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望着前方的西门吹雪,道:“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西门吹雪冷漠的眼中看不出任何色彩,冰冷的声音缓缓而道:“一切安好……”两柄剑,还未出鞘,便已散发出凛冽的寒意。此刻,西门吹雪的眼神却是掠过一丝异色。右手彷如幻影,拔剑,出剑。居然在无声间突然出手。一道寒冷的剑光闪现,继而又突然消失在寂静的夜空。叶孤城额角渗出了冷汗,他刚才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西门吹雪盯着叶孤城,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犯了死罪?”叶孤城身体略微颤抖:“什么死罪?”这时,在远处观战的人都瞬间明了为何西门吹雪忽然拔剑了。只见叶孤城脸上的人皮忽然碎裂,而里面却又存在着另一张面孔——居然是人皮面具。猛然!陆小凤眼神凝重,似如想起什么一般,纵身急速向南书房飞驰而去。司念,风月等人同时一愣,此人竟不是叶孤城!此刻,扮作叶孤城的人同样发现到了脸上的变化,惊慌触手抹面,眼中全是震撼,他不禁微微退后一步,惊恐的看着西门吹雪。他没有想到,西门吹雪竟然发现了自己是假扮之人……那人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西门吹雪道:“虽然你的轻功剑法都很高明,但却依旧模仿不了叶孤城的那股寂寞,‘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继而,未待那人回话,西门吹雪落寞的低头,轻声喃语:“既然不愿交手,又为何约我到此……”萧瑟的孤独彷如秋风中的片片枫叶,西门吹雪再次拔剑,而后转身,凌空一掠,没入屋檐下。那人伸出右手,正欲留住西门吹雪,忽然双眼猛的一怔,捂住脖子,瞳孔紧缩。但是,双手再怎么掩捂,却也挡不住那飚出的鲜血……“咚!”那人倒地滚落,“嘭”的一声摔落太和殿下。风月皱眉,司念淡然的看着旁边的风月,轻声道:“我们还是等吧。”随即,司念再一次闭上无神的双眼。南书房,当今皇帝读书之地,他读书不倦,基本每晚都留于南书房休息。年轻的皇帝从梦中醒来时,月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床前的碧纱帐上。碧纱帐在月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云雾中竟仿佛有个人影。皇帝一挺腰便跃起,保持着镇定:“什么人?”来者声音很冷,仿如皇宫冰库里的寒冰:“引路人。”皇帝道:“引路人?”来者道:“对,黄泉路。”皇帝皱眉,却依旧未失镇定:“天子的命由天定。今天,却是不能如阁下之意了。”皇帝边说边揭开纱帐,走出去,双眸注视着来者。只见来者一身似雪白衫,脸庞同样似雪,白皙,冷漠。左手提着一柄古朴的剑鞘,剑鞘内的剑却并不古朴,因为它此刻正寒光泛起,犀利的剑意充斥着整个南书房。“手中有剑,我便是天……”他动了,但是拔出的剑并非向着皇帝。原来,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他们俱是手持长剑,一套不凡的剑阵向来者罩去。一道剑光斜斜飞向四人,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满天剑光交错,忽然“叮、叮、叮、叮”四声响,火星溅起,满天剑光瞬间消失,地上,唯留下四具尸体,和四柄利剑杂乱横放。皇帝即使在手下四大高手死于来者剑下时也未有一丝慌乱,他淡然的看着来者:“叶孤城?”来者没有否认,因为他的确便是叶孤城。皇帝道:“天外飞仙,果然是人间绝剑。”叶孤城道:“这是我唯一的自负。”皇帝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叶孤城道:“成便为王,败则为贼。”皇帝道:“天下之人,皆知朕乃正统。”“哼。”叶孤城一声冷笑,平剑于胸,冷冷道:“请。”皇帝道:“请?”叶孤城冷冷道:“以陛下之见识与镇定,武林之中已少有人能及,陛下若入江湖,必可名列十大高手之列。”皇帝笑了笑,道:“好眼力。”随即,皇帝左手将龙袍向后一扬,右手瞬间从腰间拉出一柄软剑。金黄色的内劲一经灌输,整柄软件泛出浩然正气。叶孤城微微摇头,轻声一叹。皇帝道:“你叹什么?”叶孤城道:“如果陛下安心练剑,必将成为超越我的存在,达到剑神之境。可是……”皇帝道:“可是,朕每天忙于政务,剑道一行,根本便不如你。”叶孤城不再说话了,因为他已经一剑递出,这一剑,皇帝根本挡不住。冷剑刺出,热血必将溅出。可是,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个人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他的身法比风更快,比月光更轻,可是他这个人在江湖中的分量却重逾泰山。残影还遗留在窗外,而本人却已是到了皇帝身前。叶孤城的剑被两根手指夹住了。只有这个人,才能阻止叶孤城刺出的一剑。只有这个人,才能使叶孤城震惊。“陆小凤!”孤城失声而呼道:“你怎么会来的?”陆小凤轻声叹息:“我本不欲来此,可是你却是来了。”叶孤城也长声叹息:“所以你也来了……”陆小凤道:“可惜……”他没有说可惜什么。可惜自己来了?还是可惜叶孤城差点就该成功了……叶孤城再次叹息,手中的剑忽又化作飞虹。这飞虹般的剑,并不是刺向陆小凤的。陆小凤闪身,剑光已穿窗而出,人也穿窗而出,他的人和剑,已合而为一。叶孤城的速度很快,快速的速度会让人感觉到刺激。可是,逃亡的他,却无心去感受这种刺激……叶孤城是一个很喜欢速度的人,在海上,在那片月白风清,属于他的白云城。