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剧本明显应该给一个女孩子,兰亭虽然没玩过剧本杀,但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看着自己手里这份剧本,青年难得有点沉默。这是个四人本,他们一行人数刚好够,现在是熟悉剧本阶段,主持人还没有进房间,所以聊天就没什么顾忌。反正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玩游戏,林萱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本子,又转过头去看她室友的,随后茫然:“怎么没有新娘?”在场就两个女孩子,而她和室友的角色都不是新娘,这就奇怪了。“难道是老板拿错剧本?”林萱说的时候还准备起身,想去前台说一声。但随后就被白发青年阻止,对方将自己的剧本推出来,表情倒是很平静,语气意味不明:“新娘是我。”林萱:“……”室友:“……”听到他这么说,两个女孩子就不可遏制地,将视线放在他那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上。然后替他挽尊:“呃……老板你刚刚一直没说话,又站在旁边,头发还这么长,前台那边可能一晃眼看错了,所以把新娘的剧本误给了你。”很合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序之肩宽腿长,身高将近一米九,往那边一站,足足要比兰亭高出快一个头。一个一米七九,一个一米九,再加上没看到正脸,于是身形偏瘦弱的兰亭,就这么被误认成了女生。林萱咬了咬唇,又看了一眼舍身陪自己的室友,好半天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才开口:“老板……咱俩换剧本吧。”让她来当这个新娘。她虽然害怕,在知道可能是剧本出问题的时候,再次来到这里也免不了心生畏惧,但面前的两人从始至终气定神闲,倒是给了她不少勇气。然而对面的白发青年却摇了摇头:“不用。”没理会林萱的惊讶,兰亭将手里的剧本翻开,直接略过并不重要的信息,一目十行地扫视完整个故事,最后视线定格在其中一页。他直接把自己的剧本摊开在桌上,让众人看见上边的信息,林萱和室友一看,道:“我记得这个。”“这是剧情中的婚书。”林萱道。她之前拿到的就是新娘剧本,对里边的一些重要环节印象深刻,这封婚书就是其中之一。在剧情中,新娘被迫嫁给一个死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需要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婚书上,跟新郎的名字并排着。第48节而名字下方,还写着新郎的生辰八字。既然老板把这个地方着重强调出来,那一定是有问题,林萱问:“问题出在婚书上?”“嗯。”兰亭给了肯定的回答。他用指尖在姓名那一栏敲了两下,指腹落在婚书正中间那个漂亮的图案上,说:“这是个缔结冥婚的契约。”“契约很完整,上边已经有了新郎的生辰八字和姓名……而只要有另外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契约就会成立。”兰亭把手中的笔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最后停下,笔尖在婚书上敲了敲。“这时候如果在这上边写上我的名字,那么——我就会成为这位新郎的新娘。”在他的笔尖下,是新郎的名字:薛逢。“1996年12月3日辰时……二十六岁,还挺年轻。”兰亭念着上边的日期。他姿态悠闲,仿佛手底下的东西不是要人命的冥婚婚书,而是一张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威胁的白纸。但其他人却没这么轻松。为了增强玩家的代入感,这个剧本里每个角色姓名栏都是空白的,意思是让玩家用自己的本名。林萱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听到兰亭的解释,瞬间脊背发凉,细思极恐。剧本杀中用自己的本名沉浸式带入,所以上次她拿到新娘剧本的时候,在婚书上写下的就是她真正的名字。这样一来,缔结冥婚的就成了她本人。不仅是她,还有那些曾经拿过新娘剧本的女孩子们,所有人写的都是自己的本名。