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既然盯上了乔家,当然就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想要兵不血刃的让乔家交出造纸术,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只要两家沾上了亲戚关系,他们以后逼迫乔家,就多了层“家事”的遮羞布。这般非常的冠冕堂皇,但贵圈就是如此,虚伪至极。廖家是疼爱儿子,可在涉及家族利益时,也不妨碍他们牺牲儿子的婚事,反正以他们儿子的情况,也只能低娶。至于廖文才自己。他也清楚自己的名声,所以也不在乎到底娶谁,反正他就是想拿乔家来泄愤,等他出口了气,再把乔家哥儿休掉重新娶个妻子便是。谁让乔家人多管闲事,烂好心地救了刘钰不说,还害得他被皇帝斥责,“赏”了足足二十板子!若非他爹是户部尚书,那些板子当真结结实实挨完,他这么个弱鸡纨绔肯定就废掉了。他打听过乔家亲人关系和睦,乔楠最是疼宠温哥儿这个弟弟,只要他把乔温娶回来好生折磨,乔楠必定后悔自责得罪于他。廖文才在家中一边养伤,一边恨恨等待他爹娘给他把温哥儿娶回去泄愤。严肃而庄重的婚姻大事,在这些人眼中不值一提。—乔家这边。乔楠和俞州既然猜到廖家目的是造纸术,那么再见到廖家的媒婆再出现,也就不意外了。但不意外,不代表不讨厌。廖家的媒婆估计是得了什么吩咐,脸皮特别厚,根本不管乔家人的态度如何,以及严词拒绝,每次上门都是笑呵呵的继续劝说。死皮赖脸让人十分的烦不胜烦。乔楠已经跟乔父乔母等人打过招呼,表示不用管廖家的报复,他会想办法解决,只要两人别答应婚事就成。乔父乔母连乔楠这个养子都舍不得受委屈,又如何能够忍受自己的亲生儿子遭受苦难?他们不知道乔楠想到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但他们知道乔楠的身世,乔家帮陛下养了多年的儿子,陛下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家被欺负的。因此,乔父乔母倒也不怕拒绝廖家婚事被报复。见媒婆如此死皮赖脸的讨人嫌,原本还想着留点脸面的乔母也不管了,直接吩咐门房再见到廖家的媒婆,不用再通报放进家门。那媒婆被拦在门外也不生气,应该是早就有所预料被吩咐过。当即就装莫做样的叹气,以图让周围好奇的路人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对着乔家门口大声喊,“乔夫人,让我来提亲的是廖家,三品大员的廖尚书家啊,他们家嫡次子虽说读书不行,没有考到什么功名,不够出息,但是真心喜欢你们家温哥儿的。”“廖家说了,他们家就想儿子开心,愿意娶你们家的温哥儿当正君,乔夫人你怎么就不答应呢?”“连尚书家的好亲事都不要,乔夫人莫不是有其他乘龙快婿?还是说你家温哥儿已有两情相悦之人了……”媒婆看着是在哀叹,但每句话却无不都是巨坑,把乔家架在火上烤,让乔家怎么做都不对。前者乔家就是个七品小官,连尚书家的提亲都看不上,就是眼光太高想攀龙附凤。后者说一个未出嫁的小哥儿有两情相悦之人,稍微弄不好传出去就是个不检点的名声流言,足以毁掉一个人。如此咄咄相逼。这媒婆真是好利的嘴,这廖家真是好毒的心!乔楠眼中闪过冷光,便示意乔父乔母等人别动,他扶着肚子走出去,环视门口瞧热闹的路人,也提高音量道,“孔嬷嬷(媒婆)不要再来了,我乔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也有铮铮傲骨,绝不是那等卖哥求荣之辈。”“我夫君寒窗苦读多年,心中自有沟壑本事,便是在翰林院呆上十数年,也绝不行那攀附权贵之事。”“我弟弟再好,廖少爷再喜欢,也没有逼婚的道理吧?如此,你家少爷名廖文才,还真成那故事里的马文才了?”乔楠声音平静带着一股莫名安抚人心的感觉。媒婆嘴里能颠倒黑白,他自然也能胡编乱造瞎编是非,何况廖家逼婚也是事实。周围瞧热闹的人听完此话,顿时恍然大悟,没有人怀疑乔楠在说谎。因为大家不知道廖尚书的嫡次子是谁,但却知道廖文才是谁。多亏了刘钰的事情闹得太大,牵扯在其中还担任了恶毒反派的廖文才,现在不仅烂名闻名贵圈,也闻名京城百姓之耳了。