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兰霖极力阻止,想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养伤,但兰亭还是跟那位王总走了。王总来的时候自己带了司机开车,这会儿兰亭和序之就坐在后座上,他坐副驾驶,刚刚听里青年的那句话,王总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飞回家去。“兰大师,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出来,我家发生的事情不寻常,再迟上两天就会出大问题的?”心急如焚之下,王总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就只能找机会跟人说话,用来缓解内心的焦虑。兰亭坐在后边,通过后视镜跟王总对视一眼,轻描淡写道:“你身上阴气很重,眼下青黑,眉心笼罩着黑云,身上三把火都弱都快看不见了,最近应该一直很倒霉。”“是这样的!”王总忍不住回想起来,吃惊道:“最近半个月我总是睡不好,常常彻夜失眠,因此工作也经常做错,有时候一个走神,摔一跤或者被什么磕碰到都是常事。”他忍不住说:“之前我都以为这是因为失眠没睡好,没想到还有其他因素在……”人身上沾染的阴气过多,磁场就会被影响,而磁场一旦波动过大,就会吸引脏东西。像此类磕碰摔跤的,倒还都算小事,但要是某一天运气差到极点,走到大街上,有可能被高空抛物砸死,甚至可能一晃神之下,就那么出了车祸。磁场紊乱问题很大,倒霉都只是轻度,严重了那可是会要人命的。王总身上的阴气一直在试图往他的身体里钻,看那进度怕是过不了两天,那三把火就会被阴气侵染熄灭。等三把火都熄灭了,神仙难救。王总的语气忧心忡忡:“家里有我妻儿,还有一个母亲,他们最近也是大病小病不断,最严重的一次是母亲突然摔倒,送进医院差点没抢救回来,救醒之后还一直说胡话。”听他提起这个,兰亭抬眼问:“说了些什么?”“啊?”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王总努力回想了一下,道:“就是她在昏迷期间,梦到了我那个早就死了的父亲,父亲在梦里边一直哭,我妈醒过来后就一直念叨,说我爸肯定是在下边过得不好,有鬼欺负他。”“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王总眉心明显有点疲惫,他伸手揉了揉,说:“这两天我短暂入睡的时候,偶尔也会梦到我爸,跟我妈说的一样,在梦里他什么话也不说,就一直哭,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紧接着就醒了。”坐在后座的青年,表情十分匪夷所思,看着他问:“既然会选择找上我,想必你也是信这些的。”兰亭道:“但你既然相信这些,而你家人又接二连三梦到已故的亲人,这在任何一个道士看来都不太寻常,你却觉得这仅仅是一个梦。”青年摇摇头,难怪他们家会一直拖到现在,情况已经恶化至此。王总忽然一愣,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之后,再回想起那些梦,顿时细思极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又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难道我爸真的在地下被人欺负了?”他忍不住发散思维,想道:“所以我们家最近出的事,都是我爸做的?”兰亭:“……”青年道:“应该不是,如果想要害人的是你父亲,那他入你们的梦便是多此一举。”“具体事情,还要等到了之后,根据情况再做定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别再想。”明知前方危险,而自己和家人或许命不久矣,任何人都没办法做到冷静,但青年既然已经这么说了,王总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急,然后催促司机开快点。因为家里不太平,这两天王总一直在寻找解决办法,所以没去上班,司机也是今天临时叫来的,到地方后下了车,他就让司机回去继续放假。“兰大师,前边就是我家了。”王总站在兰亭的不远处,给他介绍。他说的房子是个独栋小别墅,这片区域都是属于王总的,就只住了他们一家,一眼就能看到。