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 宜成婚。定北侯府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一脸灿烂, 就连最是稳重呆板的陈二将军都止不住的嘴角上扬。从定北侯府到丞相府这一路,喜庆的大红灯笼早早挂起,红绸子拉了一路,整个京城都被这场盛大高调的婚礼感染, 人们忍不住聚拢在一起,满含期待的等待围观, 一个个小孩子欢快的蹦跳着,唱着祝福的歌谣。席朗一身鲜红的新郎官装扮, 从头红到脚,席朗本身就又帅又高,这身打扮更是分分钟迷死人。胸前带着一朵大大的大红花, 席朗一路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迎亲的队伍, 就那么浩浩****的朝着丞相府走去。新郎官人高马大, 又生得俊俏, 嘴角还一直带着笑, 整个儿显得意气风发, 玉树临风,一路上引得喝彩声不断。热热闹闹的场面从侯府一直蔓延到丞相府,仿佛整个京城都因为他们的婚礼而沸腾起来。等到席朗带着迎亲大队伍走到丞相府的时候,一路追着他们的围观群众已经排起几里长的队伍, 丞相府外面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席朗一律按照这个时代的最高规格和礼仪去做, 丝毫不觉得繁琐。不过韩知许终究不是女子,所以很多规矩和传统席朗都特意让人做了人性化改变, 比如新娘盖头,花轿之类的,席朗就觉得没必要,都做了适当改动。别的不说,反正韩丞相听了以后黑沉沉的脸是有些缓和的。今日的韩知许一改他清雅淡然的风格,他同样穿上了一身红装,隆重又绝美,本来就超凡出尘的一张脸,略施粉黛之后直接把给他梳妆的嬷嬷丫鬟们都看得呆了。不过正是这样,让韩知许有种被拉下神坛的真实感,不再高高在上让人仰望,反而多了几分亲切和真实。席朗特意交代,他只需用红发带简单的束发即可,不需要像女子那么么繁琐,更不需要什么红盖头之类。妆容也是如此,简简单单,但即便如此,这张脸还是在这身红装的衬托下美得让人移不开眼。韩知许看着镜中的自己,神色复杂,甚至是有些陌生。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跟一个男子成婚,而且还是那个从小不学无术的小世子。或者更准确的说,就算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心境。本该波澜不惊,对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波动的不是吗?可是他现在内心充满了复杂混乱,抑制不住的紧张着,期待着,又有些无措,迷茫,总之混乱又焦躁。这已然不只是一场阴谋之下的婚事了,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韩知许自己也不清楚。“小世子来了,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院外远远传来小厮们欢快的报喜声,由远及近。很快只听屋外乌泱泱一片热闹,韩知许起身在门口站定,随后就见意气风发的小世子被众人簇拥着朝他走来。四目相对,席朗不自觉的勾起唇角,然后就大步朝他走过来,他是那么耀眼阳光,看得韩知许都不自觉愣住了。心脏更是抑制不住的狂跳,那种悸动根本不是什么冷静稳重所能压制的。不受控制,且强烈。在一众欢声笑语中,席朗笑着递过手中的喜绸。“知许,我来接你了。”席朗声音悦耳,藏着少年郎的意气风发与激动难持,引得一众围观群众忍不住捂嘴偷笑。韩知许抿了抿唇,脸上禁不住冒出一层淡淡的红来,像是抹了胭脂,好在两人今日都是满身的红,于是脸上那抹红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只是让他更加耀眼动人。韩知许感觉自己脸上发烫,就连耳朵也有些热,但终究没有避开席朗的视线,而是坚定的迎了上去。韩知许大大方方的伸手握住席朗递过去的喜绸,于是两人一人握住一端,相视一笑。席朗随即在欢笑声中牵着他走向门外。跪别父母的时候,望着紧绷身体的父亲,以及眼眶通红还强颜欢笑的母亲,韩知许终究没忍住眼眶微酸,眼底也是抑制不住的一阵热意。席朗藏在宽大喜袍下的手悄悄钻过去,伸进去握了握韩知许微凉的手,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掌心。韩知许立马只觉得一股温暖从手心传来,很快传到全身,直达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难受酸涩一下子就消减了不少。韩知许不禁想起昨夜,父子俩促膝长谈直到深夜,他跟父亲说了世子并非任人宰割的白目,也说了自己的内心想法,父亲沉默很久。他本以为父亲是在权衡利弊,权衡韩家是否值得涉嫌,他甚至做好了与丞相府断绝关系的打算,可父亲沉默良久之后,开口第一句话问的却是自己。是否对世子动了心,世子对自己又是否有心。韩知许当时就怔住了,随即就忍不住眼眶发酸。在那样的时候,外人眼中聪慧过人的无双公子却呐呐不能言,只是望着父亲关切的眼神止不住的鼻头发酸。