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沉星起初还不知道席朗在做什么, 那块大黑布又是干什么用的,直到席朗将黑布扔下,他眼睁睁看着黑布将那三个人劈头盖脸的罩在下面。然后席朗突然飞身下去, 直接将黑布边缠了起来,接着按着里面的人就开始疯狂捶打。骆沉星目瞪口呆,他真的,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操作。三个人被套了黑麻袋, 正在里面慌作一团呢,而且越慌越乱, 席朗对着一个鼓包就是狠狠一脚,三个人立马滚作一团。席朗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管他踢到哪里呢,反正看到哪里鼓起来就踢哪里。“啊我的脸呜呜呜……艹尼玛啊老子的屁股……”“王八蛋啊……手……手断了你有本事……放老子出来!”“啊艹……痛死老子啊……”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席朗下脚又狠又准, 他有透视眼不是吗,就专挑最疼的地方踢, 直到他们的脏嘴只顾着惨叫再也骂不出什么脏话来。席朗这才抬头, 却发现骆沉星还在呆愣的看着自己, 他对骆沉星招了招手, 嘴唇示意他下来, 一起揍。骆沉星刚走下去就被席朗拉着踹了好几脚,他也不知道踹到了谁,似乎是踹到了谁的脸。“用力,把你心里的恨全都发泄出来, 对人渣不用客气。”席朗凑到骆沉星耳边小声道。于是, 骆沉星学着他的样子也开始对面前这一大团黑色东西开始拳打脚踢。他一边踹一边满脑子都是他在德美的那半年里所遭遇的一幕幕。因为那个女人勾引了别人的爸爸,他被全校排斥, 孤立,被所有学生家长逼着退学。那时候他羞耻得抬不起头,他不得不离开原来的学校,但是他不想放弃,他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所以他想转学,然而当他拿着自己的成绩单跑遍了林安的各所初中,却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收留自己。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女人的事迹,谁也不想麻烦上身。唯独德美,他们可以接受骆沉星。虽然外婆和舅舅不断责骂,甚至对他拳脚相向,骂他妈的同时连着他一起骂,骂他们不要脸,丢了他们的脸,骂自己这种人就不配读书,不该去学校那么干净的地方。但无论如何,骆沉星不想自己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万幸那个女人终究是对他有些愧疚,毕竟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逼至此。所以那个女人给了他学费,他成功进入了德美初中。事实上,他很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可他也知道,自己要的其实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报考高中的机会,至于这所学校有多烂,成绩有多差对他而言无所谓的,他完全可以自学。只是他没想到,这里早已烂到根,这里的恶劣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因为他的长相,他被他们嘲笑小姑娘,也因为那个女人,他们第一天就给自己贴上了贱人的标签。所以他在德美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各种各样的霸/凌事件几乎每天都在他身上上演。他祈祷永远都没有课间休息,永远都在上课,永远不需要去厕所,可即便是在上课的时候也避免不了他们看他不顺眼。他们看不惯他学习,看不惯他听老师的话,更看不惯他成绩好。然而这些都无所谓,骆沉星可以忍,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他没想到,有些人可以毫无理由的对你恶。这些人中,最让骆沉星畏惧的就是姜陌,他是别班的,他身边总是跟着不少小喽啰,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他们第一次把骆沉星堵在厕所,就是听说学校来了个**/妇生的儿子,而姜陌,他就想看看贱人生的儿子究竟是不是贱种。当时的骆沉星又黑又瘦,但也遮挡不了他精致的五官,姜陌当场让他的小喽啰用刀片刮掉了骆沉星的半边头发,还有眉毛。然后他像个变态一样望着那样的骆沉星笑得直不起腰。他说他最讨厌长得好看的人。骆沉星当时就回了他一句,是因为你长得丑吗?骆沉星是个倔脾气,大多时候被欺负他都是咬着牙不吭声,但那天他没忍住,于是他被几个人爆打了一顿。骆沉星冰冷的眼底,第一次因为被欺负而有了波动。从那以后骆沉星就成了姜陌最喜欢捉弄的玩具,而他也成了骆沉星的噩梦。直到骆沉星中考之后离开德美,成功逃脱那个鬼地方,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群魔鬼,却不想会在运动会上再次看到姜陌。他改头换面,成了七中重点培养的体育特长生,仿佛曾经那个恶魔不是他,他曾经所做的一切也都可以磨灭。然而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他整个人生都毁了,永远没有获得新生的机会。好在骆沉星是幸运的,他遇上了席朗。骆沉星就这样发泄了足足几分钟,直到黑布下的惨叫声越来越小,他们挣扎的动静也越来越小。他恍然回神,刚巧这时候从医院后门里走出来两个保安。