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川和谢停洲几乎是同时到的剧组, 两个人用的同一间化妆间，也不可避免地相遇了。今天要拍仙魔大战的场景，谢停洲需要换上很重的仙界铠甲, 而林川穿的那一套也和他的一模一样。铠甲不好穿戴, 谢停洲抿着嘴研究该怎么上身, 林川已经自觉走了过来：“我帮你穿。”没想到谢停洲退的很快：“不用，我自己来。”他看也没有看林川一眼, 眉目冷硬，神情里满是抵触，这种样子反而让林川愣了一下：“我……我只是想帮你。”谢停洲抬眸看了林川一眼, 没有回话，将重甲披在身上，开始梳理腰间的系绳, 他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绳子系到最紧还是显得有些松。林川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眼看他不需要自己帮忙，有些无措地退后几步，转身去套自己那套铠甲，在大黎的时候他穿过这样的衣服，对衣服结构很了解, 穿起来并不费事。穿好衣服,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朝着造型师挥了挥手：“可以进来了。”谢停洲需要先做好造型，然后才是林川，林川不再进去打扰他们, 坐在门口发呆。原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么冷漠的谢停洲……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或者说，十分不适应。林川回头看了一眼半掩的化妆间门，透过镜子能看到谢停洲正在做造型，他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剧本，神情甚至和刚才比起来都显得冷静。林川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重新缩了回去，抱着膝盖沉沉地叹了口气。几乎是同一时刻，眼神始终在低头看剧本的谢停洲抬眼看向镜子，精准地看向那个缩在门口的背影。林川这样低着头沉默的模样，竟然看着还有点可怜。谢停洲皱了皱眉头，这才几天，他竟然开始觉得林川可怜了？那他被当做替身看待、傻乎乎地向林川示好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觉得他可怜？谢停洲眉头越皱越紧，越想越气，最后手腕一甩，直接摔了手里的台词本。“嘶！”由于动作过大，造型师章兰冷不防扯到了他的头发，谢停洲皱眉嘶了一声。“抱歉抱歉，谢老师对不起啊，”章兰吓得忙道歉，“扯疼你了吗？”“……没事，”谢停洲捂着额头缓了一会儿，目光重新看向门口，却发现林川已经不见了。章兰眼看谢停洲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更加心惊胆战，造型做的小心翼翼，以往谢停洲做造型时从来不会乱动，怎么今天显得这么心浮气躁、心气不顺？好不容易做好造型、化好妆，谢停洲起身要走，章兰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谢停洲出门前说了一句：“下次轻一点。”“好，好好好，”章兰忙再次鞠躬，“对不起，我会注意的。”……谢停洲出门的瞬间扫视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林川的身影，他没有走远，正在看B组的拍摄，大概是为了提前了解今天的拍摄内容。注意到谢停洲出来了，林川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谢停洲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没有看他。林川脚步一顿，转身进了化妆间，却看到一脸紧张的章兰，有些疑惑：“怎么了？”章兰见到林川进来的瞬间心跳一停，等看清是林川时又重重松了口气：“没事没事，来，我给你做造型，你放心，我会轻点的。”“？”林川对她这样过分热情的态度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有问，乖乖地坐下任她收拾。章兰一边梳头，一边看着镜子感叹道：“林川，你这个扮相真是太好看了，你真的不考虑去演戏吗？比大多数演员漂亮多了。”这样的话林川都听习惯了，他眨了眨眼：“不用了，我……以后不打算做这行了。”章兰一惊：“什么？你以后不做了？那你打算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林川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可能去武校当老师吧，当不了老师，当个教练也行。”