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枣判断脸上有疤痕的王小花是假的王小花,我虽然也不喜欢那个曾经偷袭过我的王小花,但是我必须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感情用事,我不能让真正的王小花受冤屈,而让假的王小花光明正大的留在我们的队伍中,所以我必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张枣的判断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仅凭一个完全可以随意混淆的时间就来断定脸上有疤痕的王小花是假的,我不能信服这个结果,何况我发现,张枣总是把容易回答的问题留给完好的王小花,而把比较难以回答和记忆的问题留给脸上有疤痕的王小花。我不能说张枣是一个只喜欢外表而忽略内在品质的肤浅男人,但他表现出来的,的确是更偏向于完好的王小花,这一点毋容置疑。正在所有人都以为结果就是这样的时候,我说我要重新提问,并让两个王小花重新站到人群中央,接受我的新一轮考验。我在暗中特别留意了两个王小花此刻的表情,脸上有疤痕的王小花感激而激动的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完好的王小花很愤怒,她不太理解我的做法,不过在张枣的规劝下,她还是勉强站到了人群中间。两个王小花再次面对面站着,就像两个即将展开决斗的角斗士,她们用满含怒火的目光注视着对方,这其中,还有角斗士没有的一种特殊情感,那就是怨愤。张枣走过来问我:“龚哥,还是我来提问吗?”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应该提问一些什么样的问题才能分辨出两个王小花的真假,而且这个判定是大家都可以判断出来的。这时,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想法,但是现在我还不知道我的想法可行还是不可行。我摇了摇头说:“不,这次由我来出题,大家都是公证人,待会儿鉴于两个人答题的结果,我要大家投票选出那个假的王小花。”完好的王小花冷笑道:“你提问?你都不了解我们的过去,怎么提问?”我说:“我不需要知道你们的过去,我只需要分辨出谁是冒牌的王小花就行了。”王小花不再说话了。所有人都看向我,他们一定也很好奇我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判断两个王小花的真假。我问:“谁有笔和纸?”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我哥的一个手下说:“我有。”我说:“你去把笔和纸拿给我。两支笔,两张纸,有纸板或者什么平整一点的东西可以垫着写字的也拿过来。”他答应了一声,转身跑到其中一辆车中,风风火火的将两支笔、一块纸板和一沓白纸拿了过来递给我。接到手中,我看到白纸上还画着许多诡异的线条,大体看了一下,就像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地图一样。其中有一处猩红的三角形,醒目的画在沙漠的中心位置,不知道是这里标注的是什么地方。我问拿给我笔纸的那个人:“你们画的这是什么?”他说:“龚老大和李哥他们总在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问:“你们来沙漠中做什么?”他说:“李哥说是龚老大的指令,让我来沙漠中找他。”我又问:“你们龚老大一直在沙漠吗?”我哥的手下看了看我,有些防备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说:“我和我哥好久没见面了,我就是好奇,他这几年都在干什么。”一边说,我将笔和纸给别递给了两个王小花,然后各自给了她们一张纸板垫在下面。我哥的那个手下说:“我们是来到沙漠中才见到龚老大的,以前在堂子里都没有见过他。”我听到这里着实吃了一惊,我哥一直在沙漠中做什么呢?龚晓辉虽然是我哥,但我总感觉他非常神秘,他应该就是解开我心中所有谜团的最关键人物了吧。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继续问他话,正好两个王小花都已经拿着笔和纸了,她们等着我提问,不知道我要她们做什么。婉楠、刘小美、马俊云和孟云也都好奇的看着我。我看了围成圈的所有人一眼,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王小花出现吗?”有的人摇头,有的人点头。我哥的手下喜欢起哄,立刻争先恐后的说:“克隆人。”“复制人。”“时空折叠了,说不定也有两个杨军。”他们哈哈大笑,另一个打趣说:“另一个杨军说不定已经回去上你老婆去了。”又是一阵哄笑,我制止了他们,然后说:“我认为是克隆人,湖底研究室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在哪里看到了许多克隆人,出现两个王小花并不奇怪。”我看向了脸上有疤痕的王小花,克隆人她再熟悉不过了,张枣就被她克隆过好几次。马俊云问:“那又怎么样,你要怎么分辨她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我说:“克隆人的记忆不完整,动手能力很差,我要考她们的记忆力和动手能力,就像期末测试一样。”其实我这是一箭双雕的测试,刚刚我已经发现了一点,克隆人的记忆和本体完全是一样的,通过测试记忆,我可能根本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是我的测试,不单单要测试记忆,我还要测试她们的动手能力,还有,我可以通过他们写的字看出两个王小花的笔迹,然后让张枣来判断。道理其实很简单,就像我们看到体操运动员可以后空翻一样,我们的记忆中有后空翻的动作序列,该怎么做我们都知道,但是真正能依照记忆力就做出后空翻这个动作的人,几乎没有,付诸行动的东西,都必须要练习的。我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来考两个王小花,我相信,那个克隆王出来的小花一定也会背诵“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诗句,但是叫她写出来的话,她就无能为力了。没人再说话了,我打量着两个王小花的脸色,她们都是一副笃定的表情,并没有谁表现出害怕或者不情愿。我感到很意外,难道我的想法是错的?我说:“第一个问题,请默写出李白的《静夜思》这首诗。”我的问题一出来,就引来我哥的四个手下一阵哄笑。