而在学校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受害者,林萱完全不敢细想下去,这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半晌,室友才堪堪消化完这巨大的信息量,然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得有多少人被害……婚书都签了,现在还来得及吗?”“应该来得及。”兰亭十分淡定,他转头看着面色发白的林萱,问她:“上次你签的婚书,新郎是谁?”他的问话让林萱回过神来,林萱把新娘剧本拿到面前,仔细看了一眼婚书上的姓名,道:“也是这个人。”转笔的动作一停,兰亭扬眉:“一次性娶这么多新娘……嗤。”说完他就做出个惊掉众人下巴的动作——笔锋一转,在婚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看到他的动作,林萱惊呼一声,但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就已经动作迅速地落下最后一笔。林萱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板你知道这东西有问题,怎么还写自己的名字?”边上的室友也目瞪口呆。青年倒是冷静,丝毫没有吓到别人的自觉,放下笔后,他甚至还吹了吹墨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兴趣。“深入虎穴,到底是什么小鬼作祟,亲自去看一眼不就清楚了。”说完他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一双眼睛盯着婚书上的名字,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随后抬眼看到边上沉默的剑灵,扬眉时勾勾手。“序之,过来。”男人十分听话,二话不说就探头过来:“主人我在,有什么吩咐?”没理会主人两个字给在座的女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心灵冲击,兰亭直接把笔塞进序之的手里,然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剑灵的名字。兰亭,序之,两个名字并排躺在同一张婚书的新娘栏中。“反正已经娶过那么多新娘,想来这位也不介意再多一个。”落笔后,白发青年的表情难得鲜活了几分,眼神中都带了几分唯恐天下不乱。“平安符记得贴身放好。”这话是对在场两个女孩子说的。青年道:“至少今晚你们绝对安全。”艰难地从主人两个字带来的惊骇中挣扎出来,林萱猝不及防又看到,老板和那个男人手拉手的亲密姿势,表情十分复杂。听到兰亭的话,林萱心情复杂地询问:“……为什么?”兰亭回答时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刚刚我们两个签了婚书,今晚那小鬼大概会先来找我和他。”青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侧的男人。林萱、室友:“……”虽然这时候想这个有点不应该,但林萱的脑子里,还是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句话:玩得真大。既然已经找到问题所在,那这个剧本杀也就没必要再玩下去,好在没有陌生人拼车,四人当即决定直接离开。“到家后该干嘛干嘛,不用过于忧心。”兰亭道。“听你们说住进医院的那些人当中,最早的一个已经快一个月,她到现在都还没出大问题,也就从侧面佐证了,那鬼怪并没有要害人性命的意思。”或许是兰亭和序之看起来实在太靠谱,林萱和她室友心中的恐惧因此散了不少,不仅没有再担忧冥婚,反而满心满眼都是刚才那两人手拉手的样子。脑子里来来回回重复的,始终是那一句石破天惊的“主人”。两个女孩子告别之后,一脸迷幻地离开原地。冬季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兰亭到家之后,却怎么都没办法入睡。根据林萱他们的描述来看,那小鬼的冥婚过程一定会经过三次入梦,可兰亭轻易无法入睡就算了,即使睡着了,也很大概率会一夜无梦。最后实在没办法,兰亭索性给自己下了一道昏睡符,因为签契约的时候,顺带还写了序之的名字,所以剑灵也被拍了一张符。只能说兰亭不愧是画符天才,昏睡符效果拔群,很快两人双双睡去。随后就像是林萱之前描述的那样,半梦半醒间,兰亭听见耳边有人在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那声音由远及近,逐渐从虚幻模糊变得清晰,最后甚至就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似的。