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直接成了晚膳。席间,只有三人。査瑜将小旭旭交给奶娘抱走后,便频繁为钱多多夹菜,可钱多多却一直笑容满面地在替何焕夹菜。“书生!来!多吃点!”钱多多热情地招呼,完全像是此间的女主人。何焕看着碗中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美食,再撇一眼査瑜的举动,只觉得难以下咽。钱姑娘与这男子……似乎……那他……苦苦思念了十五年,等来的难道是她已为人妇吗?何焕满心酸涩,垂眸掩饰,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钱多多为他夹的菜。査瑜将他的黯然看在眼底,嘴角隐秘地牵起一丝笑容。心里暗暗思忖:不管你是谁,休想抢走我的女人。早在见到何焕的第一眼,他就发现这个一身书卷气息的男子看钱多多的眼神,让他觉得很刺眼。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是情敌!而对付情敌最好的一招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只要宣誓主权即可!果然,效果非常好,他非常满意。这些小腹黑手段,钱多多毫不知情。别看她笑得一脸热情灿烂,与天机道人一番密谈之后,她的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可又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来,只能这么强颜欢笑地借着招呼何焕,来掩饰她的心事。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爷爷与何焕星夜赶路前来寻亲,本该是一件欢喜的事,却被一句“妖孽”破坏了气氛,还差点反目成仇。刚刚和天机道人达成协议,这边还有一个何焕,等下还不知道该如何对査瑜解释这一切。钱多多忽然觉得,自从天机道人出现后,她整个人就乱了套。不,正确说,早就乱了套!前世……穿越……今生……神秘失踪十五年……鬼火……男婴……妖孽……这一切的一切,如何向査瑜细说?即便她一五一十说了,他会相信吗?就算他会相信,可其他人呢?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钱多多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筷子停在半空中,半晌不动。査瑜看在眼里,抬手拿走了她的筷子。“多多!你是不是累了?”“呃……我……”“我送你回房休息!”査瑜不容拒绝地直接牵起钱多多的手,拉着她起身,冲何焕道:“何兄请慢用!我去去便回。”何焕急忙起身,刚想关心两句,査瑜已强势地拉走了钱多多,根本不给两个人说话的机会。只留下一脸呆滞的傻书生,愣愣地站在饭桌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男一女走在通往兰苑的小径上。査瑜在前,钱多多在后,以他强势牵着她的姿势。路上,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开口。很近的一段路,査瑜却故意拖延时间一般,走得很慢很慢。钱多多由始至终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石子路,鼓了几次勇气,还是没办法将要说的话开口告诉査瑜。兰苑到了!査瑜才道:“多多!你好好休息。我去替你招呼‘客人’!”他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醋味。钱多多愣了下,在他转身之际,才反应过来,这妖孽是在为了何焕吃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她为了小旭旭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真难为他还有闲心在这里吃干醋。“等一下!”钱多多出声唤道:“査瑜!何焕是我的朋友,当年我流落街头时他也算对我有恩,现在又是……也算我的义兄。这十五年,多亏了他在爷爷面前替我尽孝。如今你和我是一家人,我的义兄自然也是你的义兄,可千万别可怠慢了他!”“一家人?”査瑜面有喜色。“嗯。”钱多多点头。“义兄?”査瑜几乎眉飞色舞了。“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和书生是什么关系?青梅竹马?”“不!义兄好!义兄挺好的。”査瑜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人,钱多多望着这妖孽近乎完美的修长背影,眉头又皱成了一团。“来人!”