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之向来不会离开兰亭半米远,此刻也跟着站在一旁。归鹤藏打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气场过于强大的男人,他总觉得应该在哪里见过对方,但却始终无法回忆起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兰家人纷纷愣住,兰霖问:“你们认识?”随后归鹤藏扬眉,道:“当然认识,兰总可能忘了,三个多月前兰家的宴会,我曾上门拜访过。”经他这么一说,兰霖总算想起来了,于是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好在归鹤藏只是笑了一下,就把当时被拒之门外的事情揭过,道:“不让我先进去吗?”兰霖点头侧身:“请。”兰亭在后边晃了一会儿,看着他们招待归鹤藏,随后在沙发上坐下。兰家人跟归鹤藏明显没什么话题,双方尬聊了一会儿,归鹤藏就善解人意地叫了停。“如果有事的话就不用招待我,忙你们自己的事就行。”兰家人纷纷松了口气,道:“那道长就自便吧,有什么要求就跟我们提。”“没问题。”等客厅里只剩下三人之后,兰亭才开口问:“你来做什么?”归鹤藏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兰家的人,兰家人发布委托的时候肯定会给出自己的信息,知道是他家还来,明显是有目的。随后归鹤藏果然道:“最近秘宝的踪迹又出现在锦川,几天前的波动最明显,根据茅山这边推算的轨迹,它估计最后会出现在你附近。”原来还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宝物。一而再的大力寻找,倒是让兰亭对这东西产生了点兴趣。白发青年掀了掀眼皮,开口问:“你茅山要寻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让茅山大弟子亲自出马,却费劲寻找这么久都没有找到,那东西定然不一般。之前归鹤藏对这东西的具体信息模棱两可,明显是有意想瞒着旁人,但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兰亭一问,他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和盘托出。“你可知道剑窟?”对方问起。剑窟,顾名思义,想来是个存放剑器的地方。兰亭眼也没抬,举起手中的杯子,浅浅喝了一口才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单从归鹤藏的表情上来看,就知道这个地方的故事说来话长,他仔细斟酌了一会儿,便简短地说:“剑窟是玄门至今存在的唯一,也是最后一座秘境。”整个世界的发展从来都是循环往复的,从前的世界并不像如今这样灵气贫瘠,当时的世界大能辈出,各种秘境也几乎遍地都是。但经过了一次灵气枯竭之后,整个华国重新洗牌,曾经存在的各种秘境也逐一封闭消失。“剑窟虽然以剑命名,但这个秘境里面并不是只有剑,还有其他兵器。”说完,归鹤藏从自己腰间取下一枚罗盘,这罗盘看上去是由青铜铸造,浑身铜锈的样子似乎也有些年头了。把罗盘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归鹤藏说:“我在这枚罗盘,就是从剑窟中求来的。”“剑窟存在的时间已经不可考,整个玄门修道者使用的高等级法器,几乎都是来自那里。”“听起来不错。”兰亭支着下巴。他听完反问:“你们要找的东西,跟这剑窟有什么关系?”归鹤藏:“就在三个月之前的一次深夜,镇守剑窟的同门发现,有一样宝物从中逃了出来。”他用上了“逃”这个字眼,这样拟人化且与众不同的词,让兰亭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的序之。身材高大气质不凡的男人,正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但存在感却极强。剑窟……序之也是剑。虽然兰亭很嫌弃这把剑,但也知道序之既然能生出剑灵,那么就已经跟普通兵器之间隔了一道天堑。如果他身边真的有什么异宝出现,能跟这个名头对上号的,也就只有序之这一把剑。尽管心中再怎样猜测,但兰亭面上仍然不显,神色淡然地开口:“是什么?”他问出这个问题,倒是把归鹤藏难倒了,但凡茅山知道逃出来的是个什么宝物,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大海捞针三个月,还没有摸到宝物的影子。“目前还不清楚。”归鹤藏道:“但剑窟里出来的东西,都带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和印记,彼此之间能够进行感应。”他把桌上的罗盘放在掌心转了转:“什么时候那东西跟我擦身而过,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嗯?第40节兰亭视线一顿,对方这话倒是直接打消了他刚才的猜测。