青年睁眼之后看了一眼床头,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同样睁着眼睛的序之。一人一剑互相对视,兰亭倒是并不意外。两人的名字都写在同一处地方,那么夜里会入同一个梦也不奇怪。很快兰亭就挪开视线。四周的环境很熟悉,正是他在兰家的房间,只是稍微往远处看去,就能看到虚幻的边界。很明显,这个地方并不是现实世界。四周阴气缭绕,门窗紧闭,昏暗的月色穿透进来,带来阵阵凉意。月光在阴气重重之中,照射在床头,兰亭看到床头突然出现了一双色泽鲜红,绣满连理枝的绣花鞋。那绣花鞋颜色红得十分诡异,上边的连理枝张牙舞爪,丝毫没有结婚的氛围,反而怎么看都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而看见绣花鞋的那一刻,就有诡异的声音,不断地在兰亭耳边说:跟我来……跟我来……绣花鞋不断引诱着青年,想要他踏出那一步,但兰亭充耳不闻,不动如山。他只叫了一声:“序之。”下一刻,剑刃泛起寒光,而剑气所过之处,绣花鞋瞬间被撕成粉碎。绣花鞋被撕碎的同一时间,四周如有实质的阴气狠狠沉默了。“……!”张嘴打了个哈欠,青年百无聊赖地伸手,响指的声音一出,整个梦境就支离破碎。醒来后,兰亭再次故技重施,两张昏睡符拍在自己和序之身上,两人重新入睡。这一次阴气缓缓聚拢,眼前是同样的场景和氛围,同样不断引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唯一的变化就是,绣花鞋从床头挪到了床边。而兰亭本身的鞋子已经消失不见,被绣花鞋取代了,他要想穿鞋下地行走,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选择。“序之。”兰亭开口剑鸣声起,绣花鞋再次粉碎。他一而再地破坏道具,藏在暗处的未知能量体明显愤怒了,四周的运气都在不断动**,像是深渊之中虎视眈眈的阴暗生物。但兰亭仍旧我行我素,根本没把暗处的生物放在眼里。等这一个梦境破碎之后,照常拍昏睡符入梦,然后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动作。第三双绣花鞋毁坏之后,兰亭在**睁眼,双手向后支在脑袋后边。仅仅只停顿了十几分钟,像是暗处的鬼怪在思考对策,随后阴气再次聚拢于整个房间之中。兰亭觉得甚是有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破坏计划,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踢到了铁板,第四次仍旧卷土重来……”“该说不说,确实挺蠢。”但要是一般人在经历受挫这么多次之后,早就该知道兰亭不好惹了,入梦的这家伙有点奇怪。兰亭猜测暗处的东西或许不是“人”。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随着阴气汇聚在房间之中,兰亭雾蒙蒙的视线之中,能见度骤然降到了最低点。下一秒紧闭的窗户突然自动打开,一阵风吹进来,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寒意,兰亭的耳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单薄的纸张被风吹动,不由自主发出的沙沙声。在剑鸣声习惯性响起的那一刻,兰亭先一步伸手按住序之,漫不经心道:“将计就计。”序之便听话地停手。这一次兰亭没有再破坏对方的计划,而是顺势而为。很快,他面前逐渐有红光浮现,黑暗中有东西迎着光走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足足有十六个人。准确来说,他们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个纸扎。这些纸扎人,可比上次鬼司机的纸扎精致得多。它们有男有女,甚至还穿着鲜红的衣裳,用笔画上去的五官虽然不算漂亮,但至少能看得过去。第49节纸扎一般是活人给逝者烧的供品,看来今天这位鬼新郎的家里人对他还不错,烧的供品档次不低。而供品一经到死者手中,诸如纸扎这类东西,则会注入一定的灵气,成为死者的仆从。不过根据前几次这些纸扎的反应来看,它们的灵智甚至还不如猫猫狗狗,连趋利避害都不知道,看起来就不太聪明。十几个纸扎站在面前扎堆,啊惨白的肤色映衬着它们脸上那两团僵硬的腮红,伴随着一阵红光,现场气氛十分诡异。为首的纸扎脑袋上戴着大红花,看打扮应该是媒人,它画出来的嘴忽然裂开,随后竟然有声音传出:“请新娘上轿!”声音尖细又破碎,还掺了点纸张被捏皱的声音,像一个漏风的风箱。