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迎风施展他的轻功,飞行在月下。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心情分外宁静。此时正月白风清,此地乃金楼玉阙,他已施展他最快的速度,可是他的心却很乱。他在逃亡,他有很多想不通——这计划中,究竟有什么错误和漏洞?陆小凤怎么会发现这秘密?怎么会来的?就算他发现了那位假扮他之人,陆小凤又为何知道自己在南书房?没有人能给他答复,就正如没有人知道,此刻吹在他脸上的风,是从哪里来的。月色凄迷,仿佛有雾,前面皇城的阴影下,有一个人静静地靠在皇城之下,一身白衣如雪。叶孤城看不清这个人,他只不过看见一个比雾更白、比月更白的人影。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肌肉忽然绷紧。除了西门吹雪外,天上地下,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种压力。两人的目光相遇,彷如剑锋相击,他们都没有动,这种静,能够令得普通人窒息……一片落叶飘过来,飘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道之上,连夜里的凉风都无法吹起……西门吹雪道:“你学剑?”叶孤城道:“我学剑。”西门吹雪道:“既然学剑,又为何不诚心,不诚心的人又何以学剑?”叶孤城沉默,良久冷漠的注视着西门吹雪:“你学剑?”西门吹雪道:“我学剑。”叶孤城道:“既然学剑,却又为何不知,剑客只用诚剑,无用诚心。”西门吹雪不再说话了,他已和叶孤城无法可说了。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便是剑了。剑已在手,即将出鞘。剑光漫天绽放,不是两人的剑。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没有侧头,他们早便发现了周围已被团团包围。数千大内高手,数十万禁军。禁军统领注视着叶孤城,冷声道:“城主远在天外,剑如飞仙,人也如飞仙,何苦自贬于红尘,作此不智事?”未待叶孤城回话,他又道:“闯入皇城,行刺圣上。此乃株连九族的死罪!”叶孤城冷漠的双眼似如寒星,冷冷道:“你可知你犯了何罪?”统领道:“什么罪?”“练刀不精,学人佩剑,更在我面前拔剑,你犯得同样是死罪。”统领大怒,正欲一声令下,将叶孤城当场拿下。西门吹雪冷冷道:“等一等。”统领道:“等什么?”西门吹雪道:“我与他的决斗还未结束。”统领道:“他已犯王法,乃是死罪!奉圣上之命,当场格杀!”西门吹雪寒眉轻凝:“你认为我和他联手,你们挡得了吗?”统领脸色顿变,沉声道:“难道你想帮他?”西门吹雪缓缓抬头,望着那已经西沉之月,冷声开口:“今晚是月圆之夕……”统领道:“你可知这样你也是犯了死罪。”西门吹雪冷漠的注视着西沉之月:“能与叶孤城一战,死有何惧……”统领双手紧握,鼻尖含着汗滴,他凝视着西门吹雪那已握上剑柄的右手。死亡的寒气已经开始逼上他的胸口。“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战吧。”一道轻叹的声音响起,陆小凤到了。统领盯着陆小凤:“这罪谁来担当?”陆小凤道:“如果只有叶孤城一人,你们或许能够挡住。可是,他们联手,你觉得就凭你们,便能够挡住他们吗?倒不如放手让他们一战,你们还能够渔翁得利。”统领低着头略微沉思,而后缓缓点头:“好吧。”明月西沉,却似更圆,更大。一轮圆月,彷如挂在太和殿的飞檐之下,而人,却在飞檐之上。风清扬悠然的从闭目中睁开眼来,他知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会回来。夜阑看了一眼睁开眼的师傅,又将视线眺向远处,一身黑衣藏匿在夜色中的一人。那人,安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彷如一柄利剑。而那人的旁边还有一人,是卿风。卿风对他似乎很是恭敬……妖无姬“咯咯”一笑,右手食指放入红唇之间:“单一手、心自在……哦,还有水清波,大漠之行都未见你三人身影,没想到今天月圆之夜你们倒是来凑热闹了。”就待妖无姬话落,东方城墙上,三道身影飘了进来,站在妖无姬不远处。一身儒生打扮,白虎城的第一高手心自在摇着手中折扇,微笑的看着妖无姬道:“那天我们是在大漠外等着你们,可是却收到了令碎的消息,而后才离去了的。”衣衫猎猎作响,右手衣袖空荡漂浮的黝黑男子,威严的看着妖无姬,此人正是南天城第一高手单一手了,他道:“我们无所争求,只要令牌消失便就行了。”“呵呵,我听他们的。”长相清纯可爱的黄衣女子彷如一个不染尘世,天真无邪的女孩,她甜美的笑道。然而,却没有人能够相信她真的天真无邪,即便有人逼杀,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轩辕城第一高手会是个无邪的女孩……躺在城墙上的小乞儿一跃窜起,双脚悬空在城楼上,托着两腮,锐利的双眼直视太和殿上两人:“今天还真是热闹。”而一旁静立的秦孤月一脸的冷漠却是毫无变化。“阿弥陀佛……血腥如此凝重,真是罪过。你说是不,伤心和尚。”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小乞儿身后踏空走了出来。来者,面目白皙纯净,长相慈悲,一脸的悲天悯人。来者,正是九宫城第一高手血菩萨。“和尚看着西门施主和叶施主决斗,只是觉得伤心。”胖胖的身影,满身的补丁,伤心和尚伤心的走了出来。远处,司念和风月都睁开了眼睛,他们注视着太和殿上的两人。心头,各有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