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田阳下午有课,所以没陪谢安屿一起去出租屋,谢安屿拎着包,自己坐地铁去了新住所。这里离市中心比较远,是农村拆迁落户的区域,楼房都是新造的安置房,楼层比较高,谢安屿没乘过电梯,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按墙上的按钮。中途,电梯在其他楼层停下,谢安屿一时分不清开门按钮和关门按钮,险些把一个赶电梯的小姑娘关在了外面。小姑娘动作敏捷地蹿了进来,谢安屿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耳朵微微变红了。小姑娘忙说:“没事没事,我还要谢谢你给我留门呢,差点没赶上。”她注意到了对方变红的耳朵,又见人家长得高高帅帅的,自己竟然也脸热起来,赶忙移开视线去看楼层显示器。小姑娘看着显示器上逐渐变大的数字,呆了一下:“啊……这是上去的啊。”出租屋的门锁是密码锁,郭田阳女朋友的师兄已经提前把密码告诉他了,他白天要上班,没办法过来。谢安屿把东西搬进出租屋后,晚上才跟那位师兄碰上面。谢安屿开门进来的时候,那位师兄正在客厅收拾自己的书包。对方听见开门声,抬了下头,打招呼道:“你是谢安屿吧?你好啊,我叫翟景。”“你好。”“你行李已经搬过来了吧?”“对。”“我带你去房间看看。”谢安屿拎起了放在玄关的黑色手提包,翟景没想到玄关那个黑色的包就是谢安屿的行李,有些诧异:“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啊?”“嗯,我东西不多。”“没带被褥什么的吗?”谢安屿摇摇头。“那你今天只能先将就一下了,屋里只有一个床垫,我那还有一床被子,晚点你先拿去盖。”“不用了,我盖衣服就行。”翟景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不盖被子当心感冒了。反正那床被子我又不用,一会儿我拿给你。”翟景把谢安屿带进了次卧:“这屋挺干净的,我昨天也稍微收拾了一下。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带你去见房东,因为是我朋友,所以也是便宜租给我的,我跟他签的合同是整租,你跟我合租的话,租房合同可能要重新变更。或者你要是嫌麻烦可以直接把租金给我,到时候我一起付给他。我问过房东了,他说怎样都行。”“我直接交给你吧。”“行,我也觉得这样方便点,省得还要重新签合同。租金是一季度一交,你每个月把你的那份交给我就行了。”“好,谢谢师兄。”翟景笑了:“我是丁盈师兄,还是前师兄,你就别跟着这么叫我了。”谢安屿换了个称呼:“谢谢景哥。”翟景带谢安屿看过房间,往外走时随口问道:“你是丁盈她对象的同学?”“对。”“你是来北城打工的?”谢安屿嗯了一声。“你这么小就来北城打工了啊,爸妈能放心吗?”“他们已经过世了。”翟景一怔,低声道:“……抱歉。”“没事。”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生,翟景不免有些难过。父母都过世了,肯定是迫不得已才会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北城打工。翟景的情况跟谢安屿正好相反,他毕业之后不顾父母的反对非要留在北城,近一年的时间里,父母的责备和埋怨从来就没停过,他们不满意他在北城的工作,希望他能在老家考个体制内的岗位,安安稳稳地陪在他们身边。时间没有淡化父母的期盼,一年过去了,他们反而逼得越来越紧,电话也打得越来越频繁。上个礼拜翟景才刚跟他父母吵过,他叹了口气,看了眼面前的男生。比起谢安屿,他的境况真的已经很好了,至少父母都建在。翟景拍了拍谢安屿的肩,轻声道:“时间不早了,去洗个澡吧,早点休息,我去帮你拿被子。”余风从公司回家后,把微信切换回私人号才看到小岛八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一眼扫过去字挺多,措辞有些正式,还换了个很礼貌的称呼。小岛:小舟先生,很抱歉,因为一些变故,我之后暂时没办法给你发微信消息了,还欠你两天的文字聊天和一部电影,我以后一定会全部补上。非常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从各方面对我的支持和帮助,祝你平安健康。余风回了句:怎么了?对方没有回复,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回复。余风打开[限时男友]小程序搜索到小岛,发现他的头像底下多了一个“营业标兵”的小气泡,头像是灰的,人不在线。余风的包周服务两天后到期,直到两天后平台发来到期提醒,小岛都没有再出现。谢安屿入住新屋后的第三天,郭田阳和他女朋友想约他跟翟景一起吃顿饭,结果联系不上谢安屿,还得让翟景帮忙带话。这天晚上谢安屿下班回来,翟景正在客厅看电视,立马叫住了他:“小谢,你看到小郭给你发的微信了么,你怎么一直没回啊?”谢安屿愣了愣,说:“我没手机。”“啊?”翟景有点吃惊,他是没想到这年头竟然还有年轻人没有手机,“那你之前是怎么跟他联系的?”“之前有。怎么了?他有什么事吗?”“你手机怎么了?被偷了?”“没有,那手机是别人的,我借用的,现在已经还给人家了。”“这样啊……他跟丁盈想和咱俩一起吃顿饭,给你发微信你一直没回,让我回来问问你。”翟景拿出了手机,“我先给他发个消息。”“景哥,我最近挺忙的,假不太好请,麻烦你跟他说一声,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翟景嗯了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没手机的生活对谢安屿来说不难适应,他过去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失去智能手机而发生什么变化,但谢安屿的心里总有些没着没落的。