“新娘”兰亭双手环臂,反问:“新娘——你指的是哪一个?”之前接到的新娘子要么吓昏过去,要么大声尖叫,还从来没有人大着胆子反问过。纸扎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向它手里拿着的婚书,打开后,见上边新娘那一栏后边跟着两个名字,一时间cpu都干烧了,卡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很久很久,它才有反应,只见纸扎人把手里的婚书一合,用尖细的嗓音扬声道:“请两位新娘上轿!”“嗤。”兰亭嘴角扯了扯,他原本只是闹着玩,却没想到这纸扎还真打算接走两位新娘。不过这样也好,序之是他的剑,自然不能跟主人分开。兰亭伸手打了个哈欠,然后从**下地。在他有动作的那一瞬间,十六个纸扎人那双用笔画出来的漆黑眼睛,纷纷朝他的脚看过来,而在兰亭脚下,正是那双绣花鞋。因为常年生病,兰亭从头到脚都没什么血色,他人好看,就连手脚都精致漂亮,白生生的皮肤被红色的绣花鞋一衬,差点能跟那些纸人的肤色比肩。这绣花鞋明显有问题,兰亭直接无视,赤着脚就往地下踩,打算就这么走出去。不过有人比他动作更快,早在兰亭有动作的那一瞬间,序之就率先半蹲下去,在青年的脚踩上地面的前一秒,他便伸手接住。兰亭一顿,垂眸的时候,只看到剑灵低头时露出的高马尾。青年的神色在那一瞬间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眨眼间他在想什么,只是最后兰亭伸手按在序之的肩上,轻描淡写说出两个字:“抱我。”“是,主人。”高大的男人以完全臣服的姿态半跪在地上,然后将他的主人拥入怀中。这是青年第一次没有表现出排斥,并且主动允许他靠近,序之简单的脑子无法理解,胸腔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绪是为什么,只是呼吸略微急促,连带着耳根也开始发烫发红。兰亭入夜之后一双眼睛和盲人无异,他没看到序之发红的耳根,坐上剑灵臂弯之后,就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搭在对方肩上。因为之前的那些学生都有梦游的症状,兰亭为了防止自己离魂之后,身体不由自主跟着走,便给自己下了个定身咒。准备妥当之后,两人就在纸扎们的注视下,离魂进入喜轿。就在两人进入喜轿的时候,周围的十六个纸扎人忽然嘴角上扬,露出诡异的微笑,整个画面看上去十分瘆人。轿子倒是挺宽敞,兰亭进去之后就从序之的臂弯上下来,没过一会儿轿子就被敲响,不等里面的人有所回应,前边闭合的帘子就被掀开,挤进来一张惊悚的脸。“媒婆”把手里大红色的喜服往兰亭面前一放,道:“请新娘子换喜服。”说完又拿出另外一件一模一样的,对序之重复:“请新娘子换喜服。”回答它的,是兰亭笑眯眯地将喜服撕了个粉碎。红色碎布混杂着黑色的阴气散落满地,像是一场不伦不类的烟花秀。纸扎来回递了三次喜服,都被兰亭二话不说损坏,甚至为了杀鸡儆猴,兰亭直接出手召唤出一团火焰,将窗外的一个纸扎当场烧成了飞灰。看着同伴在尖叫声中灰飞烟灭,“媒人”那浆糊做的脑袋终于稍微反应过来,僵持了十几分钟之后,出于畏惧它终于妥协。“媒人”含恨退出轿子,尖细的声音在外边响起:“……起轿!”随后整个轿子晃动了几下,纸扎分列两边,八人将轿子抬起,缓缓离开,朝目的地走去。起轿后,分工明确的十几个纸扎也开始动作。唢呐和镲的声音响彻天际,伴随着鼓点,奏出高昂而尖锐的音乐。只是那调子并不欢快喜庆,反而冗长哀怨,叫人听了之后忍不住心中发毛。“奏的是哀乐……倒是无愧冥婚的名号。”听着如怨如慕的音乐,兰亭适应得非常快,甚至还有闲心掀开窗帘看向外边。纸扎的五官十分僵硬,其实是抬着轿子吹奏着乐器,脸上也是一成不变的诡异笑容。除开奏乐的几个,两边还有丫鬟打扮的纸扎手中挎着篮子,里边装满了纸钱和元宝。它们跟在轿子后边,每往前走一步,就从篮子里抓一把纸钱,朝空中抛洒出去。轿子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纸扎一个个抬着箱子,即使没有打开,兰亭也能猜到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不外乎是香蜡烛香火等,一系列死人用品,这就是冥婚的“聘礼”。此刻正是半夜十二点,冥婚的迎亲队伍招摇过市走在大街上,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只是他们个个阳火旺盛,这等阴物他们自然看不见。偶尔一两个跟队伍擦肩而过,也只是停下来奇怪地摸了摸肩头。“怎么突然有点冷……”说完就一头雾水地离开,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撞上了什么东西。