章兰有些惋惜，却也点点头：“也好，做这行太危险了，安安分分当个老师也是好选择，不过谢老师肯定会很舍不得你的。”“他？”林川思绪有些游离，眼前浮现出谢停洲刚才冷淡的模样，声音也低了一点，“大概不会吧。”章兰摇摇头：“谢老师可经常在我面前夸你呢，不止是我，只要提到你，他对着谁都是夸的，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对谁有这么高的评价。”“……”林川沉默了几秒，看着镜子里和谢停洲一模一样的造型，轻声说道，“是吗。”……仙魔大战是一场大戏，也是玄域神尊回归后第一次亮相，剧组特意搭了个非常大的景，所有的主角都在场景里集齐，谢停洲更是焦点里的焦点。他穿着那一身银白色铠甲出场时，在场很多人都发出了感叹，其中尤以苏遥声音最大。“好帅啊停洲~”苏遥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这身材，这腰，这背，啧啧啧……”谢停洲对她这种调侃习以为常，没有太大反应，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苏遥却不放过他：“你都这么帅了，那你那个小替身岂不是也很好看，快让我看看他……”说着她就开始转头四处搜寻林川的身影，这让谢停洲不得不看向她，开口提醒：“专心一点。”苏遥动作一顿，扭头朝他吐了下舌头：“说两句还不让说了。”周围的人看他们互动，互相递了个眼色，满脸都是笑意，这一对主演最近越来越喜欢拌嘴了，看来感情更进一步了。这时林川终于赶到现场，没有听到前面的话，只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和被众人包围的谢停洲和苏遥。谢停洲一袭银色铠甲，手持一柄长剑，苏遥则是一身白羽，头饰上尽是琉璃花瓣，看起来十分华丽，两个人的服饰连配色都是统一的。林川安静地站到镜头外，没有再看他们。仙魔大战中需要替身的地方也并不多，谢停洲十分敬业，只要能亲自上的戏份他都会自己上，唯独有几个与魔尊对战的动作难度很高，需要林川上阵。谢停洲定好位后，林川立刻走了过来，两人交换位置的瞬间并没有看向对方，却都在用余光注意着对方的动作。林川站定，试着握了握拳，确认自己的伤已经不影响了。谢停洲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林川的右手，那晚林川鲜血淋漓的右手让他记忆犹新，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种画面了。尽管已经站开，谢停洲还是冷着脸说了一句：“小心一点，别再受伤了，不然我还要给你垫医药费。”林川一愣，看向谢停洲，对方并没有看向自己，但那句话显然是对自己说的，他立刻笑了：“好，我会小心的。”谢停洲冷着脸走开，“啧”了自己一声，一脸懊恼。还是没忍住和林川说话了，明明打算好了以后都不再管他的，怎么就是控制不住呢。……“好，演员准备上了——”朱长武的声音自喇叭里传来，林川集中注意力，开始按照预演好的动作对敌。整场戏拍下来都很顺利，除了最后结束的一下，一个魔使演员手里的武器是把钢刀，没控制好力度，从林川肩头擦过时用力过猛，整个砸上了林川的右肩。这动作一旁的谢停洲看的很清楚，脸色顿时就变了。林川却十分淡定，只是轻皱了下眉头，迅速改了动作，一个弯腰侧身，躲开了刀锋，持剑招架回去，完成了这个动作。“卡！”朱长武注意到了演员的失误，立刻喊了一声：“林川，有没有事？”林川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朱长武这才放心：“好，演员归位。”谢停洲皱着眉回到原位，目光却直直盯着下场的林川。林川明显是伤到了，他揉着肩膀走到一边，却没有去医务室，而是就那样坐了下来，竟然打算直接等下一场戏。谢停洲脸色一黑，呼吸都几乎停滞：受伤了不去处理，在这里逞什么强？！“停洲？”朱长武的声音带了些疑惑，“想什么呢？说台词了。”谢停洲猛地回神，脸色一暗：“抱歉，我走神了，重来。”拍摄继续，这次谢停洲没有再看一旁的林川，直到连着几场戏都拍完，才终于得了空，朝着林川径直走过去。林川其实伤的很轻，那把钢刀是道具刀，看着重而已，就是擦过肩膀的时候力道大了一点，大概会留一道青印，反正没有流血，他就没打算处理。看到谢停洲朝着自己走过来时，林川第一反应是他是来找自己身后的苏遥的，自觉地让了个位置。没想到谢停洲直接站到自己面前，紧紧盯着自己开口道：“受伤了为什么不处理？”林川一怔，看向谢停洲，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谢停洲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搭话，他下意识回答：“……不严重。”“什么不严重，什么伤对你来说都不严重，跟我过来！”谢停洲的语气很难听，不再听林川说话，抓着他的手腕就往医务室拖。“诶！”