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私塾夫子家里的路上。俞州坐在马车中一直欲言又止,他有点不知该不该将岑明钰(原主小师弟)暗恋原主的事情跟乔楠说出来。说吧,人家岑明钰就是暗恋原主,啥也没做,原主榆木脑袋也不知道,两人清清白白的,他上赶着说出来,反而好像真有个什么不清不楚一般;不说吧,万一等会儿见面,岑明钰要是表现出什么猫腻,乔楠会不会觉得他沾花惹草?负心薄情?三心二意?俞州心里矛盾得不行,魂穿就是这点不好,得收拾原主留下的摊子。“怎么了?有话便说,怎的这幅担忧惶惶之色?好似我要吃了你一般……”乔楠早就发现俞州的欲言又止了,就等着他说话,结果半天不见这人动静,不由好笑主动询问。得,媳妇都问到头上来了,这下不说也得说了。俞州心中懊恼,没办法,只能将事情简单跟乔楠说了一遍,担心乔楠心里不舒坦,说完就赶紧解释。“卿卿,你相信我,我与师弟之间真的没什么,师弟虽对我有意,但我以前一门心思读书,对情爱尚未开窍,后来碰到了你,知晓了感情滋味,才反应过来师弟的心意。”“如今我已有了你,自是更不可能再与他有什么。所以……所以等会儿你若是瞧出了什么,切莫放在心上,师弟也是个豁达之人,见我成亲,想必过些日子也就放下了,卿卿,你莫要恼我好不好?”英挺俊武的男人还装可怜巴巴,真是个能豁得出去的。乔楠心中一笑,有点想逗他,便偏过头故作不高兴道,“你这般说是甚意思?你师弟豁达能够放下,我便小气斤斤计较了?你要是想有其他人,我也不是那等容不得的。”俞州怎听得心上人如此气话,当下就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我怎会嫌你?何况先生对我有恩,我成了亲还去招惹师弟,成什么了?”“我当初说过的话你一句都未放在心上,我就知道,你一直不信我,非得将我与那些薄情书生相比……”说着,俞州就委屈得不行,暗骂这个时代封建糟粕。要不是这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只娶一个的才是奇葩,他媳妇也不至于如此不信任他,总想着主动给他找小三小四。媳妇是古代人就这点不好,太“贤惠”了!乔楠本就是逗逗他而已,没想到男人反应竟这般大,还有那委屈的样子……大男人竟也会撒娇。这可真是。乔楠伸手环住男人的腰,将头靠到对方胸膛处,好笑道,“没有就没有,你哄哄我就是了,怎的这般委屈模样?叫外人瞧见了,不知该如何笑话你呢。何况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你到是好,像是在逼你吃毒药……”“那于我而言就是毒药!我只想要你,不想家中再有别人。”俞州反手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些,很不满要求,“卿卿,你以后莫要再说这些了,我是真会生气的,你信我的话好不好。”“你,你若还不信我,我,我就在这里亲你了啊……”说到最后,男人竟耍起了无赖。乔楠是个标准的古代保守土著,当下心中所有的感动统统消失,只剩无尽的羞窘。他一把推开男人,满脸通红气道,“我又没说不信你,你怎么老这样!”“那你欢喜不?肯定欢喜的,你都笑了。”俞州又凑上去将乔楠抱住,大笑着在人耳朵上落下细细密密的亲吻。“谁笑了,肯定是你看花眼了,我才没有……”乔楠一边嘴硬,一边通红着脸躲避,心中打定主意,日后是再也不要逗这个男人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本就没有介意岑明钰暗恋俞州的事儿。少年慕艾谁没有过?俞州读书好,又长得一表人才,经常见面之下,岑家哥儿心生爱慕很正常。人家只不过心里偷偷喜欢,又没做什么,还都是他认识俞州之前的事儿,他怎么会计较这些没有影的东西呢。就算两人曾经真有点什么,那也是以前的‘俞州’,他心里很清楚。……事情说开后,俞州便不再纠结,恢复了平日爽朗的模样。马车很快行驶私塾门口,夫夫俩相携下车,正巧碰到同样来岑夫子家拜别的贺元柏。俞州赶紧高兴招呼,“贺兄,这里!”贺元柏看到俞州也是一喜,快步过来打招呼,“俞兄,弟夫郎……”虽然平日两人都是俞兄赵兄的称呼,但他的实际年纪要比俞州大几个月,合该叫乔楠做弟夫郎。两人之前便因野参之事有过来往,现在贺大叔与贺大哥更是在乔家的商队里面做事,双方算是熟识。既然俞州多次表示不会介意自己在外行走,乔楠此刻便也没有那么多忌讳。