马俊云也仍不住要发笑的样子,不过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婉楠和刘小美则盯着人群中间的两个王小花看。张枣也瞪大了眼睛盯着两个王小花,我想现在最纠结的应该就是他了。两个王小花一听我的问题,都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有疤痕的王小花低头在白纸上写下了《静夜思》三个字。我走到她们中间站着,必须防范有可能出现的突**况。看到白纸上的“静夜思”三个字,我转身看向另一个王小花。只见完好的王小花拿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出三个字“静夜思”,她的手抖得厉害,拿笔的方式也就像刚刚入学的小学生一样,拿不稳,一摇一晃的。这一瞬间,我的心中已经有定论了,但当我看向眼前这个王小花的时候,我突然有些不忍起来,难道我真的要公开这个结果吗,难道我真的要告诉所有人,这个王小花是假的吗?如果到时候他们要杀了王小花,我该怎么办,我一定不会心安的,毕竟这个王小花,从库尔勒的西京酒店开始,留给我的印象就是那么活泼开朗,那么惹人喜爱。反观另一个王小花,她阴沉、忧郁、痛苦。甚至还在背后偷袭了我,对我总是冷言冷语,毫不恭敬。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了什么,把程帅写在地上的字都抹除了。她们还在继续写,纸片上传出笔尖划过的沙沙声。完好的王小花开始有些慌乱了,她第一次发现在自己原本信心满满,却没想到自己写出来的字和想象中的完全是两样,某一刻,她的笔尖突然划破了白纸,深深的****了下面的纸板中。我说:“好了,别写了。”我迅速将两张白纸收到手中,然后在大家惊愕的目光中将之撕成了无数碎纸片。完好的王小花惊异的看着我,身子微微颤抖,脸上有疤痕的王小花疑惑的看着我,身子依旧在微微颤抖。除了我,没有人看到他们各自在纸板上写的字。就算看到了,由于他们一开始就不知道我判断的指标,所以我相信,除了我之外,现在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他们依然不知道谁是真的王小花,谁是假的王小花。张枣焦急的问:“龚哥,怎么了?”我说:“结果我已经知道,不必再测验了。”所有人又把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大家都想知道答案,两个王小花更是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等待我的下一句话,因为我的一句话很可能决定她们接下来的命运,是生或者是死。然而我却说:“都散了吧。张枣,你就暂时别和她们在一起了,我有话找她们单独谈。”张枣点了点头。马俊云道:“龚哥,你怎么不告诉我们谁是假的?”我哥的四个手下也嚷了起来,刚才自称叫杨军的那个说:“龚哥,你不会想私藏一个吧?哈哈。”其他三个立刻起哄笑了起来。我的内心腾起一股怒火,但只是淡淡的道:“假的王小花今晚会离开我们的营地。”说完我对张枣道:“车钥匙给我。”张枣虽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还是很配合的把车钥匙给了我,我拿了车钥匙,然后对婉楠说:“我想和你谈谈,去车里。”婉楠是我此刻最信任的人,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接下来的决定,所以我想和她分享我知道的秘密。我和婉楠坐进了张枣刚刚开回来的吉普车中,我关掉了车门车窗,然后打开了音乐,把声音调的很低。歌曲是英的,低沉而缓慢,我不知道在唱些什么,我很怀念我的大众suv,因为车载音乐里面可以找到我最喜欢的歌曲——《新的家》。借着音乐的旋律,我尽可能的放松自己。婉楠安静的坐在我旁边,没有先开口说话。她是最了解我的人,她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很欣慰,她能够留给我时间放松自己的神经。过了一会儿,我开口说话了,我说:“你看出来谁知假的王小花了吗?”婉楠说:“刚刚回来的那个王小花?”我默认了,说:“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混入我们的团队吗?”婉楠说:“也许是因为那份档案吧。”我不解道:“她要那份档案做什么?”婉楠说:“那是免死金牌,谁都想要。”我更诧异了:“什么免死金牌?”婉楠说:“找到那份档案并带回幽灵湖底的研究室,中蛊的人就有机会活下来。”我说:“谁给她下蛊了?我们也中蛊了吗?”婉楠说:“我不清楚,我感觉我们稍微有些不一样。”我摇头道:“即便如此也说不通,王小花是从广东来的,一开始就在这个团队中,她反而成了假的王小花,你不觉得难以接受吗?”婉楠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说:“但是她一点不像有问题的人,她爱张枣,她知道王小花的所有过去,张枣死的时候,她那么痛苦的哭泣难道也是假的?”婉楠沉默了片刻,突然说:“如果那个假的王小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假的呢?”我顿时就哑口无言了,没错,如果她自己的意识里总认为自己才是真实的王小花,那么她就不可能露出任何破绽,她的感情就完全是真实的,她的性格都是真实的,唯一不真实的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是从二十多年前的娘胎里,而是一个横空出世的插队者。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必须好好的静一静。婉楠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我们就这么坐在车中沉默着,音乐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着。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我们就这么一言不发坐了几个小时了吧。婉楠打破沉默问我:“你打算怎么处置她?”我无奈的说:“我没法做决定,我不想杀人,况且,我感觉她也是受害者。”婉楠说:“你留着她,我们走不出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我拍了拍额头,突然异常坚定的道:“那好,如果她不自己离开,我就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