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看了白潇辞一眼, 眼神难得达成了共识:震惊!智障竟在我身边。白潇辞:“……”委屈,却不说。“都起开, ”云雀呵出一口白雾, 蹦着搓了搓双手,“让小陈来。”..论搬山填海这种大工程,偃师本来就是专业的大自然搬运工。薄磷似是不服, 跟云雀咬耳朵:“哥也能。”云雀抬头看了看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噫, 幼稚。薄磷啧了一声, 伸手就要掐她脸,云雀连蹦带跳地绕开薄磷的手,呀呼一声从后圈住了薄磷的腰:打不到, 气死你!薄磷:“……”啧,还真长本事了。在旁边的白潇辞简直没眼看:“……”光天化日, 成何体统!..闲话少叙, 众人齐齐退让,各自掠入半空,给陈默恂腾出了足够的表演场地。苍穹阴鸷,北风凄切, 陈默恂安静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蘸着一层细碎的雪。她的胸膛缓缓起伏了一轮, 口鼻间呵出绵长的雾线。一道猩红、瑰丽、明艳的闪电纵贯天地, 猝地点燃了全世界的颜彩!雄浑的炼气从陈默恂体内咆哮而出, 皑皑白雪、莽莽冰川,倏然盛放开了一朵艳色彻骨的业火红莲!狂风拔地而起、红裳猎猎如火、长发飞溅如墨, 恢弘而壮丽的音律响彻云霄, 秦王陵剑匣发出洪亮而苍严的咆哮, 十把名剑犹如十道煌煌的流光,整齐地排列在高空之上,宛如孔雀绚烂无畴的锦屏!在杀气的正中央,在风暴的旋涡眼,陈默恂缓缓地抬起右手,指向荒莽而凄阔的山脉:“自我之后,无人称剑!”陈默恂声音纤细,语调冰凉,女孩纤弱的身体里仿佛有上古神祗苏醒,威如狱海、势若山倾,冷漠地命令天与地。唰!!!十剑齐出,垂天而落,激溅起万丈高的灵子狂浪,惝恍间千百年里,只剩下了这惊才绝艳的一斩!!——她切开了雪山!..巍峨的雪山在十把名剑的锋芒下,比一块豆腐坚强不了多少,陈默恂一招就把山坡整个儿破开,像是给这座山开膛破肚:光滑的断面在众人眼前曝露出来,几丈的白雪和寒冰下,居然是一座辉煌而宏伟的陵墓。陵墓殿前高达十丈,宽不知几许;千叠石阶上矗立着形态各异的石兽,雕工精绝、栩栩如生,众人像是在《山海录》中穿行,各色或狰狞或畸形的怪异,纷纷与自己擦肩而过。四道龙楼盘宝殿,九尾仙车入黄泉。云雀眼睛睁得圆圆的:……莫非这里,还真是泰父陵不成?..千叠石阶的尽头,便是整个陵墓的入口。巨门色泽猩红如火,其上横平竖直地钉着无数黄澄澄的铜钉,油光锃亮,崭新如昨。云雀与陈默恂对视了一眼,这是很古老的偃师工艺,“还尘”。这种工艺经常用于帝王寝宫与皇家陵墓的修建,可以让建筑装潢“永葆青春”,当然也被许多士大夫批评为“小儿女态”,这群老夫子觉得岁久年深的老建筑才有味道。薄磷忍不住了,显然跟老夫子们观点一致:“阴曹地府昨天刚装修了?”有一说一,确实如此,泰父陵的“还尘”工艺出神入化,配合上古老而神秘的设计,犹如一位鸡皮鹤发的老人,“鸡皮”和“鹤发”却都是婴幼儿的质感——这种观感也太他妈阴间了。云雀咬着手指:“我以后能有这么大的墓吗?”“多喝热水少做梦,”薄磷毫不留情地打击她,“活着都没这个待遇。”云雀鼓着腮帮子:“噗噗噗噗噗!”太坏了,准备用眼睛去瞪!..猩红巨门打开了一条狭窄缝隙,虽说是缝隙,但也能容一行人鱼贯而入。白潇辞走在最前,目光倏然一顿,身形顿时僵住了。缝隙间的青砖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枝花。一枝鲜艳欲滴的朱顶红。——这是“一枝春”,其上花朵常开不败,是沁园春大小掌门的标志。这是狐丽的发钗。白潇辞瞳孔骤缩,心神一凛:狐丽进去了?她一个人,进了泰父陵?“不是一个人。”薄磷跟了上来,单膝跪下去,指向青石地面,“有两种脚印。狐丽应该是被挟持的。”“挟持‘九尾火狐’狐丽?”陈默恂皱起眉毛,“华胥秘境里,还有高手不成?”云雀心里小声反驳,陆鸣萧不是也来了。“……”薄磷眼皮一跳,“等等,会不会是盛爷和应龙?”..安全起见,云雀放出了秦广王,让这尊傀儡走在队伍最前面。从大殿前门穿进,空间更加巨阔而宏伟,青石甬道两旁燃着千年不灭的鲛油火,煌煌地照应着色泽鲜艳的壁画,那是洪荒时期的一幅幅瑰丽的传说。——应该是后人建的,总不能是泰父刚死的时候,用脚想也知道,鸿蒙时期哪来那么多颜色的颜料。但云雀一行人里都他妈是清一色的武夫,除了小陈姑娘和白大阁主文化涵养更深厚一点,但也没到看画风知朝代的地步。不过众人的确也没什么钻研的意思,他们的目的始终是找到狐丽和盛爷,从华胥秘境里赶紧出去。