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 炎虎城内。天阴雨欲,寒鸦厉鸣。云雀眼中眸光暗沉, 杀意森森:“我就该让陆叔一刀剁了你。”“……小阿寻, 你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时起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笑得格外开怀、格外放肆:“你不过是陆鸣萧**的玩意,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如今离了他, 你还敢这么猖狂?”云雀眼中厉色骤闪:“毕竟我打狗,从不看主人脸色。”哗——!秦广王的身影应念而动, 三柄春秋大刀**卷开金属的风暴, 尖声厉啸着向时起光旋切而来!时起光眉毛都没动,向着秦广王挥指一掸。上一次时起光一掸指,当场洞穿了年幼的云雀, 几乎花去了她半条命;如今时起光旧招再现,威力压根不减当年, 空气宛如一面平湖, 骤然激起朵朵涟漪——砰!!!每一朵透明涟漪倏然炸开,那是对灵子精准至恐怖的操纵,这一炸的威力堪比黑/火/药贴脸爆破!秦广王被炸得犹如一面糠筛,时起光唇边笑意深深, 看来失传已久的傀儡派压轴绝技,在寻时雨的手上也不过如此!……时起光瞳孔一缩。发生了什么?两柄春秋大刀贯穿了时起光的身体!在秦广王被炸的瞬间, 傀儡的臂膀模块顺势脱离, 借着爆炸的冲击凌厉锐进、去势无前, 汹汹贯越了时起光的淬体法身,直接捅穿了时起光的肉/体凡躯!云雀咬着一绺乱发, 清冷的眉眼攒出一声笑:“嗤。”——你活了这么大岁数, 居然搞不清修为和实战经验的区别?秦广王此等应对, 无关修为阶等,只关乎战场上生死一瞬时,经验、意识、技巧的燃烧。一个闭门清修的深山修士,永远敌不过身经百战的战场屠夫。这是方偃行内不可撼动的铁律,只不过贪生怕死的、走邪魔外道的、妄图一步飞天的太多,还偏偏混得不错,歪理甚嚣,真理失声。也是。毕竟时起光的修为根本就不是自己苦修得来,不过是个靠歪门邪道上位的下/流货色。云雀沉声顿喝:“楚江王!”十六小狱第三:五叉!楚江王喉咙里发出机关咯咯的狂响,像是一连串嘶哑又诡异的冷笑。楚江王玉笏一扫,时起光脚下异光骤现,几道疾影破空而出,凛凛的金属巨叉刺破了凝重的夜露,曝露在了空气里!电光石火间时起光抽身连退,贯穿他的春秋大刀分解成几抔轻烟;但是楚江王的玉笏随之横扫,金属巨叉急追直上,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当即割断了时起光的几根睫毛!时起光这一退退得更加狼狈,仓皇一打响指,全身骤然亮起一道焊烈的强光!云雀心里陡然一惊:“燕安楠,闭眼!!!”十六小狱第十五.孤狼!楚江王玉笏往掌心一顿,咣然**开一环漆黑的尘浪;一层灵子壁障在云雀身周猝然构成,强光撞上了这层屏障后自动拆解为无数细小的光线,一时间防御障上光怪陆离、云谲波诡,缀成一片目不暇接的乱霞飞霓。这道强光是时起光的命械,“蓝桥春雪”的起始技能,“一瞬光耀”。偃师不比方师,方师的命械来来去去都是那几项玩意,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再花也花不到哪儿去。但是偃师就不一样了,偃师的命械何止五花八门,简直比路边乘凉老头的裤/衩花色还更有看头,比如云雀的“罗雀门”是一盏八角宫灯,危纪分的“绯红海棠”就更奇葩了,人家直接是一朵大奇葩。而时起光的命械,是一把刀。刀身修狭微弯,装饰古意雍容,气态雄浑威武,武夫的粗犷和王侯的华贵,同时呈现在一把刀上。刀柄末端为方棱锤,制式已不可考,刀身上的纹络怪异而华美,整把刀像是一尊杀气腾腾的艺术作品。看起来确实挺漂亮,名字也取得很文雅,“蓝桥春雪”。——但这玩意根本名不副实,和艺术绝对沾不上边。此刀是绝对的凶兵,就算时起光根本不是用刀的料,发挥出的威力也能胜过世上大多的凶/器:比如“一瞬光耀”,这就是“蓝桥春雪”自带的技能,只要使用者祭出,那一瞬间的强光不仅可以烧瞎对手的双目,其威势更是催城拔寨。三人原本在鱼鳞瓦上对峙,脚下是一片空置的民居,“一瞬光耀”直接扫平了整条长街的房屋,留下了十几丈长的漆黑焦痕。若不是楚江王的十六小地狱中的“孤狼”也足够霸道,她和燕安楠怕是怎么死的都反应不过来。“蓝桥春雪”几近怪异的威力,也是为什么时起光全然驾驭不了“蓝桥春雪”,也要削足适履,强行将它收为自己命械的理由。“蓝桥春雪”一开锋,直接抹平了云雀起手造成的胜机:在蓝桥春雪的锋芒下,根本没有什么斩不断的东西,她压根不能再放出秦广王去。