松警惕。他们从名车名酒,聊到女人和相亲,最后话题又拐到从前。有个人喝了不少酒,酒劲上来后就大着舌头,骂道:“当初舔我的人,能从锦川排到国外去。”“现在倒好,我爸搞出来个私生子,是啊,他比我这个婚生子有出息,他们又去舔那个杂种。”“妈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喝进去,就连顾归溪都有些微醺。兰亭和穆椿作为唯二清醒的人,一个冷眼旁观,一个嘀咕着骂人。等到气氛正浓,时机到了之后,兰亭忽然问起边上一个,醉到不停说胡话的二代。他道:“顾归溪大学的时候,跟谁谈过恋爱?”他这话一出,穆椿顿时痛心疾首:“你怎么还打听这个?”兰亭没有理他,那二代几乎作死在桌上,半天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于是兰亭继续追问几句,很快,那个人迷迷瞪瞪的,回忆了片刻,最后还真点了头。“有……有啊!”兰亭眼神一顿。对方努力眯起眼睛,眼前的兰亭忽然变成了两个,他想让眼前的重影消失,晃晃脑袋却发现重影更多。兰亭眼睛里翻滚着不明的情绪,表情却越来越温柔,问:“叫什么名字?”“什么?”二代醉呼呼地拍了下脑袋,倒吸一口凉气,回想半天,这才说出一个名字。“叫……叫什么,来、来着?”兰亭并不着急,下一秒对方语气恍然。“呃,想起来了!”“——叫白恒。”白恒,一个陌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