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房门忽然被敲响,兰亭回神,看了一眼房间中的摆设,挥去残留的几丝阴气,才扬声道:“进来。”随后门被打开,一身西装的兰霖从外边走进。他这身穿着,一看就是刚下班,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直接来找兰亭。进来后兰霖自己拉凳子坐下,转头看到自家体弱的弟弟靠在椅子上,神色恹恹,似乎没什么精神。“没休息好?”他语气缓和下来。兰亭摇头:“还好。”注意到弟弟散开的长发,兰霖索性直接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梳子,帮他梳起头发。兰亭肩膀蓦然僵硬,但他神情不变,任由兰霖替他梳头。一旁平时安静沉默的锈剑,不知道为什么嗡鸣了一声,兰亭视线转过去,又很快挪开。他伸出手,装作不经意间搭在扶手上,实则是按上剑柄。很快,剑鸣声就在兰亭的压制下,逐渐恢复平静。末了,兰亭把手撤开,那剑像是有些委屈不平,竟然罕见地闪了一下。剑身发出红黑的光,煞气十足。兰亭眼神中产生了一丝波动,很快又归于寂静。身后兰霖一边替弟弟梳头,一边回忆道:“小时候你身体就很不好,天生体弱,身体机能跟同龄小孩没法比。”“你一生下来,医生都说可能很难活到成年,我们都不信,开始在世界各地找医生。”“医生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听天由命,但我们还是不信。”兰霖说起往事的时候,语气很感慨与怀念:“爸妈听说,有的男孩儿八字硬,生来自己克自己,只要留长头发,当个女孩儿养大,就能长命。”“于是向来不信鬼神的爸妈,开始给你留起长头发。”他笑了几声,说:“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有鬼神,没想到你身体真的就这样,一步一步好了起来,虽然仍旧体弱,但却平平安安活过了十八岁。”很意外,兰霖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竟然把长长的高马尾,梳的干净漂亮。给弟弟理了理鬓角,兰霖看一眼镜子里俊俏的青年,说:“小时候你嚷嚷着不会梳头,硬要我给你梳,结果被我揪断好多头发,被爸揍得下不来床。”“长大了,”兰霖道:“你现在梳头发,已经比哥梳的好看了。”兰亭眼神一闪,以为兰霖是怀疑了什么,但抬眼却只见到镜中的对方,眼神中带着数不清的心疼。“离家出走大半年,跟那家伙吃了不少苦吧。”即使有兰家威慑,但私底下大家怎么说他弟弟,怎么嘲讽,这都没办法完全杜绝。兰霖最后拍拍兰亭的头,道:“爸妈是爱你的,不要因为一个错误的恋爱对象,疏远了他们。”说完,兰霖就走出去,给他带上房门。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兰亭也眨了眨眼睛。那家伙,是把他突然对家人冷淡的态度,误解成了受情伤后,不愿与外界接触。短暂出神一瞬,兰亭的无名指指腹,却被桌上的倒刺勾出血点。第18节他抬手看一眼渗出的血滴,然后闭眼。“……啧,麻烦。”等兰霖出去没多久,他手侧安静了半天的锈剑,又动了起来。一会儿撞撞他手心,一会儿碰碰蹆侧,甚至在扎起的马尾里转圈——“聒噪。”兰亭眼神转过去的同时,伸手一把挥开锈剑。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实际上力道巨大,锈剑立刻被砸在墙上,晕乎乎半天回不过神。“好自为之。”青年警告道。他起身去浴室洗漱,磨砂玻璃的门关上,很快里边就传来淅沥沥的水声,模糊的人影,在玻璃那头晃动。贴在墙上的锈剑,此刻悄悄动了动。浴室里人影一晃,锈剑又立刻装死,只有剑尾一滴红色,转瞬即逝。很快,浴室门打开,兰亭从中走出来,他身上穿着丝绸的睡衣,头发尾端还在不断滴水。一滴顺着青年优越的下颌线下滑,滑过喉结,然后积在锁骨上。兰亭打了个响指,下一秒,水汽就从发尾开始蒸发,不过片刻,他就已经全身干爽地躺进被子里。这具身体不过区区凡身,在冬日还是会特别怕冷。到了被窝里,被子盖住半张脸,兰亭合上眼睛,睡着后体温上来,脸上这才难得有了点血色。夜色寂静中,在试探到青年真的已经睡着后,锈剑无声而缓慢地震动了一下。下一刻,黑雾在房间中蔓延开,落在兰亭床边,从中走出个高大的男人。这人身上衣服少得可怜,上半身灰白的皮肤上,遍布着诡异奇特的纹路,胸前肌肉鼓胀,浑身都散发着邪性的美感。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视线就放在熟睡的青年身上,丝毫不愿挪开。他眼神炽热而直白,仿佛火山下藏了千百年的岩浆。这时候,恰巧有一束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亮青年漂亮的下巴。男人顿了顿,随后缓缓抬手,伸出去似乎要触碰青年的皮肤。但下一秒,他察觉到什么,忽然原地消散,黑雾在瞬间回到剑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几乎是在他消失的同一时间,**的青年睁开眼睛。房间内空空****,什么都没发生过。兰亭垂眸,蹙眉醒至天亮。那天之后,顾归溪一连半个月都没来找兰亭,兰家人乐见其成,谁都没问为什么。兰亭也不在乎,在家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跟兰父下围棋。