远处有个醉醺醺的人慢慢走过来,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因此反应有些缓慢。走了两步有点累了,就靠在一旁的路灯柱子上,迷迷糊糊间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音乐,就眯着眼睛四处看了看。这时候迎亲的仪仗队逐渐靠近,丫鬟纸扎抛出的冥币洋洋洒洒地落下,那人下意识伸手去接,然后忍不住瞪大双眼。在他的眼中,自己接到的并不是什么冥币,而是白花花的真钱!“我操,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走在路上都能捡钱?”忍不住骂了两句,酒鬼醉醺醺地摇晃了两下,打眼一看,竟然满地都是钱!“钱……都是钱!”他心中无比震惊且惊喜,连忙看了一看,发现四下无人,于是疯了一般,抓起纸钱就往怀里塞。轿子逐渐走远,兰亭在其中看到酒鬼的动作,随意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的酒鬼只觉得手心莫名发烫,下一秒他捡起来的纸钱就开始燃烧,熊熊大火吓了他一跳,立马惊慌失措地把钱全部扔掉。一阵风吹来,他酒也醒了大半,视线聚焦之后,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现金,分明一片虚无,只剩空气。“……难道是幻觉?”酒鬼拍了拍脑袋。此刻远处有东西晃晃悠悠飘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抓住,然后瞳孔骤然缩紧!——那被他抓在掌心的东西,赫然是一张纸钱!“鬼、有鬼!”“有鬼啊——!”酒鬼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扔掉纸钱拔腿就跑,惊恐的尖叫声传出去很远。这声音吵醒了街边居民区的住户,有人打开窗户破口大骂。“酒疯子滚远点,大半夜的叫魂啊!”“妈的,真是晦气,我呸!”兰亭坐在轿子里,和序之一路晃晃悠悠,半个小时之后,才感觉到震动停止——目的地到了。紧接着前方的轿帘被掀开,露出“媒婆”僵硬的脸来,纸扎裂口从左耳蔓延到右耳,张口阴气十足。“……请……新娘子下轿!”这一次不用兰亭开口,序之率先下去,然后伸手将青年抱了下来。面前的宅院看起来十分恢宏,从上到下数过来目测有十几层,只是被黑气笼罩着看起来像雾一样虚幻。纸扎在前方带路,兰亭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一整座宅院的质感都十分塑料,跟那些纸扎一样,大概也是活着的亲人给烧的供品。冥婚的喜堂自然也和正常结婚不一样,兰亭一进去,就看到四面八方挂满的白绫,就连门窗上张贴的喜字,都是用白纸裁剪。白色的灯笼中,烛火燃烧着散发出昏黄的光,“喜堂”内燃烧的喜烛也是白蜡。这一整片地方的布置风格,哪里像喜庆的婚礼现场,分明是停放死人棺材的灵堂。兰亭没有穿那一身喜服,同样也没有盖盖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序之臂弯上,脊背挺直姿态闲适,比起冥婚,倒更像是端坐在明堂上。喜堂里的纸扎人更多,密密麻麻的,一眼望去全是惨白的死人脸,然而最该出现在这里的正主——新郎,却不见踪迹。兰亭自然是不在乎这些,但新郎迟迟不出现,四周的纸扎明显开始焦躁起来。“……新郎……怎么还不来?”“新郎呢……?”“婚礼要……要开始了!”“新郎……新郎为什么不出现?”……纸扎焦躁地窃窃私语,语气惊悚表情扭曲,兰亭看在眼中觉得甚是有趣。他就这么事不关己地停在原地,看着“媒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诡异,四周的阴气甚至都开始动**不安起来。兰亭反而主动开口,阴阳怪气:“还结不结婚了?”他出声的那一刻,“媒婆”死于一般的眼睛猛然注视过来,不知过了多久,它才有反应。尖细的声音仿佛尖锐的东西划过玻璃:“……拜堂结束……把新娘送入洞房……!”它话音刚落,四周密密麻麻的纸扎人开始自发地朝中间围拢,数也数不清的恐怖脸庞聚集在一起,能把人生生吓晕过去。在它们的驱赶下,兰亭让序之跟着“媒婆”走,最后被推入一间摆放着棺材的“喜房”中,大门关闭。阴气很快覆盖了整个紧闭的大门,看样子这段时间内没法轻易打开。兰亭的视线房间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中央的棺材上。而棺材阴气冲天——里边有一只厉鬼。