“小姐有何吩咐?”“去把小少爷和奶娘请过来,顺便把隔壁房间腾出来。以后除了我和奶娘,任何人不许靠近小少爷。”“是!小姐!”钱多多吩咐完之后,疲惫地倒在了座椅里。若小旭旭活不到二十岁的话……她养,还是杀?不一会儿,从府外找来的奶娘便抱着小旭旭走来。隔壁房间本来就空着,钱多多便让奶娘自今日起住了进去,说是方便她照顾,其实谁都知道,她是防止再有人伤害小旭旭。虽然府里的人都不理解,这位小少爷究竟是什么来头,只知道钱多多某人出去一夜未归,査瑜出门寻找,天亮之后,两人便抱回了这个男婴。他是谁的孩子,府里的一众仆人不得而知,兰苑知情的人也守口如瓶绝口不提那一天的事。査府小少爷,查旭的身份,愈发成迷。可这并不妨碍他在府里受到的宠爱!兰苑一众人拿他简直当宝,府里所有下人也都小心谨慎伺候着,更别提这孩子如今是钱多多的心头肉,除了她自己和奶娘以外,任何人不许靠近三尺以内。钱多多是谁?自从査府正室夫人陈氏和大少爷査逸,不知何故离府之后,她就是整个府里真正的女主人。虽然平常还是査爷管事,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看起来像十七八岁、貌美如花的钱姑娘,那就是査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得罪谁都可以,千万不能得罪钱姑娘,或者存有非分之想,不然的话,下场就会像这位何焕何公子一般无二。査府下人偷偷看着饭桌上一脸苦不堪言的何焕,不仅有些同情起来。何焕此刻的样子,是有苦难言!不,是苦不堪言!査瑜自兰苑折回后,脸上由始至终展露着“热情”的笑容,频频为何焕斟酒、夹菜。“何兄!多吃点!”“何兄!感谢你多年来替贱内照顾老爷子!”“何兄!吃菜吃菜!”“何兄!来!我敬你三杯!”“咦?何兄怎么不吃了?来来来!”“何兄……”如此“热情好客”的査瑜,让一种仆从跌破眼镜之余,也让不善酒力的何焕,喝得酩酊大醉吃得直想吐。“査、査兄!盛情难却……”“査……兄……我不行了。”“哇~”何焕猛地转头,弯腰大吐特吐起来。査瑜朝下人使了个眼色,脸上的笑容冷下来,径自走了。下人们捏着鼻子,上前搀扶醉何焕。“臭死了!真脏!这位何公子酒量可真差!才喝这么点就醉成这样。还是咱们爷酒量好!”一人抱怨。另一人道:“你懂什么?咱们爷那是存心灌醉他。”“不会吧?”“怎么不会?你眼瞎了,没看到爷不高兴吗?”起先说话那人,不解地挠了挠头,疑惑道:“爷不高兴?我怎么没看出来?爷一直在笑啊!”另一位年长者,丢过来一个朽木不可雕的鄙视眼神。他们的爷,高兴是什么样,不高兴是什么样,也只有常年在府里伺候的下人才会一眼分辨出来。哪是凭笑或者不笑,来评断的?“小子!你入府时间短,想要在査府当一个合格的下人,还需好好磨练啊!”年长者语重心长,解释道:“爷这个人,平日看着无害,甚至当爷板着脸教训人时,基本不会有什么大事。可他若是对着你笑,就要格外小心。像是这位何公子,知道爷为什么把他灌醉吗?”“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兰苑那位”“兰苑……这……什么意思?”老者恨铁不成钢道:“笨呢!要不怎么说你没眼色呢!那我来问你。大夫人和少爷离府,是因为什么?”“兰苑那位啊!这谁不不知道!”“我再问你,这位何公子是谁的义兄?”“兰苑那位!”“好!那在爷心里,最在乎的人,又是谁?”“兰苑那位!”“这下你懂了吗?”“还是不……啊!我懂了!”那仆人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咱们爷,吃醋了?”“嘘……快来搭把手!”“哦哦哦!”两仆人合力架着满身酒气的何焕朝客房走去,他们却不知道,刚才的一番对话,尽数落入了何焕耳中。他看似醉了,实在脑子清醒着。何焕又不是傻子,査瑜看他像看情敌的眼神,他早就心知肚明。男人天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危险最好避而远之,若是躲避不及只能装醉。何况他确实被査瑜和颜悦色地灌了不少酒。其实,吃醋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一个能拥有如恩公那般聪慧的女子为妻之人,本就让人嫉妒羡慕。他真的很羡慕査瑜,可生性腼腆的他,肯定不会把这番话说给任何人听。等何焕被送入他之前沐浴的客房,査瑜早已回到了兰苑。未进门,已然听到了,钱多多隔壁房间里的婴童啼哭声。可他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多多,你不是说自己是孤儿吗?为何有爷爷?为何……有义兄?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所不知道的?这个男子,真的只是你义兄吗?他眼中深藏的爱慕,又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