知子莫若父,韩丞相看自家儿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儿,这些年你为韩家承受太多,就连这桩婚事起初也是为了家族荣华才忍下,为父只希望你今后能卸下肩上的担子。”“那陈子扬若真是扮猪吃老虎那么多年,连皇上,为父,整个天下都看不出端倪,可见此人的心性之可怕,之老练,只怕是皇上都……”“许儿,你若真是对他起了心思,为父只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凡事莫要不顾一切,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倘若他将来……为父永远是你的后盾。”因为父亲的话,韩知许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父亲的担忧和关切,实际上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如今的局面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情爱这种东西,又哪里人控制得住的?他不确定这人过去那么多年究竟是如何瞒过所有人的,但至少现在,他瞒着天下人却对自己展露了真实面貌,而且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唯独对自己的心是不变的。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也并非全都是演戏?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韩知许终究是控制不住因他而跳动的心脏,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赌一场又何妨呢?两人跪别了丞相夫妇,席朗再次牵起韩知许往外走,韩知许的大哥坐在轮椅上,瘦弱的身躯却满含温暖的目送着他走出丞相府大门,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以韩知许对他感情不一样,更何况这个大哥从小对他最好,又是他的榜样。而韩知许的那些个庶弟也是一直送着他走出丞相府。席朗多少有些被大小舅子们行注目礼的感觉,带威胁警告的那种。席朗没让韩知许坐花轿,而是给他准备了一匹马。两人各乘一骑,中间连着大红的喜绸,席朗在前牵着,韩知许在后跟着。同样是意气风发,英俊无双的大好儿郎,此时却出奇的相配,这一刻就是再看不上小世子的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两位走在一起竟然是那么的和谐美好。到了侯府,先跪拜了父母灵位,这才在老太太和二叔三叔的见证下,拜堂成亲,直至送入洞房。当所有宾客散尽,早已经是月上枝头了。席朗酒气熏天,本来摇摇晃晃的身体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眼底就恢复了清明,然后他走向坐在桌边的韩知许。席朗早早的让小皮蛋给韩知许送来了不少吃食,否则等到这个点早就饿扁了。韩知许也不客气,一个人在房间看书喝茶,送来的糕点吃食也消耗了不少,一点不客气。“知许等急了吧。”席朗笑着倒了两杯酒,韩知许挑眉,眉目勾人,还带着几分挑衅,“急什么?”席朗看得一阵心痒,喉结滚动,韩知许口齿间一股淡淡的酒香味,看来没少偷喝。“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喝?”席朗说着给他递了一杯,自己端起一杯。韩知许端起酒杯就要喝,席朗赶紧伸手挡住,“交杯酒。”韩知许面色一红,终究是有些难为情,其实偷偷喝酒也是怀了这样的目的,喝醉了就不会不好意思,不会难为情,不会羞耻得不知道怎么面对。可惜房间里酒太少,他的酒量又不差,于是脸上喝红了,一阵阵的热,偏偏就是没醉,反而清醒得不得了。韩知许挑眉看着席朗,席朗站着他坐着,一高一低,同是一身喜服。“成婚哪能不喝交杯酒的。”席朗低低说着,他喝了不少酒,少年郎的嗓音被染上一层成熟的稳重,仿佛一夜长大,竟透着些磁性的**,让人不自觉的悸动酥麻。韩知许莫名其妙的就受到了蛊惑,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的动作一起,交织缠绕着,然后注视着对方一饮而尽。韩知许仰着头,眼睛不自觉睁大望着头顶的席朗,席朗低垂着眼,他几乎将韩知许整个人圈在怀里。辛辣又香味扑鼻的美酒含在口中,席朗忍不住扣起他的下颌,然后对着他微微红润的唇就亲了下去。“唔……”薄唇被美酒浸润得又红又软,亮亮的透着酒香,席朗爱不释口,将他们含在口中便迫不及待的用舌尖顶开,然后口中的酒就顺着流了进去。熟悉又令人战栗的触感让韩知许止不住的浑身酥麻,尤其是在他口中温热过的酒涌入口中时,夹杂着男人的味道一起,强势又不可挡的一起涌入他的心田,韩知许只觉得一瞬间被男人的气息包围,这股气息如同那美酒一样,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全身,他的血液,每一处。他忍不住连身带心的沉溺其中,整个人如同不战而败的小兵,分分钟丢盔弃甲,逃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