兰亭站在路边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哼了一声:“阴气重到连阳光都化不开,你家这是把它当祖宗供起来了吗?”一般鬼怪的实力在白天都会被削弱,弱一点的可能到阳光下还会直接魂飞魄散,纵使是厉鬼,都做不到像这般完全无惧阳光。兰亭也不是胡说,只有供奉起来的鬼神,才可能做到这样。王总听了大惊:“我们家从来没有供过什么东西!”“先进去。”兰亭道。王总在前边带路,等进门之后,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一个熟人。说是熟人也不太准确,毕竟兰亭不过只是跟那个人见过两次,在此期间一个字都没交谈过。兰亭本来不欲打招呼,但对方这时候却主动走过来,双手抱拳对他行了一个平辈礼:“兰道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眼前这人身上道袍一丝不苟,从小蓄发戴着头冠,面如冠玉,眉心一点红痣,说话的腔调中莫名带着一股慈悲。正是之前在大比上见过的薛宁光。薛宁光师承龙虎山,隶属于正一观,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天资卓绝,自上次剑窟中见过一次之后,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兰亭淡淡颔首:“薛道友。”穆家大闹茅山,兰亭获得茅山赔偿的摄魂铃,还当场废了几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这件事已经在整个玄门传遍了。看着青年面色发白,浑身透露出来的病气,薛宁光关怀道:“兰道友身体虚弱,怎么没在家好好休养?”兰亭:“我若不来,他们一家子都会死于非命。”对方立刻感叹:“兰道友高义。”其实哪有那么高尚,兰亭那时候在**睁开眼,本来十分烦闷,根本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一动,冲动促使着兰亭伸手掐算了一番,却算出他有一段机缘在此,于是便顺水推舟来了。看着他们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王总有些疑惑:“这位先生是?”兰亭侧目:“你不知道他是谁?”到地方看到薛宁光之后,兰亭还以为这是王总之前找不到他,所以又找了另外一人,却没想到王总却是不认识薛宁光。“不好意思,”薛宁光面露惭愧:“我本来是下山游历,偶然间路过这里,发现了此地阴气不同寻常,便厚着脸皮主动上门打扰,却没想到主人家已经先请了兰道友。”有的人干这一行的时候,特别忌讳同行抢生意,薛宁光这举动放在其他人那里,很多人会觉得十分冒犯,但兰亭却是无所谓。他来这里本来就是想看看,那一段机缘到底是什么,解决王总的事情不过是顺带,现在有人来替他操心,他也就欣然接受,还能省精力省时间。“无妨,来都来了,一起吧。”薛宁光一愣,随后颔首:“那我就只能献丑了。”虽然两人之前从没有打过交道,但通过大比和茅山一事,薛宁光已经心知兰亭实力强劲,尤在他之上,在这样的人面前出手,他不知为何莫名有点紧张。等察觉到自己的一番心态之后,薛宁光一愣,紧接着又暗暗感叹自己果然修行不到家,轻易就被动摇了信心,还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听到他们的对话,王总才回过神来,明白,另一位也是个大师,于是顿时惊喜:“真是麻烦两位了!”薛宁光摇头:“没事。”“你先到这里,有发现什么?”兰亭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问。“刚刚我已经在整个房子里走了一圈,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什么,唯一有问题的,应该是客厅里的这个茶几。”薛宁光道。茶几?兰亭的视线第一时间定格在那边,他进门后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茶几,如薛宁光所说,这房子里虽然阴气缭绕,但实际上那些都只是阴气逸散之后沾染上的,最终的源头,就是客厅中的那个茶几。很快房子的另一头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个女人走出来,手里还端着盘子。兰亭眯起眼睛,侧目问王总:“这位是你夫人?”“没错,这是我老婆。”王总点点头回答。