他大方笑着像贺元柏点头,“贺郎君,许久不见。”“不久不久,俞兄成亲那日才见过,能娶到乔公子这般妙人,我俞兄可真真是有大福了。”贺元柏也是个性格爽朗之人,笑着打趣。乔楠有点不好意思。俞州倒是得意得很,视线落在贺元柏怀里明显的长条木盒印子,不用多想,也能猜到那盒子里面装的,定是玉簪银钗之物。这里送喜欢的姑娘小哥儿东西一般都是这个。俞州当即也揶揄笑,“看来贺兄也好事将近了?”岑明钰暗恋原主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看出来,但贺元柏喜欢岑明钰的心思,却是整个私塾同窗都知道的。其实岑夫子也有心将家中哥儿配与贺元柏,只是贺家以前太过贫困,岑夫人担心儿子嫁到乡下受苦,岑明钰又对原主有心思,两人才没有结果。如今贺元柏中了秀才,家中境况又起来了,他便也有底气向岑明钰表明心意了。被好友反过来揶揄,贺元柏脸也红了,但并没有否认。他眼中尽是喜悦道,“承俞兄吉言。”“没想到贺兄也是性情中人,先生怕是就等着贺兄你上门了,走,咱们早点进去拜别完先生,贺兄才好回家商议喜事,哈哈……”俞州打趣笑完,便领着乔楠与贺元柏一同进入私塾大门。-岑夫子一家人就住在私塾后面的宅院中,小厮带着几人进去,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见客大厅。他们到时,岑夫子正与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说话。其中一个与岑夫子相貌有几分相似,是岑夫子的儿子岑明辉,十九岁,也是今年临江县的中榜秀才之一。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赵立轩,对方也是岑夫子的学生,自然也是要过来拜别的。就是没想到他们这运气,也不知是好还是坏,竟然撞到了同一天前来。“子琸,润之(贺元柏),你们也来了,快过来坐。”岑夫子见到两个学生过来,笑容满面的赶紧招呼。俞州、贺元柏、赵立轩还有他的儿子岑明辉,四人是私塾里成绩最好的学生,此次乡试不出意外,四人全部上榜,可真是大大给他长了脸,他能不高兴么?哪怕听到俞州和赵立轩因为娶妻之事有点矛盾,也不影响他的心情,毕竟妻妾只是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眼中,争风吃醋什么的都是小事而已。当着先生的面,几人也不好闹事。赵立轩这回没有再不识趣的跑上来说什么不当之言,神色黯然地看了乔楠一眼,便落寞的低下头,保持沉默。尽管上次乔楠已经把话说绝,但他内心终究还是难以放下,如今看到心爱之人站在其他男人身边,他是说不出的苦涩难言……不过现场其他人可没心思管他想什么。贺元柏忙着讨好未来岳父,首先跪下向岑夫子磕头行大礼,“学生拜见先生,感谢先生栽培之恩,没有先生教导,学生恐难有今日成就,学生已收到青山书院入院通知,不日将离开县城求学,今日特来拜别先生,还望先生保重身体,待学生他日高中,衣锦还乡,以报先生恩情。”贺元柏虽然没有人脉拿到青山书院的推荐名额,但他此次考试运气着实好,超常发挥获得了县试魁首。按照青山书院录取规矩,县试魁首可以免除考核,直接进入书院就读。岑夫子本就看好贺元柏,见他这般尊敬自己,高兴地连声道,“好好好,你有心了,快些起来坐下。”贺元柏道谢,依言起身落座。俞州紧随其后,同样说了一番真诚感激之言,然后又介绍了一下乔楠。原主是岑夫子的得意学生之一,虽然乔家是商户,但俞州成亲那日,岑夫子还是相携妻子前去参加了婚礼,自是见过乔楠的。知道乔家是良善之商,乔楠除了之前落水名声有损外,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聪慧哥儿,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好好好,你也有心了。你家夫郎是个好的,以后好好相处,夫夫和睦,才能兴家如意,万事顺遂……”岑夫子态度很和善,摸着胡子连连点头,说了番祝贺鼓励的话。“多谢夫子教导,学生定当遵从。”俞州诚恳道谢,眼角眉梢都是对夫郎的满意。岑夫子不禁笑道,“果然是成了亲的人,这性子倒是比以前开怀了些,如此甚好……”以前的俞州因家世有些抑郁之愁,他一直很担心这个学生,现在看见俞州充满阳光的爽朗样子,倒是放心了。大厅里都是汉子,还是更重规矩的读书人。乔楠不好在厅里久呆,见过礼后便准备离开去后院。只是不等他走。