“喂,那边的,在干什么!”两束光突然射了过来把骆沉星吓了一跳,两个保安也快步朝这边走来。席朗想都没想,拉起骆沉星的手就往背后跑。“站住!你们两个!别跑……”“不跑才怪!”席朗拉着骆沉星跑得飞快。两个保安依稀只看到两个背影,飞快的移动,他们追着撵了几步,可是眨眼就跑没影了,倒是把他们累得够呛。“呼呼……跑的真快!”席朗拉着骆沉星奋力往前跑,骆沉星放开了手脚也回拉着席朗的手,他奋力的跑着,然后扭头望着席朗却忍不住笑了。越笑越大声,有种发泄后的畅快,也有种报复后的释然。“爽不爽?”席朗问他。“爽死了!”骆沉星回他。两个少年相视大笑,随即一阵风的跑过大街小巷,跑回席朗的住处。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发泄?但爽的时候是真爽,事后冷静下来慌也是真慌。“我们不会把他们打死吧?”“我们不会坐牢吧?”骆沉星自己是无所谓的,他觉得跟席朗相处的这段时间是他短短十六年的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足够了。所以他无所谓坐牢,无所谓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是席朗不一样。他的人生该是跟自己截然相反的,是光明温暖的,也是让人望尘莫及的,他不该被自己牵连。这么想着骆沉星突然变得慌乱,“要不席朗你回家去吧,现在就走,今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想好了,出了事他一个人顶着。他有些急促的催着席朗。席朗却拉住他的手,将他揽到怀里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骆沉星别慌,我有分寸的,不用怕,一切有我。”“你只需要冷静下来,一切交给我就好,可以吗?”席朗的声音一向很有魔力,骆沉星果然很快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呢,能遇上这样的席朗,而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席朗喜欢的地方吗?他总是反复问自己,他有什么值得席朗喜欢的地方,席朗曾经说过因为自己长得好看。骆沉星是不信的,况且即便是真的,也早晚会因为这么糟糕的自己而生出厌倦。早晚会厌的。骆沉星太自卑也太悲观了,可这是他从小的环境和遭遇造成的。他想,如果他没有遇到席朗,他一辈子都不会走出自己的保护壳,一辈子都会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懦弱又阴暗的看着这个世界。他不会体会到人和人原来可以这么亲密,原来他也能得到同学们的鼓励,他也可以被他们欢呼……骆沉星突然有股冲动,自己一直以来究竟在懦弱什么呢?就算席朗只是一时兴起,亦或者同心情泛滥,或者只是大少爷下乡的调剂品,或者只是拿自己寻开心,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对自己而言,席朗带给自己的改变却都是真真实实的。所以即便最后都是一场空,即便两年后甚至更早,席朗就要回他的京城去,那又如何呢?自己已经悲催至此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所以他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扭捏纠结上,干干脆脆的轰轰烈烈谈一场不可以吗?比起以后后悔,还不如现在不留遗憾不是吗?席朗不知道怀里的人想通了什么,又抱着怎样的心态,他突然很冷静的抬起头拉住了自己的手。骆沉星望着席朗,突然很认真的问他。“席朗,你曾经问我的问题能不能再问一遍?”席朗快速搜索着从他话痨口中流出的话,但是好像有感应一般,他几乎立马就明白了骆沉星指的是哪一句。“骆沉星你谈过恋爱吗?”骆沉星摇了摇头,“没有。”“那要不要跟我试一试?”席朗继续问。骆沉星却突然抿了抿唇,他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认真的看着席朗道。“如果,你不介意我身上有脏东西的话,我可以。”席朗还没明白骆沉星这话的意思,却见他突然撩起衣服,将衣服往上卷起露出精瘦的身体。席朗甚至顾不得心疼他的少年竟然还是那么瘦。只一眼,席朗的眼底就刮起了一阵狂风暴雨,那眼底的黑暗,仿佛能吞噬整个世界。骆沉星的胸膛上,小腹上,侧腰上,刺目的烫伤痕迹让席朗整颗心都疼得揪了起来。足足有几十个烟头烫伤的痕迹,哪怕少年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可那些痕迹还是清清楚楚。席朗无法想象少年在怎样绝望又愤怒的情况下忍受着这样的疼痛,事实上,这些烟头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身体上留下痕迹呢?骆沉星咬着牙,又对席朗转了个身,将后背也展露在席朗眼前。席朗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刺痛了,心口像是被狠狠插了一剑,疼得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骆沉星瘦得深深凹陷的后腰处,尾椎骨的地方,赫然歪歪扭扭的刻上了一个名字,姜陌。那一条一条早已干涸的痕迹,席朗却仿佛看到了鲜血在滴落。这是两个血淋淋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