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海倒卷, 异彩泼天!轰——!!!当空爆炸的灵子潮汐仿佛乍亮的焰火海,成百上千的金线流彩垂天而落!整个华胥秘境都在剧烈的晃震, 山川、河流、生灵都在向上抛飞, 大地上豁开了一道又一道震怖的巨大裂痕;地面上缓缓地隆起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巨弧,那是泰父硕大无朋的身躯,经过万万年的禁锢, 终于曝露在了天光之下!云雀在呼啸来去的罡风中勉强站定,翡翠色的眼睛惶惶地睁大:这就是……泰父吗?刺耳难忍的利啸声划锯着人的耳朵, 天地间突然多了无数疯狂挥舞的长影, 那是泰父身上延展出来的、覆满鳞片的、样貌丑陋的巨大触角,每一个触角的顶端都长着一张獠牙凛凛的血盆巨口!静、静、静。触手群下是一只形貌狰狞的脑颅,乍一看像是深海志怪中所说的巨型乌鱿, 深青色的鳞片上生着密密麻麻的血红眼睛。泰父的身体似乎不止如此,还有一部分陷在大地里, 此时华胥秘境山崩地解的动静, 正是因为泰父身体的挣动。薄磷的身形飞降在云雀身旁,云雀下意识地抬头扫了一眼,薄磷的脸色同样白得吓人,嘴唇抿成了紧张的一线。在云秦的文化巨构下, 神祗都是体面的官僚,比如玉帝王母, 比如十殿阎罗, 就算是阴差手底下的恶鬼, 那也好歹有个人样。然而泰父的相貌何止不是人,它的狰狞、恐怖、丑陋、邪恶, 超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周火喃喃道:“这就是高维生物, 人类的审美还是太过原始, 无法欣赏这种美丽……”云雀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之前在那栋大楼,把她逼得动用神识的诡异怪物:“你们在模仿泰父,制造怪物吗?”“直接点。”薄磷看了眼周火,“他们在参照泰父,制造泰父。”——?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云雀匪夷所思地看了周火一眼,周火的表情淡然而恍惚:“你也会迷上它的……它很美,不是吗?”..“——阿寻!!!”云雀循声望去,陈默恂和仇牙在向这边飞身掠来;与此同时,盛昭缇、百里临城、绵绵,也在向她这边聚过来。“时间不多了。”陈默恂额上见汗,气鸣自促,“这里的灵子浓度越来越高 ,再攀升下去,不用泰父动手,我们的气府的经脉都要炸的。”云雀看向自己的手心,雪老城的钥匙刺骨地寒凉,她能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力量,从钥匙本身发端,一路延伸向无穷远的地方。这是云秦第一刀的传承。上面附会着的寒气,是风卷尘息刀数千年的炼气脉络,与雪老城紧紧地相连在一起。这也是薄磷给她的承诺。“那我现在就开始。”云雀狠狠地一压眉毛,“但施术不能被打断,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放心,”薄磷眯缝起自己的眼睛,看向万尺高空之上那道飞渺的人影,“我们的压力不算大……”——因为有鹤阿爹在。自塞北楼船上金钩人一战后,鹤阿爹下落不明。薄磷也曾多次打听鹤阿爹的行踪,但就算动用了全天下的情报网,也捕捉不到这只鹤的踪迹。薄磷做梦也没想到,鹤阿爹居然会以人形现身于华胥秘境,一出手就和泰父打得有来有回!你爹还是你爹。..鹤阿爹撩起了眼皮,冷冷地对上了泰父的视线。鹤道长清俊非凡,气度凌然,一副谪仙的好姿容,很难想象本人居然是一只抠脚大鹤。