大厅外面便先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有着大大眼睛,长相十分可爱的红衣少年便冲了进来,也不知是受了何种委屈,满脸都是泪痕。看见俞州,也顾不得大庭广之下,直接就跑上来大哭着质问,“俞师兄,我以前是喜欢你,但又不是非你不可,你都成亲了,我也没缠着你,你作甚还在背后说我坏话!”此话一出,俞州满脸懵逼。岑夫子等人大变脸色。后面跟着追过来的乔旭,更是直接腿软,差点摔倒!岑明钰的话简直就像一个惊天巨雷,轰在所有人头顶。古代人注重名誉,行事委婉,通常是不会直接把喜欢之类的词直接挂在嘴上的,尤其是还在这种大庭广之下,由一个未婚哥儿嘴里说出。可见岑明钰是真的被刺激到失去理智了,连自己名节都顾不得,只求一个解释。乔楠反应过来,立刻示意岑夫子的小厮,“去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这里!”今天若是传出点什么,岑明钰名声尽毁,结果不是嫁给俞州做小,就是用白绫自缢。小厮也不傻,当即就跑到屋外守住。听到乔楠这番动静,岑夫子也迅速反应过来,赶紧着急地呵斥儿子,“明钰,你说什么胡话呢!”门口的乔旭也赶紧跑过来,拉住岑明钰强扯出笑容劝说,“明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先生和夫人定会为你做主的,你这样,若是传出些什么,对你不好……”他一边劝,一边把岑明钰往外面拉,眼神慌得不行。只是岑明钰现在正处于激动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劝说?岑明钰甩开乔旭的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咬牙摇头,“不,就在这里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断不能让人诬赖我!正好大家都在,赵师兄,贺师兄,你们也好帮我断公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又一意孤行。岑夫子对儿子没办法,幸好在场都是自己最信任看重的学生,看在他这个先生的面上都不会跑出去乱说。最终也只能依着儿子意思询问,“明钰,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仔细说来,不要有任何增减,父亲是会查明的。”他是不太相信儿子刚才那番话的,俞州这个学生是什么样的人,他比俞州家里人还清楚,对方最是正直不过,怎会背后说小哥儿的坏话。“爹爹!”岑明钰听出父亲不信任自己,有些生气跺脚。但他气完后,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刚才冲动的原因,全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事情的起因,就像之前乔楠猜测的那样,乔旭果然在笼络岑明钰的时候,搞事情了!今天乔旭也跟着赵立轩来拜别岑夫子,简单见过面后,因为他是哥儿,不方便一直留在大厅,就被小厮带到后院,由岑明钰招待,因为岑夫人今日正好回娘家探亲不在。岑明钰是个没什么心机的活泼小哥儿。因此刚开始,在乔旭的刻意结交下,两人聊得不错,岑明钰对乔旭很有好感,颇有往好朋友的方向发展。而乔旭见对方如此好哄,想到乔楠竟然暗中给自己使绊子,把春荷送到赵家成了他的妯娌二嫂,让他刚成亲的喜悦消失殆尽,天天被春荷找麻烦。顿时就生出了歹意!知道岑明钰以前爱慕过俞州,就准备从这里下手。原本,乔旭只是想说点俞州的坏话,让岑明钰回头跟岑夫子告状,让岑夫子去找俞州的茬,倒时候俞州出事,乔楠自然得不到好。但他没料到的是,岑明钰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胆大哥儿!听完他挑拨离间的话,当场就气哭了,冲动地直接跑过来找人对峙……岑明钰一边哭一边道,“爹爹,我没有添油加醋,这些都是赵师兄夫郎亲口告诉我的。我承认我以前是喜欢过俞师兄,可我没有不要脸纠缠他,更不曾将心意说出来过。”“结果俞师兄竟然在背后说我坏话,他说我死皮赖脸纠缠他,勾引他,还说我这般不知廉耻的哥儿,只能给人做妾!呜呜,我明明没有……”岑明钰是真气死了。他可是清白人家的哥儿,他爹爹是举人,哥哥是秀才,家中也算是个书香门第了,怎么能够容忍被人如此轻贱羞辱?