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七点半,江岌拎着吉他从二楼走下来。钟扬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站起身:“施尧还没来?你说他会来吗?”“不知道,”江岌走向唱台,“他不来,我明天去节目组堵他。”“要揍他?”钟扬跃跃欲试,“那我跟你一块。”江岌从服务生手机接过今晚的点歌单,从上到下地浏览着。“哎,你看微博了没,”钟扬又用胳膊碰了碰他,“节目组给你买了一条黑热搜。”“没。”钟扬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喏,还挂在上面呢,‘江岌殴打城市坍塌乐手’,你看看。”江岌没接,目光仍落在点歌单上:“不想看。”“你得看啊,下面的评论都要把你打成黑社会了,你不看我读给你听啊,”钟扬说着,点开一条热门微博,开始读下方的评论区,“这条说,城市坍塌这几个也太惨了,被打成这样……”江岌抬手从他手里抽出手机,相比听钟扬语气夸张地读这些评论,他倒宁愿自己扫一眼。评论下方果然群情激奋——“城市坍塌这几个也太惨了,被打成这样还能正常比赛吗??”“把人打成这样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吗?!节目组也不管?”“之前的爆料不就说江岌是因为打架被学校劝退的么,他就是个高中肄业的混混啊。”“听说是因为城市坍塌提前跟江岌说了要选他们乐队,然后江岌就动手了……真挺输不起的。”“输不起来参加什么比赛啊,继续在酒吧糊着呗。”“都这样了还不让他们退赛?糙面云是有后台吧!”第59节……钟扬在旁边鼓动他:“不是刚给你申请了微博,正好发一条解释一下。”“不发。”江岌兴致缺缺地看了几条评论之后,把手机还给他。“哥,能不能别这么佛啊……你不发,我用乐队账号替你解释了啊,这也太颠倒黑白了吧!”“发了也只会越抹越黑,”江岌将点歌单递给服务生,“你不看不就得了。”网络上的舆论他根本就不在意,要不是钟扬特意拿过来给他看,他没兴趣知道那些陌生人是怎么评价和看待自己的。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江岌摸出来,钟扬眼尖地瞥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施尧?他不会真要来吧?”江岌站起身走到靠近楼梯的地方,接通了电话:“施导。”“江岌,”施尧在电话那头说,“我就在你们酒吧门口,要不你出来,我们找个地方聊?”“我没太多时间,”江岌说,“你进来吧,我们去酒吧二楼聊。”“也行。”那头挂断电话,几秒钟后,施尧推开玻璃门走进了酒吧。钟扬小声问江岌:“哥们,你不会真要揍他吧?小心引火上身。”江岌没应声,等施尧稍微走近了,他一语不发地转身朝二楼走,施尧则跟在他身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二楼,钟扬皱了皱眉,神情担忧地嘀咕:“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在唱台上来回走了两圈后,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电话,拨了过去。走到二楼,江岌朝沙发抬了抬下颌:“坐吧。”说完自己倚着台球桌,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施尧也没坐,站在他面前,环视了一下四周:“一直住这种地方,挺苦的吧?”江岌瞥他一眼,没说话。这种废话他不想搭理,他在等施尧自己进入正题。但施尧似乎完全忽略了偷拍那件事,转而说起了别的:“江岌,上次说的签约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青卓后来也和你谈过吧?”“谈过,我不感兴趣,他也没招儿。”江岌冷淡道。“是对哪个签约条件不满意?觉得签约时间太长了是不是?”施尧难得和颜悦色,“那我做主给你减五年怎么样?”江岌嗤笑一声:“你当减刑呢?”他语气里夹枪带棒,一点也没打算遮掩,但施尧却仿若未闻,仍旧态度平和:“江岌,签了约之后,你们就能在节目里成功复活,拿到一个好名次,后续公司也会给你们制定详细的发展计划,各种资源都会跟上来,总比你窝在这么一个小酒吧里唱歌要好得多吧。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呢?相信我江岌,我和青卓一样,都是真心希望你好的。”听到这句话,江岌心里泛起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甚至觉得有点犯恶心——施尧这种虚伪的货色,居然厚颜无耻到拿自己跟秦青卓相提并论?但他面上没表现出来,只垂眼想了想道:“施导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但我还有个问题,需要您解答一下。”见江岌有松口的意思,施尧的语气更加和善:“你说,什么都可以谈。”“如果在节目里复活了,我的乐队能拿冠军么?”施尧像是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笑了一声:“只要签了约,这些都可以谈。”“那城市坍塌呢,他们不是也签了么?”“他们啊,”施尧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轻蔑,“丧家之犬而已,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听施导这意思,上次是我们赢了?那为什么呈现出来的结果却不是这样的?”江岌看着他,眼神里掺着一丝戏谑,“还有,会不会有一天,施导也像今天踹他们一样,把我们也一脚踹开啊?”他这话说得直白,施尧终于不适地皱了皱眉:“江岌,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江岌偏开脸,无所谓道,“只是既不想当狗,也不想被狗踹罢了。”“你……”施尧从未受过这种屈辱,怒气冲喉而上,血色涌到了脸上,但“你”字说出口,许是觉得动怒会有伤体面,到底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他用几秒钟平复了情绪,又恢复了一贯的神色:“江岌,你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这些年过得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家道中落,父亲跑了,母亲又没了,自己过得很辛苦吧?不过听说你爸不久前回来了,他现在怎么样,你们相处得还好吗?”“我怎么会知道一个死人过得好不好,”江岌没什么语气道,“要不我送你过去,你亲自去问问他?”施尧被连番羞辱,变了变脸色,他早知道劝动江岌签约没那么容易,却没料到江岌会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到这种程度。