那罗盘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如果序之是他们口中逃出来的宝物,一定早就被发现了。这么看来,他这剑灵的身份和来历,仍旧成谜。注意到青年的视线,归鹤藏也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对方身后高大的男人。他最终没忍住自己的好奇,还是开口问:“刚才进门我就注意到这位先生……嘶,先生也是我玄门中人?”他看着序之说话,然而序之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视线一直放在白发青年身上,一寸都没有挪开过。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兰亭放下手中的杯子,替他回答:“是。”只有这么一个字,没有其他过多的话,明显是对方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接收到这一点之后,归鹤藏也点点头,没有刨根问底地继续追问。序之不说话,兰亭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好在归鹤藏外向,就算是一个人也能够把话题给说下去。桌上有王姨倒好的茶,他伸手端起来喝了几口,就眼神往四周不停打量,最后才问对面的青年:“你今晚上准备怎么做?”说完他又道:“你家风水格局不错啊,招财又辟邪对住在里边的人挺不错……看起来也没有丝毫阴气,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作祟?”“不过一个贪图旁人身躯的小东西罢了。”兰亭语气很淡。见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明显就没有把那鬼放在心上,归鹤藏咧嘴笑了一下,道:“那今晚就等兰先生大展身手,好让在下一饱眼福。”兰家的房子采光很好,客厅里有一整面墙都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能够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在这样明亮的环境里,空气中飘**的日华,就这么缓缓地坚定地,掠过归鹤藏朝青年涌去,最后欢快地落在对方散在肩上的长发上。日月精华是这天地间亘古不散的东西,和灵气不一样,可遇而不可求。大部分的日月精华,其实更喜欢灵智未开的动物,民间传说中狐狸拜月,就是在吸收月华,想要依靠这个修成人形。只是近百年来,阳间再也没有精怪成形,连动物们都极少再得到日月精华,这样的情况下,青年那一身几乎闪瞎人眼睛的日华,就显得格外夸张。默默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归鹤藏实在有些眼馋,就悄悄伸手凑过去,想要拦截一两粒路过的日华。青年闭着眼睛,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就在归鹤藏即将成功揽住一粒日华的时候,兰亭身后影子一样的男人终于动了。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空气中仿佛有锋利的剑鸣声响起,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声音,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对方动作实在是太快,仅仅一抬手,却仿佛是宝剑出鞘,那夹杂的威势让归鹤藏几乎有些心惊肉跳。作为茅山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对方伸手间两指并作剑,仅仅只在他手腕上敲了一下,他整个人就脑子一阵翁鸣,等回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收手坐正。手腕上残存的痛感,让归鹤藏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而那个轻飘飘就把他击退的始作俑者,此刻却安安分分地站在青年身后,长身玉立光风霁月,就像刚才出手的人不是他一样。或许是归鹤藏的目光实在太过于明显,序之难得抬头分给了他一道视线,只是那眼神犀利而充满威慑,无声地对他发出警告。而此刻白发青年恰巧喝完了杯中的水,男人便第一时间收回视线去为他服务。接过杯子重新倒水,顺带在桌上抽出一张纸递过去,想要替青年擦干净嘴角的水渍。不过很明显,青年十分不喜欢旁人靠近,对方的手刚伸过来,青年便眯眼看过去,直接避开他的手,自己在桌上抽了一张纸。随后男人便盯着自己手中的纸,眼神似乎有些呆,不过片刻他将手掌捏成拳,掌心的纸巾因此皱成一团,随后被抛弃进垃圾篓。归鹤藏把这荧幕看在眼中,心中也有些稀奇。哪里来的怪胎,这么年轻,但给他带来的压力,却比他师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家伙好像……很听兰先生话的样子。想到这一点,归鹤藏的视线又在兰亭身上逡巡了一会儿。但青年神色淡淡,兀自端着杯子饮水,表情让人看不出来任何不对劲。