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很特别!”査瑜评论。“甜的?”査慎诧异。“不对呀!我这杯是苦的!”二人交换了茶碗,各自品尝了之后,对视一眼同感不解,分明是钱多多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泡的茶,而且出自同一壶,怎么会喝出一苦一甜两种味道?“多多?这是何故?还有,这茶中的枸杞我认得,金银花也认得,至于这一个细细长长的又是什么?”査瑜疑惑地盯着茶碗中那片**瓣,不解的问。这不能怪査瑜被难倒,实在是以花为茶此时还未盛行,他自然不知。査慎却道:“是**!”果然,钱多多打开壶盖,壶中水面上正漂浮着三朵舒展开来的**,嫩黄的花瓣恰和茶碗中的一般无二,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钱多多适时拍马屁道:“祖父果然好眼力!正是**!当年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何等的潇洒惬意!我就想到了用**入茶。其实和时下文人墨客惯用的以兰花或梅花点茶,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味甘苦,性微寒,有散风清热之功效,更可降火,有宁神静思的效用。北方天气干燥,正适合祖父饮用,但此茶不宜长期连续饮用,脾胃虚寒者最好少喝,容易引起胃部不适,不过偶尔喝一次倒也无妨。何况此茶对祖父的腿疾有益无害。”兰花素有天下第一香的美称,古人常用以点茶。制法是用淡盐水浸泡,期间不断换水,三四天后,把兰花取出漂洗干净,在泡茶时添加少许,其香韵致高远,饮后唇齿留香。玫瑰的制法则简单些,把生石灰研碎,铺放在瓦坛底,上面铺两层竹纸,把玫瑰鲜花铺放在纸上,将瓦坛的口子密闭封好。等到鲜花的水汽都被石灰吸附干净,再将玫瑰花干取出,另存他处,泡茶时用以点茶,香味令人心旷神怡。金秋时节,在**含苞待放之际,用烧化的蜡将花苞封起来,不使其绽放。待花季将过之际,把**苞摘下来,再用沸水把花苞上的蜡泡化。用这种未能开放的**苞点茶,馨香酷烈,馥郁持久,为不可多得的奇品。冬日里,摘下半开的梅花,整朵置于容器中,用相同比例的盐末洒在花朵上,不能用手碰触。用厚纸将容器密封好,存放在阴凉干爽处。来年时,将已被盐渍干的梅花取出,改用蜜糖浸泡,烹茶时加上一两朵,芳香异常。钱多多纯以**入茶,却并不常见。这当然是因为她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百年见识的缘故。只不过这一点却是不能对二人明说的。钱多多瞥了査慎盖在披风下的双腿一眼,重新为二人添上**茶,自己却半蹲半跪在査慎面前,纤纤十指开始为他按摩起双腿来。“你做什么?”査慎吓得差点跳起来。钱多多无奈叹道:“祖父,我是你孙媳能干什么?不过是想略尽孝心为您按摩腿部,也好让血液循环,减少祖父的疼痛之感。行行行,您老别又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瓜田李下之类的,我不爱听!再说了,此‘权’也!”査慎被她一顿抢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又一阵黑,连变数变。偏偏査瑜看自己祖父吃瘪还在一旁闷笑,把査慎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没敢乱动。有人为自己捶腿按摩自然是种享受,可这个人若换成他没好感的妖女那就另当别论。钱多多又道:“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欧阳公不也曾被这‘瓜田李下之嫌’逼得被贬官,很长时间郁结于心吗?可见捕风捉影之事害人不浅。”査慎瞪她一眼:“你倒知道的不少!”钱多多说的是“盗甥”事件,是诬陷欧阳修与外甥女通奸。()欧阳修妹妹嫁张氏不久便守寡,张氏前妻遗一女,欧阳修可怜她们,将她们接到家里抚养。其外甥女长大成人后,嫁与欧阳氏远房侄子欧阳晟,但她不守妇道,与家仆私通,被人告发。后受人利用,屈打成招,竟然说欧阳修和她有****,还欺占了她娘家的财产——有人事先用张氏的家财购买田地,落在欧阳修名下。显然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政治斗争,目的就是置欧阳修于死地。