他思考了一下原因,得出答案:他还欠着小舟两天的文字聊天和一次免费观影。谢安屿发工资了,虽然不多,但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他从工资里匀出500元的房租费,拿着剩下的钱,先去了趟手机店。老板给谢安屿推荐了一款又一款中低价位的智能机,都被谢安屿一一否决,谢安屿说:“我要最便宜的。”老板叹了口气:“帅哥,这些已经是很便宜的了,你是买手机还是买板砖呐?这么着吧,你想要哪个价位的,直接说,让我心里有个底。”“500以内的有吗?”“你这个价只能买个二手。”“二手机也可以,只要能下载微信就行。”“微信肯定是能下载的呀。”老板站起身来,“你等着,我给你看看货。”没过一会儿,老板把一部看着挺新的二手机拿过来给谢安屿,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瞧瞧,没拆过的啊,屏幕挺灵敏的吧。”他把手机递给谢安屿,“你自个儿看,行不行,行就拿走。”谢安屿也看不出好坏来,肉眼看是挺好的,机身没什么瑕疵,屏幕划起来也很顺畅。老板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用手指捻掉嘴唇上的茶叶,说:“你要下载微信那些个软件什么的,我这都能给你下。”谢安屿问:“多少钱?”老板想了想,捧着杯子说:“看你年纪也不大,收个学生价吧,499。”“不能再便宜一点了?”“给你便宜够多了帅哥,我这二手机基本就是新的呀,你自己看看,一点瑕疵都没有,我卖给你都不赚钱呀。你要,就这个价,不要,再低也没有了。”谢安屿抿着嘴迟疑不决,老板曲起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敲了两下:“这样吧,你要是诚心要,我再低点给你,488,怎么样?”谢安屿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要了:“行,那你帮我安装一下微信。”老板爽快道:“没问题,你还想装哪些APP,我都给你装上去。”谢安屿从口袋里摸出五张一百块递给老板,说:“那麻烦你再帮我装几个找工作的软件,电话卡也帮我插一下。”“行,等会儿啊。”谢安屿拿新买的手机登陆了微信,界面加载了半天,一下子跳出来好多消息。最顶上是郭田阳的,内容跟翟景说的无差,约吃饭的。姑姑也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是他离开家那天发的,其实当天她就往谢安屿那个老年机上打了电话,把谢安屿臭骂了一顿,谢安屿安抚了她半个小时。谢安屿列表好友很少,除去认识的人,剩下的全是之前从[限时男友]小程序上加的客人。有好几个客人给他发了消息,谢安屿看不过来,先往下翻了翻,去找那个蓝色的头像。小舟的消息已经被压到很底下了,聊天记录停留在六天前。谢安屿担心小程序账号被封,先去后台登陆了一下账号,他等会要回餐馆上班,担心有人在这时下单,想登一下就下线,结果刚登上去没两分钟,后台就发来通知,有新订单了。他点开订单一看,没由得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接到视频聊天的订单,订单用户是Lying,谢安屿记得这个名字。谢安屿还没接单,Lying的消息就发了过来。Lying:终于上线了啊,我以为你罢工了,等得我胡子都白了Lying:我下单了,记得及时接单Lying:等你接单有时间限制,必须在五分钟内接单,否则会有处罚。谢安屿怎么也没想到走在路上还能接到视频聊天的订单,他没头苍蝇似的找到了一个公园,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把单接了。接单后,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主动给Lying打去了视频电话。对面接通了,但是没开摄像头,这让谢安屿顿时放松不少。屏幕里没有人,至少会减轻一些被时刻注目的感觉。“操。”手机传出一声脏话。谢安屿看着屏幕,表情有些茫然。“你那照片还真是本人啊,我以为是网图呢。”Lying在屏幕那头说,“视频电话真贵啊,我今天可是斥巨资来找你的,还成,没花冤枉钱,你比照片上帅多了。”余风去外地出了几天差,今天回北城,一下飞机就被周祎喊去家里吃火锅了。到了周祎家里,他才知道他就是个工具人,被拉来当灯泡的。这顿火锅本来是周祎爸妈安排他跟他相亲对象一起吃的,双人火锅,周祎确实对那个姑娘没有意思,为了把他爸妈应付过去,就约了顿午饭,还把余风骗过来了。多一个人,免得氛围太尴尬。吃到半程,周祎的相亲对象便开始打听余风的情况,那刨根问底的架势像是要给他也介绍个姑娘。周祎不喜欢这种乱点鸳鸯谱的操作,更何况余风又是弯的,便直接说“他有对象了”,把那姑娘的话堵了回去。余风怨他把自己拉过来挡枪,故意拆他台:“我什么时候有对象了?”“怎么没有,你不网恋了么?”周祎的相亲对象呛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余风:“网恋?”那表情仿佛在说,再过两年就而立了,居然还搞网恋?余风没话讲了,气也气饱了,说到网恋他又想起了小岛同学。他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打开小程序去看搜索历史,猛然间发现小岛竟然在线。这是已经解决困难了?那怎么没有给他发消息。不过也是,服务时间早就过了,小岛同学那么一根筋的人,他要是不点单,对方说不定永远都不会主动来找他聊天。于是乎,余风就下单了。页面加载了好久,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则提示:【抱歉,该店员目前正在视频聊天中,暂时无法接单,请稍后再试。】视频聊天?为什么平台能判定店员在视频聊天中,答案显而易见——这位店员是在跟自己的顾客视频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