这动作有点突然，林川猝不及防被拉的踉跄两步，随后就一脸茫然地被拖到了医务室。医生大概是去吃午饭了，医务室里空无一人，谢停洲把林川按在椅子上，伸手就去脱他的铠甲。“等、等一下……”林川忙阻止他，“真的没事，不用处理的，你……”谢停洲却不跟他废话那么多，三下五除二把他的铠甲脱掉，里衣也扒了一半，果然看到林川肩上青了一大片。顿时，谢停洲的声音更冷了：“转过去！”“……”发现眼前的人此刻很难交流，林川只好不再挣扎，听话地在椅子上换了个方向，露出右肩和半个后背。身后响起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大概是谢停洲在找药，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碰倒了好几个瓶子，又粗暴地随意扶起来。林川抿了抿嘴，小心地转头看向对方，谢停洲的脸色冷的吓人，可眼尾却有点发红，眼底急切中又带着一丝愠怒，却不知道是在恼林川还是在恼自己。终于被他翻到需要的药膏，谢停洲立刻拿着药大步走了回来。林川低下头，听着谢停洲消毒双手，然后挤出一点冰凉的药膏在他肩膀上，天气已经很冷，林川被冷不防被冰了一下，肩膀不受控制地一抖。谢停洲动作一僵，原本恨不得狠狠揉搓的手终于还是放松，一点点抹开慢慢药膏。林川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林川的表情，却能从对方低着的头中察觉到一种异样的安静，谢停洲紧盯着林川，目光又看向对方右肩上的伤处，顿时没了好气。这个人总是这样，受伤像是家常便饭，多疼都要忍着，从来不抱怨一句，可他这些伤，又全都是因为谢停洲受的。如果林川不来当这个什么破武替，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是完好无损的！明明、明明是他先来招惹自己，明明是林川先闯进自己的生活，凭什么他说撩就撩，说撤就撤？越想越气，谢停洲下手开始有点没轻重，直到林川忍不住“唔”了一声，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动作有点重了，立刻收了力道。林川也不敢抱怨，他知道自己每次受伤谢停洲都会生气，为了尽量不惹到他，林川连头都不回。谢停洲的声音却比之前更冷：“怎么不说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林川只好扭过头，以这种有点别扭的姿势看向谢停洲：“你……你下手太重了。”谢停洲想过无数种林川开口会说的话，却唯独没想到他会抱怨这么一句，顿时被气到开始发笑：“哈？”“我下手重？”谢停洲磨了两下牙，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林川，刚才你怎么不对那个演员说，你下手太重了？”“……”林川眨了眨眼，竟然真的答了一句，“他不是故意的。”“……”谢停洲的理智瞬间坍塌，“你的意思是，那我是故意的？”林川眼见大事不妙：“不是……”他怂了，他感觉面前的不是谢停洲，而是自己货真价实的师父，那个每次在自己不小心受伤时都会怒气值飙升、能把仇家戳出一百八十个血窟窿的师父，可怕到整个飞云剑派都要退避三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林川支支吾吾了半天，脑子终于转过弯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的问题。”“……”谢停洲却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林川对上他的视线就觉得不妙，这种不妙逐渐扩大，他却不知道因何而来，只知道谢停洲似乎十分、非常、严重地在生气。他在气什么？谢停洲却突然行动，猛地伸手揪住林川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面前：“林川，我问你。”林川一惊，毫无防备地被扯到他面前。“你到底，到底为什么来这里？”谢停洲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这个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双目发红，死死盯着林川的眼睛，“你给我——说实话。”林川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面前的那张熟悉脸庞，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气息，心脏迅速狂跳起来。谢停洲……察觉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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