可是,“盗甥”绯闻被小人四处传播,如影随形,历时长久,欧阳修心情岂能不受影响。之后,那些小人又编造出“私从子妇”的绯闻,说欧阳修与儿媳****。经历两次绯闻的打击后,欧阳修心灰意冷,淡薄仕途。次年郁郁而终。“叔父生前最大的心愿,想必就是‘采菊东篱下’吧!”査瑜忙问:“为何?”钱多多道:“你想啊,叔父见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将晚年居处取名‘篱园’,足见叔父厌倦仕途、寄情山林之愿。”査瑜惊讶道:“我从未与你提及叔父,你如何得知?”这有什么?有关査氏一族的资料,暗香那足足放了厚厚一摞,钱多多尤其对这位査家族长査慎上心,査升乃其最骄傲的一子,査瑜乃其最看好的孙儿,她有什么不知道的?钱多多白他一眼,道:“我知道有什么稀奇的?我还知道很多呢!”査瑜挑眉道:“说来听听!”钱多多缓缓道:“叔父是康熙二十七年考取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康熙帝选儒臣侍值以备顾问,叔父经荐入直南书房多年,办事谨慎勤敏,备受器重!”“还有呢?”“叔父的书法秀逸,得董其昌神韵,小楷尤为精妙。曾被皇上称赞:他人书皆有俗气,惟查升乃脱俗耳。用工日久,自尔不同。”“还有呢?”“叔父品行高洁,待人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四方求书法者很多,听府里下人说,他经常在晚上燃烛挥毫。”钱多多语气一顿,査瑜又是一句:“还有吗?”“我可不像你那般博闻强记。只知道叔父‘厌仕而不弃,学陶而不隐’虽有陶渊明超脱平淡的处世情怀和认真率性的生活态度,却不能免俗地忧国忧民、脱不去这一身官服。所以我才说‘采菊东篱下’是叔父生前最大的心愿呀!”钱多多侃侃而谈,査瑜啧啧称奇。闻言,査慎这才朝钱多多多看了两眼。査升作为他最引以为傲的一个儿子,如今从一个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评论,他的心里可谓五味参杂。“不得了不得了!你对叔父居然了解这般之多!祖父您听到了吗?”“我又不聋!”査慎没好气回一句,神情却是十分受用的。这会他也不和钱多多计较什么敬称了!似乎也习惯了这妖女你你我我的称呼。査瑜也不恼,暗中却朝钱多多投去会心一笑。心知他是在为自己帮腔,钱多多也回以甜美一笑。这么长时间,钱多多除了偶尔为二人换杯茶,就一直像现在这般跪在地上为他按摩,说了这么许久的话也没停下来不说,连口茶也不曾喝过。査慎打量了钱多多数眼,内心里其实对她已经有了几分好感,只是死活不肯承认罢了。“哪听来的?”査慎突然问话。钱多多十指倏地一顿,正在为难之际,査瑜眼见忙道:“这件事想必是祖母无意中说给你听的?”钱多多心领神会,忙点头道:“嗯嗯,正是祖母无意中提起的!”査慎哪里看不出这二人暗中在递眼色,却也不揭破,又问了一句:“这**茶,也是‘无意’中得来的?”二人听他刻意强调“无意”二字,哪里还会听不出査慎压根不信他们的说辞,分明是在调侃他们。钱多多干笑连连,査瑜也陪着干笑。“哼!”査慎冷哼,似乎并无不悦。恰在此时马车颠了一下,钱多多身子一歪,査瑜急忙伸手相扶,二人刚稳住身形便下意识地望向査慎又急忙分开。“不用了,坐着吧!”钱多多本想继续按摩,査慎忽然出声阻止,她也只能在査瑜对面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目不斜视的神情。査慎看在眼中,心中也没之前那么生气了,可他仍旧板脸冷冷说了句:“你们俩的事,我还没有同意。”车内一时沉默。事实上,坐马车是件很枯燥的事情,本来査慎可以看看书、钱多多也可以躺在马车里补眠,可如今三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只能没话题找话题聊天来打发时间。可是聊了这么半天,査慎就没给过钱多多一个好脸色,如今又说了这么一句,这让她很是气馁,正在想着是不是自己马屁拍的太过了,让査慎看出什么才故意这么说的,只好再想别的办法。其实是她想歪了,査慎心中早就默许了这桩婚事,只是被钱多多的咄咄逼人给气到了,口头上不肯承认罢了。如今共乘一辆马车,钱多多又如此委曲求全刻意奉承讨好,他哪来看不出来?只不过面子上拉不下来。査瑜这边看看祖父,那边看看娇妻,既不想惹祖父不快,又不愿爱妻为难,于是开口提议道:“旅途漫漫,不如我们玩猜字谜吧!一人赢了,可向输的那人提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