兰亭看过去,那位夫人身上的阴气要比王总重多了,大概是因为女子天生阳火要弱于男人,因此她对阴物的抵抗力,也要低上许多。王总看到他老婆端茶过来,连忙担心地凑上去,说:“你不是正在发着烧吗?怎么突然下床了!”王夫人面试很白,明显正在病中,虚弱地摇了摇头:“刚刚感觉好多了,有客人上门,家里的阿姨都已经遣散回家,我自然要来招待一下。”“感觉好多了?”王总立刻惊喜,转头看着两位大师,问:“我老婆这是不是要好了?”薛宁光犹豫了一下,看那表情像是不忍心开口,但兰亭无所顾忌:“回光返照而已。”“回光返照?!”王总大惊,这不是用于将死之人的形容吗?没等他脸色巨变,兰亭这时候从袖口拿出一张黄符,随后打了个响指,指尖就神奇地窜出一团火焰。兰亭点燃黄符之后,毫不讲究地丢进王夫人刚刚送过来的茶杯中,那火焰沾了水竟然没有熄灭,直到黄符然烧成灰烬,火光才缓缓消失。王家夫妇明显被他这一手给震慑到了,直到兰亭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惊醒。“这符水喝下,暂时能给她续上两口气。”听到之后,王总赶忙端起茶水,让他老婆喝下去,王夫人喝完之后就感觉眼皮沉重,虚弱地说了一声:“我好困。”说完就歪倒在王总身上,看见妻子闭上眼睛,王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怎么喝了之后反而还变成了这样?”“不用担心。”见兰道友喝着茶没有解释,薛宁光一边惊叹于他的手法,一边开口安抚:“生机已经续上,睡一觉能减缓生气消耗,对她有好处。”“那就好,那就好!”王总点点头,跟他们说:“那我先把她送回房间。”这时候兰亭又递给他两杯茶,里边都燃烧了符灰:“给你母亲和儿子喝下。”老人小孩的情况只会比他们更严重,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兰亭看着王总带着他妻子走上楼,身上三盏阳火气息也越来越弱。看他观察着王总,薛宁光也过来说出疑点:“很奇怪吧,一般鬼怪攻击活人,三盏火都是逐次熄灭,但王总和他家人身上的火,却在同步削弱。”“没什么奇怪的。”兰亭道:“不过是有鬼怪,在吸取他们的生气罢了。”听他这么一说,薛宁光恍然:“典籍中记载,人被吸取生气的时候,的确是这么个反应。”第84节薛宁光是孤儿,从小就被他师父收养,这么些年一直在山上修习道法,从没下过山,理论知识十分丰富,但实战经验也就只有寥寥几次的大比。他一时间没想到这上面,经兰亭提醒,才意识到原因。薛宁光道:“兰道友来看看这茶几,”他走到茶几边上,语气有点无奈:“鬼怪作祟的源头肯定是这里,这东西实在诡异,这人胡搞起来啊,什么都不会顾忌,也是真的令人头疼。”刚刚兰亭本来就要查看茶几,没想到中途被王夫人打了个岔,这会儿走到茶几面前,一看这东西的形状,同样默然。这茶几形状方方正正,利用了几面玻璃和其他的简单技术,营造出一种看上去深不可测的错觉。兰亭记得这东西,叫深渊茶几,前段时间在网络上十分流行,穆椿后边还跟他吐槽过,说把这东西放在房子里,无异于跟下边建立了一个通道,什么牛鬼蛇神都能从里面钻出来。这茶几放在不懂行的人眼里,或许是个利用折射视觉差的艺术品,摆在家里就图个美观漂亮。但放在懂行的人眼里,基本上就跟鬼门无异,只能说无知者无畏,也是王总一家人运气不好,很多人虽然也搞了这东西,但通往的地下并没有鬼怪,所以也就没什么大事。但王总家地下应该有鬼在,或许是旁人的尸骨,又或许是被填平的坟墓,原本那家伙一直被镇压在下面,别人进不来它也出不去,结果这次就这么阴差阳错,上边忽然建立了一个通道,下边的鬼怪,自然也就迫不及待地往上爬了。看着白发青年沾水之后,伸手在茶几上画符,但那符文薛宁光却闻所未闻,于是好奇:“兰道友在写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追踪符,看看那鬼东西爬出来之后,藏在了哪里。”薛宁光惊奇:“追踪符我也会画,但兰道友这个好像不太一样。”“当然不一样,”兰亭抬眸看过来,道:“你们那些垃圾符文,就不要拿来跟我的东西相提并论。”他这话说得狂妄,但薛宁光一向以脾气好出名,闻言也只是笑了笑,说:“兰道友的确很厉害。”兰亭画符的动作行云流水,旁观者看来十分赏心悦目,他一气呵成结束画符,随后又沾水屈指一弹——茶水泛着金光洒落,落在茶几上,几滴水珠的位置竟然跟北斗七星对应上了。紧接着阴气成线,缓缓从茶几上显形,然后像路引一般一直蔓延出去。“找到了。”兰亭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