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他是倾慕过俞师兄,可就是心里偷偷喜欢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俞师兄竟然在背后那样说他,真是欺人太甚。说完,怕大家不相信。岑明钰还把乔旭拉出来,气呼呼道,“爹爹,赵夫郎可以给我作证,这些都是赵夫郎亲耳听见的!”乔旭:……不,我不想给你作证。我现在只想原地晕过去!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岑明钰竟是这样一个人。按照常理来说,作为一个小哥儿,听到这般轻贱羞辱的话,不应该哭死在自己房间里吗?不应该无头苍蝇般去找爹娘哭诉吗?结果岑明钰倒好,他竟然亲身上阵来对峙,也不怕清白尽毁嫁不出去!乔旭眼神闪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办。而这边。俞州听完缘由后,直接暴怒了,“乔旭,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何时何地还有谁听见了,你给我把证据拿出来,把话说清楚!”其余人也都看向乔旭。尤其是贺元柏,看向乔旭的目光冰冷极了,不管俞州到底有没有说过那些混话,乔旭将其告诉岑明钰就是没安好心。众人目光如炬,乔旭藏在袖子里的手有点颤抖。可是他根本不敢承认自己撒谎,那后果太严重,为今之计,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深吸口气,乔旭只能硬着头皮和俞州对峙,“对,我可以作证!那些话就是你说的,我没有其他证人,但确实是我亲耳所闻。你还说你已与明钰有了关系,明钰肩膀上有个蝴蝶胎记……”“俞州,我要不是亲耳听见你说的,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乔旭咬牙,也是豁出去了。虽然事情有些偏差,但既然事到如今,他要是不把俞州和贺元柏的关系彻底破坏,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白费不说,肯定还要被岑夫子记恨。如此,他也不管能不能笼络到贺元柏了,只要从今以后俞州和贺元柏成为死敌,他就算赢。至于岑明钰的死活……也只能怪对方自己作死,干嘛非要跑过来对峙!岑明钰当场脸就白了,更加着急哭出声,“我没有!”他和俞师兄清清白白,俞师兄怎么会知道他身上有胎记。俞州也真的火了,气得直接抬手就给了乔旭一巴掌,“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他是猜出来乔旭是重生者了的,原主和岑明钰是清白的,乔旭却能说出这种话,很明显就是利用了上辈子什么记忆。原本乔旭害乔楠落水,抢了别人姻缘,他就对这个重生者没好感。现在乔旭更如此滥用重生先知,不把人命当回事,真的让他没法控制住手了!“你,你竟然打我……”乔旭没想到俞州竟然会朝他动手,捂住红肿的脸不可思议。他可是个小哥儿,俞州竟然对他动手,还是不是男人!俞州是个男人,只不过不是个普通男人而已。对于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俞州而言,这里的哥儿和男人压根就没区别,身体结构啥都一样,他动手半点没压力,真惹到他头上照打不误。最重要的是,乔旭该打!俞州朝想说话的乔楠点头,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能够解决。这才走到还捂着脸不可思议的乔旭面前,目光森冷威胁,“乔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将你的秘密说出去,让县衙的人将你烧死!”“你,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乔旭听到俞州若有所指的话,脸色大变,有了某种不太好的猜测。果然。下一刻俞州便冷笑,说了句只有当事人才能听懂的话,“大雪天,京郊庄子,风寒入体……”乔旭顿觉眼前一黑。他上辈子就是大雪天在京郊庄子风寒而死!这个俞州竟然也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