想来正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新郎。兰亭直接略过房间中间的棺材,让序之把他放在了**,随后气定神闲地等待对方按捺不住,率先出手。根据之前的猜测来看,这新郎撸走了,不少活人女子做新娘,但这房间里阴气遍布,兰亭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气,明显没有活人踪迹。第50节她们虽然躯体昏迷不醒,但却生命体征平稳,没有生命危险……所以那些新娘去了哪里?兰亭观察四周的时候,棺材里那位也终于动了。先是由内向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敲击声,里边的厉鬼似乎在叩响棺材板。“咚咚咚……咚咚咚……”紧接着,棺材里的厉鬼应该是察觉到了房间中,其他人的气息,于是开口说话。“妈的……又来了。”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憋闷,倒像是不情不愿被迫举行的婚礼。兰亭的五感十分敏锐,他坐在床边,听到棺材里的厉鬼抱怨一通之后,扬声试图跟他交谈。“外边是不是来人了?”厉鬼说道:“小姐姐帮个忙,把这个棺材板打开,我特么都快无聊死了!”他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说完话后想起对方是个活人,突然被拐过来肯定十分害怕,于是又安慰道:“啊……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说着,棺材里又传来剧烈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试图从里边打开棺材。兰亭自然没有理他,但棺材里的厉鬼努力半天之后,棺材板终于被撼动。棺材打开的一瞬间,里边的人还没爬出来,声音就率先响起:“妈的,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死了都不让人安生,他妈我这个月都结婚二十七次了!”这人语气之愤怒,就算是路过的狗都能听出来。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棺材里往外边爬,之后忽然想起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的人,于是头也不抬地开口:“那什么你别怕,我是个好鬼,也不会强迫你结婚……”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才终于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打理了一通身上的大红色婚服,抬头看到面前的两人之后,却硬生生把接下来的话惊讶得说不出口。眼前的两个青年,一个病弱疏离,一个锋利无匹,两张脸帅的不相上下,气质似乎南辕北辙,但站在一起却莫名相得益彰,简直能评上养眼榜的no.1。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厉鬼,眼睛都差点看直了。这鬼长得还算清秀,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跟婚书上的生辰八字还算符合。虽然他周身笼罩着大片大片的阴气,但那阴气颜色浅淡澄净,没多少杂质,看起来并不是作恶多端的鬼。兰亭上下打量厉鬼的时候,对方的视线,也在他和序之两人间来回徘徊,眼神从一开始的不耐烦,逐渐变得越来越亮。厉鬼忍不住对着这俩帅哥咽了咽口水:“草……这次的新娘怎么是两个男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很惊讶,但他的表情却是惊喜占比更多。厉鬼搓了搓手,态度一扫之前的烦躁,他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原本青灰色死相明显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两团红晕。他羞涩地朝床的方向走过去,道:“他长得这么帅,老子这次赚翻了……呃!”这家伙表情突然带了点猥琐,但他话还没说完,兰亭听着就下意识蹙眉,时时刻刻关注着青年情绪的序之,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然后火速抬手,掌心具现出他自己的长剑本体。长剑剑刃锋利,闪烁着熠熠寒光,瞬间横在厉鬼的脖子上,只要他胆敢再多说一句,下一秒就能原地化身无头鬼。虽然见识短,但厉鬼一看这剑的架势,就知道不是凡品。