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尘息经第三.洗雪逋负!薄磷的出手快得毫无预兆, 残雪垂枝催折出一道陡峭而凌厉的飞影,刀身上升腾而起的炼气哗然翻涌开去, 扫卷出一圈血色灼灼的梅花花雪!百里临城的呼吸陡然一顿, 本能地感觉到薄磷绝对不好相与,垫步侧身险险地让开了这一刀——薄磷的刀风比刃尖更先一步够着少年面门,殷如朱砂的花瓣吹断了百里临城的鬓边发丝;薄磷变招的动作暴烈刚劲得恍若猛虎扫尾, 倏然拧转变向的刀风扫卷出一声沉闷苍严的咆哮,漆墨色的刀身反而向百里临城的胸腑挑来!——锵!百里临城的长/枪“龙战于野”横身格下了这一刀, 残雪垂枝狠狠地撞在了枪身上, 薄磷眼也不眨地一翻手腕,原本被死死格住的刀尖猛地向前突进了一寸,在百里临城的胸甲上剐出一行明锐的火花!天/行/枪第六:梨姬敬酒.挑!龙战于野倏然向上一送, 兀地打断了薄磷的前突,拔地而起的狂风激扬而起满地的残砖碎石;薄磷的身形恍若北地低掠的鹰隼, 得手后哗然拔地而起, 连月光都来不及沾上他的衣袂——百里临城压根没打算去追,垫步、仰身、抬臂,对空连突出数枪,封去了他所有的退路!“薄九刀”薄磷, 命械“残雪垂枝”,功法“风卷尘息刀”, 是云秦武林中的一尊峰;“漠北雪蛟”百里临城, 命械“龙战于野”, 功法“天/行/枪”,亦是云秦军旅中的一座山。两人风格是一样的狂野豪横, 炼气是一样的浩瀚肆虐, 如今棋逢对手、刀兵相向, 居然还打出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来——只是薄磷更为年长一些,刀风是百炼钢化绕指柔,功力催至极意时有了几分转圜和婉;而百里临城则更为年少一些,枪法和本人一样强硬得表里如一,摧枯拉朽、无坚不摧、所向披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薄磷笑了一声:“小崽子……”百里临城的回答是一记凶狠的突刺:——放肆!薄磷到底还是江湖上一块赫赫有名的滚刀肉,比起战场的厮杀显然更擅长一对一的独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抹去了长兵的优势,贴着百里临城的脸开揍;而百里临城显然一改开打时的被动,漆黑的枪身抵着百里临城的肩颈、胳膊、周身抡舞出飞旋成圆的风暴,气势汹汹地对撼上了薄磷的长刀,在凌空激溅的冷铁撞出灿烁的星花火粒来!刷!龙战于野修长的枪身咆哮着下劈,枪头恍若千斤磐石汹汹急坠,一气将残雪垂枝压入地面;薄磷弓身拔背、气力陡发,旋刀反绞上长/枪,百里临城拧身垫步,将长/枪压出一道危险的弯,猛然回弹的枪身在凌空舞出一道咆哮的苍龙——薄磷矮身让过,一刀刺向地面,暴烈的炼气以大地为导引,自百里临城足下破土而出:风卷尘息经第二.千山暮雪!破空而现的刀影如同一道险恶的惊电,将百里临城挑向了凌空——薄磷的手腕蓦然一翻,吐息呼出绵长的白线,他的追击将会在半空完成,再次落地的只有薄磷和一具尸体!旁侧里伸来了一只手,抓住了薄磷的袖子,摇了一摇。云雀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够了。”她打了个嗝儿,嗓音还发着抖:“……我刚找到工作呢,要处好同事关系。”..百里临城在凌空矫健地一翻,稳稳落在三步之外的地方。他知道刚才薄磷留了一手,显然是休战的意思,不解地看了过来。薄磷伸手想挠云雀的下巴,又看见了云雀喉间的刀伤,手指顿了一顿:“他怎么你了?”云雀手指动了动,梳骨寒牵扯着碎了一半的秦广王,在地上刮出沙哑的声响。——听到这声音云雀就要裂开了,一想到自己几个月的心血全部白给,小姑娘就委屈得要死,偏偏不知道怎么发泄,只能低着头不做声。百里临城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他噼里啪啦地打到现在,突然明白了状况:——是他飞身赶过来救人,反而帮了倒忙,劈坏了云雀的傀儡,把人家小姑娘给气哭了?百里临城为人相当正派,承认错误并不丢人,字正腔圆地给云雀赔不是:“抱歉。我没注意。”云雀被委屈和怨气堵得嗓子发疼,她低头狠狠地踢了一颗小石子,示意百里临城有多远滚多远。百里临城一点识人的脸色都没有:“我会补偿。”——补偿?全云秦只有我做得出来这东西!你懂什么?你懂根马草!云雀一点被安慰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她想骂点什么,但冲出喉口时又咬住了:……她有什么理由发脾气呢?如今十殿阎罗构造更加精密,可是防御性大大降低,打碎了又能怪谁呢?十殿阎罗迟早都是要投放战场的,就算这次百里临城没劈碎,还有下一个敌人会劈碎的。怪不得他。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没本事!——还是你没用!云雀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轮,胸腑内一口恶气吊在半路;加上她刚刚与梼杌战了一场,喉嗓里尽是腥甜的淤血,此时就要呕出来。