云雀眼下还在思索怎么破开蓝桥春雪、弄死时起光的方法,结果一旁的燕安楠猝然开口,惊了云雀一跳:“……你是不是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云雀浑身一震,她之前从未把两人联系在一处,如今燕安楠这么一提,她倒觉得…………时云起和时起光,是不是模样相仿?时起光的腮帮子,突然抽了一下。“时云起跟我说过,他家里清苦,过年都不一定有新衣服穿。天下姓时的多了去,我也没把他和天机变时这种高门大户联系在一起。”燕安楠压着飞凤似的眉峰,嗓子磨着一口的沙哑:“但我也听说过,他老爹不是个东西,一天去田里务农,坐上了进城赶集的牛车,从此再也没回来过。”时起光眉尾触电似地一抖。燕安楠手背上青筋暴突而起:“告诉我,是.你.吗?”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时起光居然露出了一个怀念的表情:“我儿子也不投奔我……大家都很忙,谁记得到这么多?”..不记得?不记得贫贱时的糟糠之妻?不记得膝下的亲生儿女?燕安楠嘶声问:“那你记得什么?”“既然你跟我儿子相识,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时起光答非所问,看上去是真的在考虑放燕安楠一命,手指往云雀悠悠一指,“——但是她,我必须得代表时家,清理门户。”时起光有些振奋:“那,我儿子在哪里?”燕安楠冷冷道:“死了。”时起光脸色一僵。“他是英雄,死在了无惧牙手里。”燕安楠面无表情地继续,“时云起的家乡闹了一次瘟/疫,他的弟妹都死在瘟/疫里了。”他的娘亲倒是勉强幸存,被时云起接来炎虎关,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是燕安楠胃里一阵恶心,不再多言,面色寒冷地闭上了嘴。时起光叹了口气,神情有些伤感:“真贱啊,这就死了?”——飒!燕安楠的身形拔地而起,宛如脱弦之箭,双刀拉伸出火龙似的焰影流芒!“谁给你的胆子……”燕安楠旋身、拧腰、变向,闪让过“蓝桥春雪”刺势磅礴的刀风,她像是一抹艳红色的风暴,猝然刮至了时起光的近前!燕安楠长发飙散、怒发冲冠,双刀并璧、轰声下斩:“……侮/辱英雄?!!”砰!!!..时起光笑道:“小姑娘,我看着你就觉得可怜。”时家暗器.暴雨梨花!灿灿烁烁的金针贴着燕安楠猝然爆炸,宛如一颗烟火在两人之间轰然破开,咫尺之距尽是烟花乍亮般的金线流彩!时起光放声大笑:“你会在意一根草的性命?你会在意一只蝼蚁的生死?站得高一些,你就是太贱,才会在意同样轻贱的性命!!”与此同时时起光手腕一振,几道铁链破空闪现,企图锁住燕安楠的四肢向四方拉扯而去;燕安楠旋身而舞,双刀宛如赤红的绫绸,旋甩出烈火一样的暴风,锵然撞开了锁链,缴落了满地的金色长针!燕安楠泼墨似的长发,在疾风里四散飞舞,女孩嘴里啐掉两根长针,炽烈的眸光燃成了星子:“放你/妈/的屁!”时起光的发难连贯得毫无破绽,燕安楠破开金针与锁链,直接等于将要门曝露在了蓝桥春雪的刀锋之下:“牙尖嘴利!”一道银光凌厉锐进地激射而来,仿佛一道惊才绝艳的长虹,锵锵然撞开了蓝桥春雪!这道银光蕴含着的巨力何止重逾千钧,强悍无匹、霸道如斯,远远超出了时起光的预计,蓝桥春雪一时间挣脱了时起光的控制,往一旁飞去!云雀扫了一眼被她击飞的蓝桥春雪:“……喔。”好,好,果然是好东西。果然是绝世好刀,被她的神识正面冲撞,居然连裂痕都没有。云雀双眼一眯——刀归我了!如今云雀用神识强行割开了时起光与蓝桥春雪,紧接而上的攻势暴拥疾卷而来,云雀压着时起光接连出招,不给时起光重新召回蓝桥春雪的任何瞬息。云雀与燕安楠初次配合,竟然连贯得毫无破绽,一时间街头巷尾星火连烁、异彩旋溅,冲击波动甩出一抔抔灿亮的灵子,三人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瑰丽的星河!时起光的擅长领域本就不在贴身实战,他的专场机关偶又囿于时家人的“御体璇玑”免疫体质,无法冲云雀施展,一时间分外狼狈: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寻时雨的速度、技巧、攻势,居然都在他之上!这怎么可能?她只不过是一个躲在陆鸣萧背后呲牙咧嘴的玩意,要不是半路杀出个陆鸣萧,他时起光早就把她采死了!“时起光……”云雀的眼睛犹如两口窅黑的深井,晦暗的天光、森青的锋寒、淋漓的血色,在她眼中浇铸成了不可撼动的冷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作者有话说:磷哥,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