泰父巨大而怪异的颅腔内,震鸣出了一阵极其诡异的声浪,像是巨兽的咆哮,有像是恶鬼的絮语,更像是神祗的低吟。“云秦人讲好生之德。”鹤道长淡淡道,“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我可以不杀你。”嗖嗖嗖嗖嗖——!泰父显然是被鹤道长的傲慢和骄矜激怒了,成百上千的巨大触角破空而来,触角顶端的獠牙巨口纷纷大张,朝着鹤道长暴拥疾卷而去!鹤道长抬起右手,他握着一柄险伶伶的细剑,像是一截明澈通透的好玉。他猝然挥剑,剑身横划,剑光成圆。——飒!群魔狂舞的触角猝然一静,既而被尽数斩作两截!!!泰父的怒吼犹如万万道雷霆齐齐奔涌,碧绿色的鲜血如同天降暴雨,染遍了整个华胥秘境!“……”盛昭缇双眼圆睁,脸色震骇,“是他?”薄磷敏锐地侧耳:“盛爷,谁?”..“原来他真的存在……”盛昭缇犹在震惊之中,“你们有没有听过,茶公主的传说?”几个年轻人皆是一脸懵,绵绵突然“啊”了一声:“绵绵记起来了!!!”在盛昭缇那一辈的女孩,几乎人人都知晓“茶公主”的故事——这是个套路挺老的爱情故事,故事格局也挺小,骗骗小姑娘的眼泪倒可以,只能说是一个红极一时的民间传说。“茶公主”本是一个农家采茶女,一日在山野看见一只受伤的野鹤,采茶女心底良善,便将它带回家中疗伤。接下来的故事展开更加俗套,说这个采茶女本是当朝公主,早年不慎被遗弃在外,仙鹤为报其恩,托梦给她母妃;之后采茶女便被迎进宫内,滴血认亲,成了“茶公主”。仙鹤从此与茶公主日夜相伴,形影不离。时逢茶公主父皇大病,皇帝老儿想要捉来仙鹤进补;茶公主闻之大惊,放飞了仙鹤,因此蒙遭大罪,与母妃一同被斩。仙鹤听闻茶公主的死讯,泣血七天七夜,大恸之下悟得天机,突破了修为瓶颈,身体化为人形,鹤喙化作长剑。化得人形的仙鹤提剑上京,连斩三千禁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杀到皇帝驾前。此时茶公主魂魄显灵,要仙鹤以社稷为重,毋杀国君,仙鹤怒极悲极,一剑斩断了蟠龙大柱,化为鹤形飞去。这只仙鹤就是后来的云秦剑仙,“白鹤道人”。..“别怪我。我懒得很,只是受人所托,定护云秦周全。”鹤道长神情淡漠,掐指念决,剑指向天。——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霆泼天而下,宛如一道万人合抱的巨型战/矛,从天穹之顶汹汹坠落,直刺向地面上的泰父!这一刻时间丧失了刻度,空间丢失了尺度,华胥秘境的一切都沦为了黑白二色,被压爆的空气向着四面八方推卷而去,**开一圈囊天括地的尘环!鹤道长一剑之威劈开了华胥秘境,同时也撕开了空间障壁,云雀的神识终于得以突入空间乱流之中,与无穷远处的现世,连结在了一起!淬烈的银色光焰从云雀身上熊熊燃起,像是被蒸腾成雾的月光,将众人裹进其中。如烟似梦的银雾中央,云雀长发漫卷,衣袂怒张,女孩双眼紧闭,七窍见血,眉间时不时掠过一道炫烈的银色闪电。神识范式.万烬归尘!一道豪悍的银色雷电纵贯天地,整个华胥秘境的色彩都被这道炫光点燃!云雀身上爆散开无数亮银色的碎屑,乍一看是月亮的碎片,细看去却是一个个精致细巧的道符诡咒;她的神识桥接上了现世与华胥秘境,只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她就能把所有人都带往现世!..泰父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原本紧紧地盯着鹤道长,此时却被神识的激**吸引去了注意力,冷冷地锁定了银色滚雾中的云雀。..