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四眉一扬:“你怎么想到跑来这里?”司念淡然道:“我根本就不想来。”陆小凤道:“但你来了。”司念叹息:“我的确来了。”陆小凤问道:“有人逼你?”司念点头:“有人逼我。”陆小凤笑道:“那我知道是谁了。”司念道:“你早该知道是谁了。”花满楼在一旁轻轻一叹:“你竟是没有重视我的提醒,杀心更重了。”司念侧头看着温文尔雅的花满楼,淡淡的说道:“但我却并未迷失自己。”花满楼问道:“真没有迷失?”司念道:“真没有迷失。”花满楼侧过头,对着陆小凤问道:“你喝醉时知道自己醉了吗?”陆小凤诧异:“为什么要问我?”花满楼道:“因为你时常喝醉。”陆小凤怔了怔,道:“我还以为自己从未喝醉……”司念知道花满楼想说什么,他只是淡然一笑:“劳你多操心了。”花满楼轻轻一叹后,闭上嘴不再说话了。他发现这个长相清秀的青年身上的杀气竟是赶上了西门吹雪。他的杀气与这幽静淡雅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是谁?”古松居士从来便憋不住心头的想法。虽然其他人也想知道,但却总是由他来问出。陆小凤道:“一剑西来。”古松居士惊讶道:“西门吹雪?”陆小凤侧头,同样惊讶:“你没见过西门吹雪?”古松居士摇头:“老朽我天天呆在深山茂林,就和这几个老家伙呆在一起,怎么会认识那传闻一年只出四次门,而且还是杀完人便回去的传说人物。”陆小凤笑:“你听说过西门吹雪会在白衫外再套一件黑色纱衣吗?”古松居士道:“他不是西门吹雪?”陆小凤依旧在笑:“他刚才笑得虽然很冷,但也的确是笑了。”古松居士苦笑:“的确,西门吹雪穿黑色纱衣本来就不可能了,怎么还会笑。”“那他又是谁呢?”金九龄也很好奇。这时,回话的不是陆小凤了。陆小凤已经开始自顾自的喝酒。木道人盯着司念道:“和西门吹雪有关系,还一身浓重的杀气。除了师父,便是传人。”陆小凤放下酒杯,大笑:“很显然他不是前者。”金九龄同样笑了:“有趣,西门吹雪的传人,居然会楚留香的轻功。一个出手便死人,一个从不杀人。竟然会选择同一个人传授武功。我真是大开眼界了。”花满楼淡淡说道:“还有你更大开眼界的。”金九龄诧异,看着花满楼:“他总不可能还会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吧?”此刻,轮到花满楼诧异了。花满楼轻轻一笑后:“没想到你的心思比我这瞎子还犀利,竟然连这都能够发现。”在场人都惊讶了,当然,除了正认真喝着酒的陆小凤,和早就便知情的花满楼。木道人笑道:“不仅让他大开眼界,连我们都大开眼界了。”席已散了。古松居士一向最注意养生之道,起得早,睡得也早。木道人有懒病,苦瓜大师有晚课,云房里只剩下四个人。陆小凤盯着坐在一旁,却是在闭目自修的司念问道:“西门吹雪叫你来干嘛?”司念缓缓睁开眼睛,淡然道:“听你的吩咐。”陆小凤疑惑道:“听我的吩咐?”司念道:“因为他也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知道你会去找他。”陆小凤大笑:“他就那么有信心?”司念看着陆小凤道:“是他对你没信心。”陆小凤一下怔住:“对我没信心?”司念淡淡的点头:“他说了,你总是每次都拉他下水。”陆小凤用右手揉着鼻子,干笑道:“说的也是……”金九龄继而说道:“那么,我们从何处下手?”陆小凤沉思了一下,而后抓起绣花大盗作案时留下的刺绣,红缎子上刺着黑色牡丹的刺绣。“我们分头行事,我去找一个人,你回六扇门把江湖近二十年武功高强的盗贼统计出来。而花满楼和司念则再去问问受害者,或许他们遗漏了某些线索。”金九龄道:“去找谁?”陆小凤道:“找一条母老虎!”金九龄道:“哪一条?”陆小凤笑道:“当然是最漂亮的一条。”金九龄也笑了笑,道:“莫忘记最漂亮的一条,也就是最凶的一条,你小心被她咬一口!”花满楼淡淡道:“他一定会小心的!”金九龄道:“为什么?”花满楼微笑道:“因为他已经被咬过好几口了!”武林中有四条母老虎。四条母老虎好像都咬过陆小凤几口。司念背负着长生剑,和花满楼并肩而行,花满楼的脸颊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温柔,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令他皱眉的事。他很快乐,他觉得生命真的很神圣,很美丽。再也没有比这生命中的一切更美丽的事了。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他是个瞎子,一个瞎子是不会如此恬淡的在大街上悠闲步行,更不会对人类和生命充满了热爱,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花满楼从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而且随时都在准备帮助别人。司念侧头,淡然的注视着花满楼的眼眸。一双看得见花花世界的眼睛异常无神,仿佛失明。而一双失明的眼睛却是异常明亮,比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还闪亮。里面充满了爱,和善良……一阵春风拂过,风中洋溢着淡淡的清香,但是司念却并没有嗅到。他只是感觉这春风很暖,仅此而已……而花满楼却是驻足了,他缓缓转身,迎着春风吹来的方向,而后静谧的脸颊上竟是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很温柔,很令人陶醉。更能让无数女人沉醉……因为此刻,大街上很多女人都注视到了微笑的花满楼。不论旁边是否有着另一个男人,她们都仿如感到一暖温馨……司念不是女人,所以他没有陷入沉醉,他只是深深的凝视着这个仿佛永远都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的男人。良久,司念终于说出了心头的感慨,他淡淡的说道:“我真不相信你会是一个瞎子。”因为司念也看见过很多瞎子,他总认为瞎子定是个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人,因为这多彩多姿的世界对他们说来,已只剩下一片黑暗。花满楼缓缓转身对着司念,微笑道:“其实做瞎子也没有不好,我虽然已看不见,却还是能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还能享受更多乐趣。”他脸上带着种幸福而满足的光辉,慢慢的接着道:“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司念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吹落剑尖的血滴,最是美丽。用剑划过别人的咽喉,最是冶艳。将剑从别人身体内缓缓抽出,最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