薄磷突然出声:“操?”他从蹀躞带上摘下一个火折子,走向一幅壁画。云雀讶然道:“唔噫?”薄磷和她艺术修养差不多,都是“画得像就觉得画得好”门外汉水平,云雀一路走下来只觉得这些壁画画工精细,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一定厉害。薄磷居然能看出门道来?众人凑近薄磷所在的壁画,一头雾水。这副壁画确实有些不一样,其他的壁画都是画面宏大,人物奇多,而这副壁画只有一个人,旁边都是血一样的颜色,看得人十分懵逼。云雀踮着脚围观:“怎么了吗?”——这有什么?其他壁画不也看不懂吗?陈默恂惊呼一声,脸色突变,其余人也先后反应过来,齐齐看向云雀。云雀回头看了看自己背后,不明觉厉地眨着眼睛:???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雀雀。”薄磷让开自己的位置,口气意外的严肃,“你凑近点看看,这幅壁画,画得是不是你?”..情况顿时吊诡起来。秘境古墓里有一副壁画,居然出现了云雀?云雀第一反应就是扯淡,壁画的画风不都挺抽象的,画的女孩子也别无二致,顶多是衣服什么的一样,壁画宫女不都穿得花花绿绿,颜色重了也是很有可能的。她走近了壁画,突然睁大了眼睛,诡异的寒冷传遍全身。壁画上的女孩跪在无边无际的血红色里,脚边是一盏残碎的八角流穗宫灯。女孩仰首向天,神情凄楚,冷灰色的头发、水碧色的衣衫,还有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怪不得薄磷随意一看,就被这幅壁画吸引了注意:“还挺伤心的模样。”云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种感觉太他妈诡异了,自己怎么可能出现在古墓的壁画上?壁画上的女孩大张着嘴,像是在放声悲号。【云雀在华胥国里唱歌。】陈默恂如坠冰窟,手脚发冷:……李拾风的预言,出现在了泰父陵的壁画上?..薄磷突然觉得云雀的表情有些不对:“雀雀?”云雀没回应他,神色震恐无比,微垂的眼角沁下两道殷红的血泪。薄磷吓了一跳:“云雀?”“云雀!”薄磷的声音与一道苍老的声音相互重叠,冥冥中有什么正式撞在了一处,云雀头脑如遭钝击,痛得几欲裂开:“遂古之初,谁传道之?”谁?……谁在说话?谁在那里?这道声音苍老而悲凉:“……上下未形,何由考之?”云雀突然想起来了,这是自己当时在死妄海时,触碰应龙走马灯时,看见的怪象!云雀张了张口,迟疑地出声,女孩脆冷的声音,和这道苍老的疑问缓缓重合:“冯翼惟像,何以识之?”咣——!青铜巨钟摇撼出宏大的声浪,整个世界都被炸成了千片万片!一道闪电划过云雀的视野,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云雀眼前迅速翻过:她看见了一群穿白色大褂的人,无数造型诡异的机器;她看见了开开合合的人嘴,汉话杂乱无章地交叠在一起;她看见了一道“链条”建起,将大地围成了一个圆——“这是真相……”苍老的声音悲号道,“这是世界的真相!!!”“懦弱的君王不敢告诉他的人民,暴虐的皇帝还在奴役整个文明!”“【天】,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下一个【问天者】,你的敌人不是虚无缥缈的命运,而是这个世界的对面!!!”“我们,已经被敌人,注视、包围、禁锢了上万年!!!”轰!!!青铜巨钟再次摇晃,画面再次坍塌崩碎,向着视野中心塌陷下去;一星野火从遥远的黑暗里开始燃烧,转而熄灭;一星微火又在稍近处开始发光,转而熄灭;如此反复轮回、火焰一路近前,最后的光亮没入了云雀的眉间——云雀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向谁发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呢?..“因为你,一拳击碎了天眼。”..*注1:“四道龙楼盘宝殿,九尾仙车入黄泉”出自郭璞《葬经》。*注2:“一枝春”最早出现于《说第三十五:小春门》(章节号38)。*注3:云雀所见怪象出现于《说第八十五:吾爱.九霄环佩》(章节号91)。作者有话说:【华胥篇】是世界线收束的篇章,会揭晓整个世界的秘密。呜呜呜,以前的小可爱去哪里了,评论区让我感觉到你们的爱好吗qwq给点动力球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