因为原主身体缘故,兰家人对他一直是放养态度,喜欢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多过问。当知道兰亭会围棋的时候,兰父还惊喜了好一阵子。两人手谈几局,一开始兰亭还输得很快,但到后边,竟然赢了两局。兰父惊奇:“学这么快?”兰亭面不改色:“网上玩过一阵子。”兰父喜上眉梢:“不错,不错……”没等他不错完,兰亭的电话久违地响了起来。会给他打电话的,只有顾归溪一个人。很明显兰家人都知道这点,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很沉。兰亭擦擦手,缓缓接通,半晌只回答了个一个字:“嗯。”等他挂断电话,兰霖问:“他想干什么?”兰亭拍了下衣袖,道:“让我去参加他和朋友的聚会。”听到这话,兰霖瞬间脸色一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把你当什么了?”“我看是顾家得到的教训还不够,我……”“没必要生气。”兰亭打断他的话,声音缓而轻:“他的报应……已经开始了。”兰家人俱是一愣。最后兰霖还是亲自开车,把兰亭送到会所门口。兰亭没让兰霖下车,他看一眼等在那边门口的顾归溪,回头跟兰霖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兰霖也没有强求,他先是充满威胁地看了一眼顾归溪,随后对兰亭道:“结束了给我打电话。”“嗯。”等车开走后,顾归溪走过来,他已经知道兰亭不愿让他碰,所以这次没有试图去扶,只是充当一个引路的人。“跟我来。”兰亭很少对他开口,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对一个注定会死的人,多费那些口舌。但这次,他淡淡道:“听说顾家最大的合伙人,卷款跑路了。”兰亭侧耳过来,小半张脸面对顾归溪,但眼神却没有分过来半点,语气充满隐晦的恶意。“是吗?”他轻快地问。顾归溪整个人猛然一僵。合伙人卷款跑路,公司摇摇欲坠,这对于股市是巨大的打击,为了不让股民恐慌,顾家对这件事防的很紧,外人绝对不可能知道……!!除非,是兰家干的。顾归溪愤怒极了,但此刻也知道愤怒无济于事,既然兰亭把这件事说出来,就代表兰家有办法解决。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讨好兰亭。一向清贵自持的顾少爷,一夕跟兰亭角色调换,脸色从没有这么难看过。兰亭说完,根本懒得去看他什么反应,直接朝前走,背影自带高高在上的气质。等兰亭推门进去后,就见到在人群中央,如众星拱月一般的白恒。白恒明显跟这群二代很熟,至少比兰亭熟,那些瞧不起兰亭的二代们,对白恒的态度好太多。即使知道兰亭看不见,但白恒还是递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把兰亭叫来,是他的主意。他白恒就是要让兰亭知道,他的人,谁都没法抢走。天知道他在国外艰难度日的时候,听到二代报信,说顾归溪竟然对兰亭态度大变的时候,砸碎了几个杯子。得知消息的第二天,白恒就果断回国,就连那次在锦川大学门口偶遇,也是他精心制造的。兰亭后边紧跟着顾归溪,二代们原本一个个说着话,谁都没理兰亭,但顾归溪进来后,大家都安静下来。白恒笑了一声,语气软软的:“阿溪,我好渴,你帮我倒杯水吧,我要你亲手喂我。”兰亭这会儿咳了一声,他俯身后抬头,唇角微微带血,垂眸的时候让人看不清神色。白恒看到这一幕,瞬间笑起来。顾归溪拿杯子倒了水,朝这边走过来,他每走一步,白恒的眼睛就亮一分,下一秒——顾归溪拐了弯,手中杯子递到兰亭面前。“你刚咳嗽完,嗓子肯定不舒服,喝点水吧。”白恒的表情差点咧开,而兰亭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拿。他指尖只触碰到杯子一瞬,下一秒就打出去,滚烫的水被掀翻在顾归溪手上,烫的他当场捂手痛呼出声。顾归溪倒坐在地上,痛的面色扭曲。“这么烫的水,你是要害我吗?”兰亭轻轻问。顾归溪咬牙捂手:“对不起……没有,我明明试探过是温水,我……”谁都不知道为什么顾归溪要对兰亭道歉,有个暴脾气的二代瞪大眼睛,立马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兰亭微微侧耳,第一次拔高声音:“滚下去!”他声音其实不算很大,只是比平常淡淡的语调,要稍微提起一点,但那二代满身的冲动的怒火,硬生生被他呵斥熄灭。回过神来的时候,满背的冷汗。兰亭松了松袖口,忽然一脚踩在了顾归溪的手上,伴随着惨叫声开口:“宋家的公司,前两天还在约我哥吃饭,想求个合作。”“何家刚被我哥同意加入什么企划,正高兴的找不着北。”“许家我记得好像合同都签了吧——但你觉得,我兰家付不起那个违约金吗?”兰亭一个个点名那些二代,脚下碾了碾,顾归溪惨叫着要收回手,但却仿佛被大山镇压,怎么都抽不出来。二代们各个像是看魔鬼一样,注视着对面的瞎眼青年,对方垂眸没跟他们对视,却仿佛有无形的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你们各个都要仰我兰家的鼻息,又是有什么资格,敢对我指指点点?”从前原主呆傻脾气好,从没想过用家世威胁人,兰亭这么一说,众人想到家里的长辈和生意,瞬间浑身冰冷,大脑发空。忽然间兰亭撤回脚,然后低头颇为嫌恶地用纸巾,把鞋尖擦干净。顾归溪被烫伤后又被踩,一只手已经溃烂的不能看。众人瞬间清醒,此起彼伏的道歉声响起。兰亭在其中并未抬眼,只是轻轻笑了笑。白恒气的脸色铁青。第1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