“大鸟儿?”薄磷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云雀明明就站在他旁边,听见的声音却飘飘忽忽的,“——大鸟儿?”云雀耳朵里嗡嗡嗡的,女孩子恍惚地抬起头来:做什么?梼杌已经死了,秦广王和楚江王也碎得差不多了,庭院又被打得不成样子,还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对,云雀想,自己跟傀儡派的渊源是瞒不过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继续留在靖安府。她知道现在要做的,是把秦广王和楚江王收拾起来,把图纸翻出来重做;但是云雀不想动,她一点也不想动,她本来想薄磷想到心神不宁,如今终于见着了薄磷本人,云雀也没有高兴的意思。云雀感觉自己绷得岌岌可危的神思,突然绷开了一个小口;决堤的委屈把云雀冲得形容狼狈,女孩自暴自弃地戳在原地,什么也不想做。薄磷:“哭。”云雀茫然地看着他。薄磷冲她点了点头,他正经起来的声音沉稳又温和:“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现在就想哭。”云雀张嘴刚想反驳一句哭有什么用,薄磷突然弯下腰来,把女孩子揉进怀里。——就像是在四季雪时,薄磷从噩梦里惊醒,云雀从被子里钻出来,沉默地拥抱他一样。他们都是这个大寒的人间,遍体鳞伤又疲惫不堪的旅客;只是在本该擦身而过的时候,薄磷从茶楼外一眼看到了云雀——从此缘起、情动、劫来。..云雀突然从薄磷怀里抬起头来,扬手按在薄磷脸上,把他险些推了个跟头!云雀怒道:“大王八!”薄磷下盘稳得不行,哎哟一声浮夸地坐在了地上:“……英雄,我能问问我为什么被开除人籍么?”云雀气成了个炸毛球球:“噗噗噗!!!”“嚯,”薄磷是千年的人精,瞬间明白了云雀是为什么,“哥跟你报备过了吧,我去花楼里打听消息了啊?”身上有脂粉味儿多正常?云雀面无表情:“你打听消息打到**去了?”薄磷哎了一声,赶紧否认:“没,没呢。”云雀伸出手去,掸了掸薄磷的衣裳,修长的指甲上沾了点儿掉下来的金粉:“西域胡娘爱把金粉擦遍全身,花膏固定,只有肌肤相亲时才会掉下来,洒满一床褥,世人称之为‘一夜金宵’。”云雀顿了一顿,她没什么话好说了,厉声断喝道:“罗雀门!”“——停!!!”薄磷如临大敌地抬起手来,“我是清白的!我能证明!女侠你把那玩意拿走!!”云雀把罗雀门摁在薄磷身上,大有零距离开青帝报的意思,杀气腾腾地盯着他。薄磷:“……”薄磷咳嗽了一声:“云雀,你得信哥的节操——”你没有这玩意:“罗雀门!”薄磷惨叫:“得!得!看好了啊我证明了!”——他真能证明?云雀狐疑地看着这男人一脸复杂地纠结了半晌,薄磷最后叹了口气,把自己左手袖子给卷了起来:“嗯,瞅好。”云雀凑上前去,横竖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怎么了?”薄磷扶着额头叹气:“……傻闺女,看,你爹我有守宫砂。”云雀睁大了眼睛,随即又有点不高兴了:“我怎么没有?”薄磷:“……问点阳间的问题,我总不能去地府抓几个时家人,问问当初为什么没给你点守宫砂。”云雀倒是没注意到薄磷话里对知晓她身份的暗示,女孩子注意力全跑偏了:“明天我也要点一个!”薄磷凉凉地笑了一声:“点,都可以点,出不了三个月你这玩意就没用了。”云雀奇道:“这玩意有什么用?”薄磷:“……”——好家伙,陆鸣萧当年是真君子还是真变/态,这种常识都不教一下小姑娘?“这玩意说明我元阳尚在,没碰过女人。”薄磷硬着头皮解释,“雪老城对这方面要求极其严格,二十岁之前都不准近女色,不然会破坏法身,阻碍修行。”云雀“诶”了一声:“万一破戒了呢?”这个问题薄磷居然回答上来了:“其实也不会死,只是会卡在某个境界,无法继续精进。但是具体效果因人而异,闻征就没守住,但他掌握了三套剑法,打谁都跟打孙子似的,破了也无所谓。”云雀眨了眨眼睛,她一听到八卦就来劲了,天大的委屈都往脑后一抛,企图挖到更多的瓜吃:“小陆大夫和闻征他他他他们……”薄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破军剑的门槛更低,十七岁之前守住元阳就行。”云雀的角度格外清奇:“我知道了,闻战可以行/房了!”薄磷:“……”——大鸟儿小朋友,你整天关心别人鸟的出勤状况做什么?“薄磷,”云雀眨了眨眼睛,女孩子彻底开心了,“你多少岁了?”薄磷秒回:“永远十八。”云雀探头:“四十了没?”薄磷被哽了一下:“……谢谢,青春靓丽活泼可爱二十八。”云雀面无表情地发出嘲笑:“噫,你独守空床八年诶。”喔,好惨哦,老/处/男。薄磷:“……”——啧。薄磷笑了一下,比出三根手指:“三个月,超出三个月算哥没本事。”云雀眨了眨眼睛,什么三个月?此时靖安府的巡逻兵卒已经赶到,云雀立刻被捉去问话,小庭院重新乱哄哄地热闹起来。导致云雀很久很久都没想起这个茬来:——什么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