众人再见到乔楠的出色容貌,丝毫不怀疑真是廖文才看上人家小哥儿的美貌,想要强娶!那媒婆没想到乔家竟然这么刚,完全不怕廖家的权势,真敢当众把事情挑明拒绝。一个七品小官如此拂三品大员家的脸,简直疯了。媒婆还想说点什么挽尊,生怕自己把事情搞砸坏了廖家名声被收拾。但乔楠不会再给她开口的机会,说完便转身回了府邸之中,让媒婆根本没有帮廖家辩解挽尊的机会。周围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媒婆没有办法,只能气闷的离开。府中。乔温看见哥哥回来,连忙迎上去扶着乔楠在椅子上坐下后,才担心询问,“大哥,人打发掉了吗?”“嗯,已经打发掉了,我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掀了廖家的皮,这两天议论纷纷,廖家为了面子应该暂时不会再让媒婆上门……”乔楠对着乔父乔母等人安慰,“等过几天找齐那些苦主,廖家自顾不暇,也就没时间找我们麻烦了。”当初在发现他们茶楼话剧中的名字,和廖文才撞名,又看出来廖文才是个张扬跋涉的纨绔后,他就让人盯着廖家以防万一了。因为廖家势力大,平日做事扫尾干净不好调查了,他还让雨竹悄悄去了一趟伯府苏家的田庄,找乔旭要了不少京城权贵的前世秘闻。这也是当初乔楠会对其手下留情的原因之一。实在是他这个重生堂弟,前世干啥啥都不行,但打探人家后院秘密八卦第一名,脑子里的记忆还是有些价值的,就是对方自己总利用不好而已。而在乔旭提供的消息之中,还真有几条关于廖家的,如此正好用上。当然,以乔旭那性格,刚开始肯定不会愿意免费提供这么多消息。当时……乔旭是想狮子大开口要一笔巨款,等着以后买宅子买仆人继续过好日子,对富贵二字可谓是非常执着了。但最终这个得寸进尺的念头,被乔楠亲自过去揍上一顿后,就打消得干干净净,老老实实拿着锅铲继续去做饭干活了。除了总是见缝插针提要求外,很显然,乔旭对于自己的“牢狱”生活适应得非常快,在田庄里都已经学会烧活做饭了……不过,乔旭人奇葩了些,但对方提供的消息确实很有用。等过两天廖家麻烦缠身时,就没工夫再来骚扰他们家了。乔楠简单把自己做的事情,跟乔父乔母等人说了下,让乔温和乔云文这俩还不知道自家早就拥有大背景的可怜小孩,满心忧虑总算安抚平复下来。乔温满是依赖崇拜抱住乔楠,“哥,你对我真好!”他就知道大哥最疼他了,为了保护他,连三品大官都不怕。乔楠对弟弟小孩似的举动很无奈,但心里对弟弟依赖崇拜自己是高兴的。这辈子他会保护好身边每一个亲人的,一定会竭尽全力。……卢家。苏裕昊在得知廖家向温哥儿提亲时,也急得要疯了。他和温哥儿相识虽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打当初第一眼见到温哥儿时,他就对温哥儿心动了。这些日子因为和乔家的生意接触,经常往乔家跑,伴随着越是对温哥儿了解,他就越喜欢对方。而温哥儿对他明显也是有意思的,前些日子温哥儿还专门下厨做了糕点送他吃,回应了他的心意。他都想好了,接下来一定要在乔家人面前好好表现,等过些日子得到乔父乔母点头,就立马去提亲,把心上人娶回家。结果现在,廖家竟然跑出来截胡!苏裕昊对着卢夫人心急如焚,“娘,我要娶温哥儿,你帮我去乔家提亲好不好?那廖文才不是个好东西,他都没见过温哥儿,无缘无故就提亲,娶温哥儿肯定没安好心。”卢夫人很是叹气,为自己和儿女的命运叹气,她们母子三人怎么就如此倒霉呢?刚刚脱离伯府那个火坑,眼看着就要过好日子了,儿子娶亲又遭了波折,真是让人头疼不已。她私心里是不想儿子去趟浑水的,尽管她对温哥儿也很喜欢,但看着儿子的模样,她又做不出那等棒打鸳鸯之事。最终,卢夫人只能严肃询问,“你真的下定了决心,非温哥儿不要?哪怕得罪了廖尚书在京城没有立足之地,也不后悔?”“娘,我知道这些后果,我不后悔,我都向温哥儿表明了心意,他也回应了我,此刻我怎能弃他不顾?”苏裕昊没有犹豫,只是对母亲和妹妹有些愧疚。他难受道:“就是连累娘和妹妹你们了,不过娘你们放心,就算离开了京城,我也会努力让你们过上比原来更好的生活,会把这个家撑起来的。”苏玉珠闻言,看着自己哥哥笑,“哥,我不稀罕留在京城,只要你和娘在,在哪里生活我都无所谓,我相信哥的能力和本事。”“哥,你也不要觉得愧疚,如果你真的为了我们就胆小的抛弃温哥儿,我才会鄙视你,我的哥哥就应该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遇到事情就退缩的懦夫。”