也不知道是胆小还是什么,就这么轻飘飘一个动作,序之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厉鬼竟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兰亭:“……”他略感无语地用手揉了揉眉心,随后两指成剑,隔空在厉鬼身上点了几下。很快,被吓晕过去的厉鬼就被痛醒,嗷嗷叫着睁开眼睛。睁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拿起长剑威胁他的序之,厉鬼心中一咯噔,立马又要晕过去,紧接着边上就传来青年幽幽的警告声。“你再晕过去一次,就不用醒了。”厉鬼一听,这还得了!当即吓到打了好几个嗝,人也瞬间清醒。剑芒仅差半厘米就能把他脑袋削掉,厉鬼被吓得连眼珠子都不敢再乱动,嘴里求饶的话一句接一句,跟连珠炮似的。“嗝!”他求饶:“大师、大师!饶命啊,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杀人放火,生前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死了也严格按照地府的规矩行事……没有伤天害理啊!”“闭嘴。”序之语气冷然。厉鬼立马闭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序之的神色,慢吞吞地挪动脑袋,让那剑刃离自己的脖子稍远一点。天可怜见的,他上一秒还沉浸在获得两个帅哥当老公的喜悦中,这一秒就差点人头落地,这落差大到差点把他吓活过来!厉鬼求饶的话一句句往外蹦,声泪俱下态度诚恳,兰亭只觉得他吵闹,没多会儿就出声打断:“行了,闭嘴。”剑刃同时再次向厉鬼压下,他顿时噤若寒蝉,期期艾艾地点头。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兰亭便道:“我问你答。”眼前的白发青年分明长相温和十足,看起来也柔柔弱弱的,但说话时却气势逼人,厉鬼心中一紧,说道:“好,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如实回答!”大概是刚才被吓狠了,这厉鬼一时间阴气失控,连自己本来的样貌都维持不住,露出了死时的模样。他死得倒是挺惨,浑身上下看起来没一处地方是好的,血肉模糊,五官也歪七扭八。这副死相无疑是恶心且恐怖的。兰亭看不清,但通过房间里漂浮的阴气也能分辨出几分,于是他问:“你怎么死的?”一上来就被问是怎么死的,那鬼表情一顿,像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但剑在脖子上威胁着,他只犹豫了几秒就如实回答:“跳楼自杀。”兰亭垂眸,难怪。自杀的人死后化厉的几率很大,但大多数自杀的人怨气不足,即使成了厉鬼也并不凶狠,身上的阴气还算干净。他的死相也符合跳楼死亡的特征。既然白话青年问完之后,就沉默着没说话,厉鬼鼓足勇气开口:“呃……你们是来抓我的大师吗?”兰亭扬眉看过来,他做这个表情的时候,眉眼间就不自觉地染上几分危险,看得厉鬼倒吸一口凉气。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因为什么,厉鬼连忙解释:“如果两位大师是为了那些新娘而来,那我可太冤枉了!”兰亭伸手支着下巴:“说说。”于是厉鬼开始吐苦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死了之后有鬼差把我带去地府投胎……投胎的队伍太长了,我排了得有足足三个月!”“眼看着很快就该轮到我领孟婆汤了,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里。”想起自己差点就能领到的孟婆汤,厉鬼号啕大哭:“排了三个月,等什么时候回去了,又得重新排队,我可太命苦了!”他的哭声实在太吵闹,兰亭挥手让他闭嘴:“那些新娘是怎么回事?”厉鬼擦擦眼泪,十分委屈:“我也不知道,这个月我已经被迫跟二十七个姑娘结婚了……”“我也不愿意啊,但每次只要我想逃跑,就会被再次出现的吸力给弄到棺材里,直到婚礼结束。”思索之后,兰亭认为眼前的厉鬼也是受害者,他把剧本杀的事情说出来,问:“你的生辰都八字有谁知道?”没想到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吵闹的厉鬼去突然间愣住了,随后陷入沉默。半晌他才捏紧拳头,语气不明地回答:“知道我生日的人有很多,但连我出生时是几点都知道的……只有我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