斟酌片刻,归鹤藏还是主动开口说:“在下茅山弟子归鹤藏,不知阁下……?”他是看着序之说的话,然而对方仍旧没有接下他的试探,直接充耳不闻。“嘶——”归鹤藏伸手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猜测。难不成这家伙是个哑巴?最后还是兰亭代替开口,青年缓缓道:“序之,无门无派,道长不必挂心。”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快点闭嘴,少打听些有的没的。归鹤藏像是没有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咧着嘴笑嘻嘻几声,但话题好歹是就此结束了。他手中小巧的罗盘在指尖不停腾挪反转,几乎要舞出残影来,不多会儿上边的符号渐渐开始旋转。罗盘被平放在桌上,归鹤藏用手支着下巴,歪头看向对面的青年:“有东西要来了。”兰亭头也没抬,语气很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知道。”归鹤藏笑了一声,随后两手支撑着后脑勺,躺在沙发靠背上,姿态十分吊儿郎当。他细长的眼睛弯起来,带出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味道:“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鬼怪一般都习惯晚上行动,再加上兰家的风水经过兰亭调解之后,白天几乎任何鬼怪都无法入侵。一到太阳落山,日华逐渐消失,来自阳光的威慑力开始消退之后,兰家宅子里的阴气就开始不断滋生。兰家人没有阴阳眼,所以看不到这些变化,兰亭看在眼中但也没有准备告诉他们,免得徒增担心。晚饭结束之后,兰妈妈明显有些忧心,坐在饭桌前迟迟没有离开,看着兰亭问道:“今晚上真的没有问题吗?”兰亭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归鹤藏身子自己的作用,积极开口说道:“放心没问题,在下用茅山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兰先生一定会平安无事。”归鹤藏跟兰亭这个半道突然钻出来的不一样,他身为茅山这一辈最有实力的弟子,名号已经十分响亮,但凡是沾一点玄学圈子的人,几乎都听过他的名字。他是兰家合作伙伴极力推荐的大师,兰家人听归鹤藏这么说,又见兰亭始终态度平静胸有成竹,这才将提起来的心稍微往下放了一放。“夜里把我给你们的符贴身放好。”兰亭叮嘱他们:“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只要我没开口都别出来。”兰家人也知道轻重,他们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给兰亭添麻烦。几人点头点头:“好,知道了。”不过片刻,整个客厅中就只剩下两个人。见其余人都已经乖乖回到自己房间,兰亭转头看着归鹤藏,道:“你自便。”说完就带着序之走进房间,然后关上门。孤零零被留在客厅的归鹤藏:“……?”他默默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开一包桌上的薯片,咔滋咔滋吃了起来。之前兰亭去冯家的时候,冯总没有告诉其他人他的身份,所以同样作为不知情者,今夜即将到来的鬼怪也不知道。到房间关上门之后,兰亭看也没看序之一眼,只对他说:“好好待着。”然后青年就走到床边,和衣躺上去,闭上眼睛进入假寐状态。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咀嚼薯片的声音不断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十分突兀。也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归鹤藏跷着二郎腿,吃完一包接着下一包,兰家人见他年龄不大,所以拿了不少零食出来。“青瓜味的……”归鹤藏擦擦手,“试试看好不好吃。”撕开塑料袋的声音不大不小,回**在这一小片空间之中,随着动作,门外忽然吹来一阵轻缓的风,注意到后,归鹤藏眨了眨眼睛。他年龄不大,穿着也很新潮,虽然始终摆脱不了道家元素,但乍一眼也没办法将他跟道士联系在一起。吹来的风中夹杂着一股特殊的湿腥味,把一片薯片送入口中,归鹤藏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垂眼时,恰好视线中撞进一抹虚幻的影子。如果是冯家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虚幻的影子,正是早就不知所终的宋小小。宋小小此刻的模样,已经跟之前在冯家所见的样子,有了不小的区别。她没有实体,脚下距离地面三寸,临空漂浮着一路走来,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黑雾,一看就不是活人。进门后最显眼的,就是在沙发上躺尸,姿态闲适的归鹤藏,宋小小第一时间警惕地上下扫视他一眼。