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从你私藏的密诏说起吧?”皇帝陛下的言辞不由得就有些锐利,“说你打算做什么?执先帝传位密诏以胁迫朕么?!”郝连睿话既出口,就见青岚的脸色大变。私藏传位密诏!这绝对是一件大罪名。从皇帝陛下的话中可知,这密诏绝对不是先帝留给谢云迟保存的——就是从年龄上来说也不可能;那么如果这是真的,也就是说不知从什么渠道这位血衣卫都指挥使得到这份密诏,然后没有上报,而是私匿下来……说句诛心的话:他藏这份密诏干什么?!若是传位给郝连睿的诏书,便不会有隐瞒的必要;若不是,他留来做什么?真如皇帝陛下所言是要用来胁迫天子么?或者,干脆是……真打算另拥新君?无论如何,如果真有传位密诏在,谢云迟私匿下来而又被郝连睿发觉的话,那么死一千次也够了。如今郝连睿没有直接处置、只是要个解释的行为,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还需要谢云迟合作交出密诏?皇帝陛下此行就是为了这个么?青岚只觉遍体生寒。这位皇帝陛下的性子她是最了解的。看似平和稳健,其实遇事之杀伐果断不在任何人之下;且平素重情重义不假,真若遇到情义二字与江山民生冲突,绝对可以眼睛不眨一下选后者而弃去个人情感道义——就算是自己心为之伤,情为之恸也在所不惜。何况他和谢云迟只是君臣相处不错,略有几分朋友之谊而已。郝连睿问罢,几双眼睛便都盯在谢都指挥使脸上。红光闪烁中越显得几分神秘诡异。“臣不敢胁迫帝王。”谢云迟只是拉着青岚的手,脸上神色不动,依旧笑意盈盈,“密诏臣藏得极好,若是陛下不提,只怕臣都忘记了这东西……”这便是承认密诏的存在了?!青岚眉头大皱,却听谢云迟继续道:“不过臣还是觉得,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机。尤其是青大学士身体虚弱,让她先离开可好?”郝连睿见青岚脸色苍白,也心生不忍,赞同道:“青卿还是先离开吧?顺着甬道前面不远,就有黑狼卫接应。”连一脸警惕之色的郑石眸中都闪过一丝关切,悄悄让过一步,静待青岚离开。“臣没事。”青岚却坚持着。袖底紧紧回握着谢云迟的手,同时努力平复心中情缘。她知道,这时候让她走,一方面是她的身体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这密诏的事不宜多人知晓。皇家秘密,知道越多,死的越快!若放在往日,她肯定一早自己寻了借口离开,可是现在——涉及此事的是谢云迟,她刚刚才与之一吻诉情的谢云迟!叫她如何躲?又能躲到哪里去?既无可躲避,便只有面对。青岚既然坚持不走,这几人便也拿她没办法。密室地方特殊,只有入口处一条通路;如果不考虑那方台一类的变数,确实是个处理秘密事务的处所——尤其事涉谢云迟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也真的只有这里才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招。而且青岚知道,想必郝连睿也事先了解过,这月圆之夜密道开启,到天亮之时便会关闭:虽然此时为时尚早,还不至于要担心安全问题,可真要谈什么秘密,也一定不能再在她去留问题上多浪费时间了。她不肯出去,郑石又不愿离开郝连睿身边;既然不能丢了她出去,便只有任她赖在这里听这秘密了。会是什么样的秘密?瞬息之间,青岚心中也是转过无数念头。传位密诏——既然是传位之用,必然指定继承人选。当年先帝城**殉,皇子除郝连睿尽数遇难;余人皆非正统,就算先帝遗诏又有何用?谢云迟也不至于留下个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来——除非,皇帝陛下尚有兄弟存于世间;且,有足够把握确证身份。记得,当初郝连睿也提到过“先帝血书”,还曾和她开玩笑,称呼她为“皇弟”呢。那么如今,那个真正的皇弟,找到了?“陛下,”几人对峙片刻之后,是谢云迟叹息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既然陛下执意要说说密诏的事,那么臣也只好当着青大学士的面来分辩一下了。”说着安慰似地回握青岚的手,凤眸微瞥,笑意盈盈,那神态无形中便让青岚心里安定了不少。“陛下说的密诏,应该是指那封假的血书?”“密诏便是密诏,何来真假一说?”“密诏当然可能是假——臣记得最初陛下还曾凭那封血书判定青大学士是陛下亲弟,后来不是推翻了么?臣一直以为这封密诏是当年青缙布下故意迷惑陛下的,难道不是?……或者陛下仍然对青大学士的身世存有疑问?”“青岚的身世朕没有疑问……”“既然密诏是假,臣也不过是收藏,留着鉴赏鉴赏,又有何错?”这话说得越来越狂傲,哪里还有臣子本分的恭谨和诚惶诚恐?眼见郑石杀气又凝,谢云迟转眸对他一笑,忽然便转了口气,“不过陛下既然提起,臣自然是不便再留着这么个东西……其实臣也怕东西传到旁人手中,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臣一直随身携带……带的时间太长,都忘记了。”谢云迟轻轻放开青岚的手,从怀中摸出一方锦帕,双手奉上。不能不说谢云迟很有左右气氛的能力。这密室内杀气几聚几散,几个人的心情也都随着他的话语起起落落;此时锦帕奉上,青岚目不转睛盯着郑石小心接过翻看无异递到郝连睿手中,又看着郝连睿细细研判后唇角终于露出放松的笑意……她心底一块大石这才放下。原来说的还是当初那段公案,谢云迟说的这些什么假密诏之类很明显不都是真话,可有多少隐情她不管,只要谢云迟肯交出密诏,那么一切便有转机。……不过,为什么那个所谓的“密诏”,她看着很眼熟呢?“青岚!”谢云迟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不顾郝连睿两人在侧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她揽入怀中。“很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