看着两个相互信赖依靠的儿女,卢夫人露出笑容,虽然她们三母子总是遭遇各种倒霉事,但儿女和谐的兄妹感情,却是什么财宝地位都换不来的。“好,既然儿子你决定了,那娘这就去给你提亲,咱把温哥儿娶回家。”卢夫人笑着就去拿聘礼簿。自从知道儿子开窍了后,她就在准备提亲下聘的东西了,聘礼簿早就写好了的,不用再耽搁时间准备。因为情况紧急,卢夫人拿上东西请好媒婆后,就立刻带着儿子到了乔家。对两母子带着媒婆到来,乔家人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苏裕昊是个正直负责的好男人,他既然已经向温哥儿表明了心意,定然不可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别人逼婚。可卢母不同,对方最是在乎自己儿女,很难保证不会在这种危机时刻逼儿子放弃心上人,从而断尾求生。但现在。两母子带着媒婆出现,可想而知卢家做出了什么决定。乔父乔母脸上露出欣慰笑容,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来提亲,苏裕昊这孩子他们确实没有看错。乔温更是感动不已,他一直在期待苏裕昊听到消息来提亲,没想到对方真的来了。乔楠心中也高兴之极。尽管今生苏裕昊的经历和前世有所区别,但苏裕昊对弟弟的心没有因为各种蝴蝶翅膀改变,以后有苏裕昊照顾弟弟,他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卢家能够在这种危机时刻来提亲,可见人品都是靠谱的,乔父乔母担心事情有变出意外,对卢家的提亲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卢夫人那边也没有仗着乔家现在情况不好,就轻视温哥儿,带来的聘礼簿清单十分得丰厚。卢夫人笑道,“咱们家就母子三人孤儿寡母的,没什么家世可言,也就这点金银俗物拿得出手,委屈温哥儿了,待俩孩子成亲后,我一定会让昊儿好好对待温哥儿的,还请乔老爷,乔夫人莫要嫌弃。”“卢夫人谦虚了,昊儿是个好孩子,咱们家不讲那么多规矩,只要两个孩子好就行。”乔父乔母乐呵呵。乔温和苏裕昊在旁边视线交汇红着脸,气氛其乐融融。亲事商谈顺利,为以防万一,两家当天就把庚帖换了。他们并没有隐瞒动静,甚至还刻意宣扬了下,廖家那边自然很快就知道了温哥儿定亲的消息。这下,可就让廖家气到了。……廖夫人气得将手上茶杯砸到地上,“这个该死的乔家,我儿要娶他们家的小哥儿当正君,那是他们的福气,三番五次的拒绝咱们不说,现在竟然还和一个破落商户子定了亲!”“她们什么意思?是说我儿连个破落商户子都比不了吗?!”原本她打温哥儿主意,只是为了乔家的造纸技术,但现在乔家如此嫌弃她儿子的态度,就让她觉得愤怒了。她儿子再怎么不成器,那也是尚书府的嫡少爷,京城那些贵女公子嫌弃她儿子就罢了,一个区区七品小官之家也敢嫌弃,简直是把她们尚书府的面子仍在地上踩。廖尚书也很不悦乔家嫌弃自己儿子的态度,但他更加关心的还是,“这乔家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连番逼迫,他们怎么好像都没找背后的主子求助?难道是我想多了?”“可是不对,背后没有依仗,乔家敢这么不给我们面子?如今还直接定亲打我们的脸,不是底气十足,那是什么?”总不能乔家人就是一群脑子进水,分不清轻重的愣子吧。廖尚书想不明白。而其实,在廖家刚提亲的时候,李承巍就准备出手帮乔家解决麻烦的,但被俞州递消息制止了。他们两方的关系现在还不宜暴出来,此事俞州和乔楠自己就能解决,实在没必要浪费李承巍和文德帝的力量,如此王牌两人想用在刀刃上,廖家还不够格他们砸底牌。结果证明,他们的选择没错,恰好躲过了廖尚书的试探。廖尚书越想越觉得乔家有蹊跷,沉吟道,“不行,这乔家有问题,得想办法再试探一番。”“相公打算如何?这乔家竟然敢嫌弃我们儿子,这次下手绝不能轻,必须要让他们好生吃个教训。”廖夫人没有反驳丈夫的决定,生气的想下狠手。夫妻俩就此准备商议起来。但他们已经没机会再找乔家麻烦了,因为乔楠已经出手了。