二楼门口这时走进了一个瘦小的蘑菇头女孩——江北又不知又从哪搞到了一个手机,一只手上下抛着走了过来。走近了,她看了一眼江岌和施尧,但没有理会,转身进了自己屋里。看着江北关上的房门,施尧的眼神移到江岌脸上,稍稍放低了音量:“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妹妹。其实你这个妹妹,也是挺有意思的。”“什么意思?”江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妹妹的事情,我也只是稍微了解一些,她能跟着你一起生活,已经是最好的处境了,不过对你来说,这个小姑娘确实是个麻烦啊。”江岌冷笑一声:“一直偷拍我,又找人了解我,就是为了抓住我的把柄?”“江岌,我确实是想签下你,找人了解你的情况,也只是想更好地说动你签约而已。如果这件事你实在很介意,那我跟你道歉。”施尧说着,将随身带来合同递到江岌面前,语重心长道:“你才十九岁,年轻气盛也很正常,毕竟没有遭遇过社会的毒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但如果你签了约,我确实能帮你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比如预支你一笔钱,让你先把债务还了,再比如帮你妹妹解决生病和上学的问题,你觉得怎么样?”他看上去掏心掏肺,任谁看了都得评价一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只有江岌知道,这些“利诱”里暗藏着什么“威逼”。施尧说完,等待着江岌给出回应,却没想到江岌只面色冷沉地盯着自己,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得他不太舒服。就这么被盯了一会儿,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再次开口,语气意味深长:“你妹妹的事情,你应该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吧?而且,应该也不想她被送回去,再过上以前那种生活吧?”“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江岌抬起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找死是吗?”“江岌,冷静,”施尧的语气不急不缓,似乎有十足把握,“我只是在帮你分析利弊而已。”江岌揪着他衣领的手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后朝台球桌狠狠撞过去,桌脚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摆在桌上的台球立时朝各个方向四散开来,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施导,收起你这副虚伪的嘴脸,我不吃这套。”江岌压低声音,“有句话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调查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情,那有没有调查清楚我爸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猜如果你动了我妹妹,你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压低的语气里含着隐隐的威胁,眉目间又缀着狠厉,尤其是他这话里隐藏着的意思,让施尧一时有些不寒而栗……什么意思,难道江岌父亲的死,跟江岌有关?江岌难道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几秒钟前还进退有度的施尧一时思绪起伏,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楼梯传来了脚步声,他下意识朝门口方向看过去——是秦青卓。“青卓。”施尧脱口叫出了声,顿时松了口气。江岌顺着他的目光朝门口看了一眼,手指松了劲,放开了施尧。施尧有些狼狈地后退一步,抬手整理自己的衣领。“这是怎么了?”秦青卓走近了。其实只消看一眼台球桌上四散的台球和那张合同,再联想到钟扬在电话里跟自己说的事情,他就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江岌,我只是跟你分析一下利弊而已,”施尧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语气,“你实在没必要这么冲动。”“是签约的事情?”秦青卓语气温和,一开口,就冲淡了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施导,你也太心急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回话,你就自己来找江岌了。不过也正好,我来就是要跟你说一声,江岌同意签约了。”施尧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江岌同意签约了?那他……”“是啊,只不过不是签你那儿,”秦青卓说着,将自己手里的合同放到台球桌上另一份的合同上面,朝江岌招了招手,“江岌,来签合同吧。”施尧一时有些发懵,没搞清楚眼下是什么状况,几秒钟后他回过神,看清了合同上方的“秦青卓工作室”几个字,也捋清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皱起眉:“青卓,这事儿你做得就太不地道了吧。”“施导,”秦青卓笑了笑,语气坦然,“我想我这事儿做得再不地道,也比你威胁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孩子要地道得多吧。还有,关于糙面云在节目里复活的事情,后续我也会托人跟节目组的高层去谈,就不劳施导你费心了。”他说完,把手里的签字笔递给江岌:“签吧江岌,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也没人能威胁得了你。”江岌接过笔,拿过秦青卓的那份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看也没看一眼,落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昨天上网冲浪的时候,看到了脑补的秦老师的发型,原来是有名字的,叫狼尾鲻鱼头,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小某书上搜一下,就还蛮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