而归鹤藏却仍旧自顾自地吃着薯片,甚至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中途还笑出了声,俨然一副完全不知道宋小小存在的样子。这家伙演技不赖,宋小小观察半天之后没有看出破绽,于是很快又收回视线。要是放在往常,归鹤藏这样清秀好看的少年,免不得让她多驻足观察几眼,甚至还有可能就此盯上,之后再找个时机鸠占鹊巢。但奈何珠玉在前,有了一个各方面几乎完美的兰亭在,宋小小再看归鹤藏,就哪哪儿都看不上眼。白发青年身上有她之前刻意下的追踪印记,宋小小一进来,对归鹤藏解除警惕之后,就立马目的明确地顺着自己留下的印记,朝着兰亭所在的方向飘去。鬼怪在面前一晃而过,带来一阵凉风过境。归鹤藏动作一顿,随后放下薯片,在胳膊上搓了一下,表情疑惑地向四周看了几眼,奇怪地说:“怎么回事……空调开着还这么冷?”从他身边路过的宋小小听到这句话之后,回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下心中的警惕全然放下。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所以没注意到身后刚才还满脸茫然的人,此刻正盯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又戏谑的微笑。“哈……”张嘴打了个哈欠,归鹤藏仰头看着兰亭房间的方向。“真是急着去投胎。”而楼上假寐的兰亭,在阴气入侵兰家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序之的动作很迅速,当即就有充满煞气的黑雾在它周身浮现,仿佛只需要兰亭一声令下,他就能将入侵者斩杀于剑下。但顾及归鹤藏的存在,兰亭只挥手让序之退下。“我自己解决,你滚去阳台。”听到青年的话,序之冷硬的脸上仿佛露出了一丝委屈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放在那张俊俏硬朗的脸上,就显得格外诡异。不过他向来听兰亭的话,序之自己也不清楚他心里闷闷的感觉源自什么,最后剑灵抿着唇退下,委委屈屈地回到阳台后边,当起了毫无存在感的吉祥物。第41节兰亭没发现剑灵淡淡的情绪变化,即使发现了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他两手枕在脑后,等待鬼怪自己送上门来。整个房间先是温度在一瞬间骤然下降,不过短短几秒,就已经连门窗都开始结冰。因阴风呼啸而来,吹动门窗发出战栗的声响,青年躺在**闭上眼睛,仿佛无知无觉。门缝间有漆黑的薄雾钻了进来,随后半透明的女鬼逐渐浮现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的白发青年。再次看到这副完美的身躯,宋小小几乎全都被瞳孔占据的黑色眼眶中,流露出充满贪婪的觊觎。“……真漂亮……简直太漂亮了!”女鬼发出呢喃,神经质一般朝床边靠近。同时,床边的空气温度急剧下降,**的青年也像是被冻醒,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即使在黑夜中,也仍然带着点漆一般莹莹的光彩,琉璃似的眼珠子朝宋小小看过来,她的神情立刻变得病态而激动,颤抖地伸出双手,恨不得当场就将那双眼睛给挖出来,安进自己的眼眶。“真漂亮……真漂亮……!”她不断重复这句话。而在这时,**定定地注视着她的青年,忽然开口说话,嗓音清冽,语气莫测:“是吗?”“想要?”他语意不明地问,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一步一步引诱着人踏入深渊。女鬼心中最深处的欲望,就是得到最完美的身躯,此刻见到兰亭她几乎走不动路,满心满眼都只剩下那张皮囊,兴奋到头皮发麻。“想要……我想要!”她近乎尖利地拔高嗓音叫出声来。青年笑了一声,垂眸:“想要……那就自己来取。”这一刻,女鬼的理智崩塌,她像一阵风似的迅速靠近**的白发青年,阴风阵阵,就连空气都被这温度压缩得发出噼啪声。青年就神色淡淡地倚靠在床头,女鬼则是神色癫狂地伸出手来——她指甲很长,上边还覆盖着浓重的黑色,在靠近青年皮肤的时候形成鲜明的对比。兰亭略微垂眸,就见到宋小小右手上有一道长而狰狞的划痕,跟那天在冯家见到的冯知善受的伤,几乎一模一样。注意到青年的视线,女鬼动作一顿,神色显而易见地开始变得愤恨。她对冯知善那一身皮囊珍之重之,奈何还没完全得手,对方竟然自己损坏了。由于置换已经完成了一半,所以冯知善受的伤,原封不动地也出现在了宋小小身上。神色扭曲只是一瞬间,宋小小眼神变换着最后笑出声来:“没关系,不过是一个冯知善……坏了就坏了。”“……他哪里比得上你呢?”说到这里,宋小小恨不得直接将兰亭剥皮抽筋,然而女鬼并不能随意攻击一个,没有任何因果相连的普通人。于是她按照往常那样,满脸堆笑地靠近青年,长着尖利指甲的手就要往对方肩头放上去,一边动作一边说:“你觉得我美吗?”入夜之后日华消失,兰亭眼前一片雾蒙蒙,他闻言侧目看着面前这一团人形雾气,实话实说:“丑。”乌漆墨黑一团,连个五官也看不清,像她这种心思险恶的鬼怪,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腐朽的臭气。