“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突然,一个下人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廖尚书见此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何事如此慌张?”然后下一刻,夫妻两人就齐齐变了脸。下人气喘吁吁道,“衙门,衙门有好多人敲鼓鸣冤,全部都是状告二少爷的,还,还写了血书,好多百姓都在围观,消息全都传出去了……”自己儿子做过什么事情,没有人比廖尚书夫妻自己更清楚。两人几乎是瞬间眼前就有点发黑。廖夫人抓住丈夫的手着急不已,“相公,现在怎么办?当初文才做的那些事情,你不是说尾巴都处理干净了吗?现在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状告文才,相公你快想个办法啊,文才可是我们的儿子,你一定要救救他啊,呜呜……”刚才还摆着贵妇威风的廖夫人,直接给急哭了。廖尚书更是头脑阵阵发昏。他一共就两个儿子,嫡次子再不成器,他也是喜欢想救的,可问题是就他儿子做的那些事情,一旦曝光,别说让他儿子活命,整个廖家不被连累就是走大运了!廖家一片兵荒马乱,再也顾不得去算计什么了。—而外头衙门口也是人群涌动。因为今日来敲伸冤鼓的人,比上回苏家状告老齐南伯动静还要大。十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少,满脸悲愤拿着血书跪在衙门口,嘴里不停地喊着“廖文才人面兽心,杀人偿命!”声音震天,字字泣血,声声悲鸣。哪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着这群人的模样,听着他们的喊声,周围百姓就忍不住生出同情和愤慨。这到底是做了多大的孽,多少的孽,才能让这么多人一起带着血书来伸冤啊,真是夭寿。一群人动静太大了。京城府尹不敢怠慢,又只能一边忧愁暗骂那些权贵整天搞事情,一边升堂审案。这就是住在皇城天子脚下的利弊,容易惹到达官贵人被欺负,可只要敢豁出去,也有伸冤的机会。或许最终不一定能够伸冤成功,但比起那些天高皇帝远,连个敲鼓机会都没有的好。每次衙门鼓响,就代表案子不小。这次也不例外,待十几个披麻戴孝的状告者诉说完自己的冤情后,京城府尹和门口围观的百姓,都足足哑然了好半晌。“大人,我是京城东郊王家村的人,两年前我妹妹在街上被廖文才那个禽兽看中,他想纳我妹妹做妾,我们家不愿意,他就生生将我妹妹抢走,还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烧死了我爹娘,求大人为我家做主……”“大人,我是乌昌省人士,一年前我与母亲上京投亲,碰到廖文才和他几个狐朋狗友在外秋猎,他们瞧我有几分姿色,竟二话不说就把我带走玷污,事后还将我卖到了青楼去,求大人为我做主……”“大人,我叫蒋二,原本是个货郎,有个恩爱的夫郎和孩子,奈何廖文才那禽兽瞧上了我夫郎……”“大人,我是……”“大人,大人……”众人挨个上前诉说自己经历,有受害者本人,也有受害者家属,一个个说起廖文才真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剐了。廖文才仗着自己是尚书家的少爷,平日里不敢随便招惹那些达官显贵,但欺负起百姓来却是肆无忌惮。因着贪花好色的本性,很是害了不少姑娘哥儿,以及这些姑娘哥儿的家里人,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虽然当初廖尚书命人把事情扫了尾,但由于前去办事的人,不太重视这些百姓,觉得这些没钱又没事的百姓能掀起什么风浪?因此疏忽大意,便出现了这么多的漏网之鱼。一声声的悲戚控诉,听得周围百姓满脸愤怒,握着拳头浑身都在发抖,怒气不断上涌。偏偏人群中还有人在嘀咕,“诶,这些人拿着血书来告又有什么用,那廖文才可是尚书家的少爷,还是户部尚书,实权在手的三品大员,到时候随随便便找个替罪羊,还不是就轻松把事情给了了,告是白告了,人也是白死了……”“轰!”周围百姓听到这般嘀咕,愤怒直冲脑门,顿时炸开更气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