这一个丑字都是抬举她了。毕竟就连序之在他这里,都只得到了一个丑的评价。这个字一说出来,宋小小几乎是瞬间就被青年激怒,她怒火上涌,但却因为兰亭那张脸,硬生生将自己的愤怒遏制住。“……妈的。”宋小小深呼吸。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她拿到这人的皮,一定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勉强平复了情绪之后,宋小小看着面前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的始作俑者,再次故技重施。她的手像蛇一样朝兰亭攀过去,人也挨得极近,说话吐字间阴风阵阵,像是要将青年迷倒。“……你知道做什么事最快乐吗?”“咯咯……”宋小小笑起来,语气瘆人又充满引诱的意味。然而漂亮的白发青年只是垂眸,甚至连一丝眼神都欠奉。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宋小小脸色僵了又僵,就在宋小小的手机将碰到时,青年才缓缓抬眼,扬眉:“这就是你的手段?”“什么?”宋小小一惊。“通过引诱猎物,进行自愿的身体接触,来建立最简单的媒介,从而悄无声息地吃掉对方的四肢躯干,占为己有。”兰亭道。随后宋小小露出的神色,明显是被猜中了,她先是眼神一慌,紧接着就要反驳,但却被青年打断。兰亭语出惊人:“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不过……同时吞下两副躯体,你不会吃撑吗?”“当然不会!”宋小小兴奋起来:“我自有办法……到时候会先把冯知善的魂魄吐出来,反正那家伙的魂魄我还没消化,吐出来就行。”“嗯。”兰亭仍旧神色很淡,像是事不关己。他伸手朝宋小小做了个请的动作:“你可以吐了。”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高高在上,宋小小顿时有点冒火。不过要想换到新的皮囊,她始终都要把旧的魂魄给吐出来,即使兰亭不说她也会这样做。况且青年一副病骨支离的样子,脸色苍白一片,看起来弱不禁风,宋小小完全不担心他能使出什么招数来。眼珠子转了转,宋小小忽然张开嘴,这一瞬间裂口直接蔓延到耳根,她的血盆大口中,灰白的牙闪着寒光。这样可怕的一幕却没有把青年吓到,见对方从始至终镇定自若,宋小小哼了一声。“哼。”随后她猛然张大嘴,浑身开始诡异地蠕动起来,紧接着几枚充满生气的碎片,就被她仰头吐出来。魂魄碎片离体的那一刻,宋小小还没做好吞吃新魂魄的准备,就见面前的青年忽然动了。苍白细瘦的手动作极其迅速,不过一息之间,就将魂魄碎片尽数收拢在掌心。兰亭低头看着冯知善支离破碎的残魂,虽然破了点,但花点功夫还是能修好。轻松达到目的之后,兰亭嘴角缓缓上扬,对面的宋小小恰好和他四目相对,看到这一抹笑容的时候,莫名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你——”女鬼尖利的嗓音再次被打断,青年语气不急不缓,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悠闲,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无边的杀气与恶意——“这下……你可以去死了。”几乎是在青年说出话的同一时间,前一秒还病歪歪的人,仅仅是一个抬头的动作,忽然间浑身气势外放。宋小小抬头看一眼,立刻双目刺痛,瞬间流出血泪来。“呃——!”她发出惊恐的叫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宋小小几乎是立刻转身就逃!女鬼逃的动作很快,转瞬间连背影都快看不见了。兰亭就站在原地,看着女鬼仓皇逃跑,随后缓缓地伸出手来,抬眼间仿佛藏着明亮的星河。启唇道:“危月燕——挽弓!”这一刻天边拨云见星,漆黑的天幕之上星辰骤亮,长身玉立的人影立在云层之上,随着青年一声令下,俯身从云端急速坠落——星辰化作长长的光带,自天空中滑落,周身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白焰。火焰中长弓逐渐拉长又拉长,转瞬间,白玉一般的巨大长弓就出现在青年掌心,弓尾一只黑色的燕镌刻其上,灵动地反复下一刻就要飞出来。手中握着几乎一人高的长弓,青年伸手将飘落至胸前的长发捋了捋,随后信手摘下一缕。这一根发丝在青年手中化作箭矢,熠熠生辉。兰亭挽了几个箭花,而此刻女鬼几乎都快要消失在他余光之中,随后青年挽弓搭箭——以右腿为支点,青年侧身整个身躯后仰绷直,左腿高抬顶上弓身,手中攥紧弓弦,整个人形如满月。长弓瞬间被拉满到极致!以腿开弓,甚至无需瞄准目标,青年耳侧迎来一阵清风,吹起他细细的发丝,此刻绷紧的手指骤然松开!箭如流光,气贯长虹!几百米开外,以为自己已经逃脱的宋小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蓦然一支箭矢自她背后当胸穿透!“呃啊——!”惨叫声戛然而止,她还没留下只言片语,就已经魂飞魄散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