首先被传送的就是薄磷。暴涨的银光自下而上地吞没了薄磷,云雀的神识迅速将他拽离了华胥秘境。然后再是陈默恂、白潇辞、绵绵……云雀确实不客气,把在场所有人分了个亲疏远近,一个接一个地抽离这个世界。在这里多待一刻,就越危险一分。华胥秘境只是一个夹在空间乱流中的狭小空间,它已经快承载不住鹤阿爹和泰父的力量,随时都可能崩塌!断后的自然是云雀,这个没得选,她总不可能把谁丢在这里。这个传送范式跨越了空间障壁和空间乱流,对神识的消耗极其剧烈,云雀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的死妄海是一片汪洋,此时只剩下了半杯冷茶。起初她只是七窍流血,云雀知道这是神识剧烈震**的常态;等她传送走末尾的周火之后,云雀能听见一阵极其恐怖的声音——她的气府,正在裂开!这个概念就相当于普通百姓听见自己脑壳缓慢开裂的声音一样,饶是云雀这种不怕死的也觉得心胆俱丧,但云雀只能抢在气府彻底裂开之前中断这个范式,在此之前她必须也把自己传送走!她可以做到!她必须做到!就在此时,异变陡生。..鹤阿爹瞳仁骤然一缩——泰父上百只猩红的眼睛骤然一锁,一股空前强大的灵子波动扭曲了空间,它在一瞬间制造出了一道阔达百丈、长达千刃的猩红闪电,犹如一弯血淋淋的弯月巨镰,向着云雀摧枯拉朽而来!云雀此时还在施术阶段,根本动弹不得!凄厉而愤怒的鹤唳划破长空,鹤阿爹一剑裹挟着毁天灭地的风雷,再次重击在泰父的身上!然而这道猩红闪电并未停止,云雀整个人都被这道闪电的炫光所染红——风卷尘息经第一.将军拓印!!!陆鸣萧的身形拔地而起,冲天而去,与云雀擦肩而过。他的佩刀“九歌”摧折成了一道磅礴劲烈的暴风,他迎着闪电而上的背影像是最盛灿的焰火。这是风卷尘息刀里,最强的一招。这是陆鸣萧一生里,最强的一刀。——飒!!!这一刻陆鸣萧终于突破了自身的瓶颈,他的刀意暴涨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嚣狂的刀风化作沸反盈天的兰花花雪,下斩的九歌切断了暴烈的风雷!!!静、静、静。陆鸣萧究竟是肉/体/凡/躯,与泰父的力量正面相撞,只能被碾作齑粉。传世名刀“九歌”寸寸崩解、断断碎裂,最后也化为了一抔飞尘,吹散在了呼啸来去的罡风里。他活得疯狂又放肆,王公贵族皆可拭刀,“一杯无”的声名便是一道腥烈的飓风,席卷遍整个云秦;他死的时候也是这么灿烈瑰玮,兰花“素冠荷鼎”纷落如雨。寥落又幽凉,一如这个男人凉薄的品性。一代杀神,就此陨落。..“……阿寻。”..云雀躺在地上,安静地望着天空,她明明在华胥秘境也没待上多少时日,如今却觉得现世的天空陌生极了。碧空如洗,朗日高照,一派祥和安宁。她成功了。旁侧传来脚步声,应该是薄磷把她抱了起来,云雀没有反应,形如石刻,怔怔地看着天空发呆。云雀七窍流血,衣袖焦枯,薄磷差点被她这副德行吓死:“雀雀?云雀?”云雀恍若未闻。眼泪终于漫出了她的眼眶,她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潸然,嗓声断续,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小少女。可她明明已经不是了。“为什么?为什么……”薄磷吓了一跳,没听明白,什么为什么?这是怎么了?云雀不答,放声大哭。..众人一来到现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华胥秘境与现世的时间流速,果然是不一样的!按照云雀一行人的感觉,他们也就在华胥秘境待了几天左右;然而在现世,足足过去了三年有余!盛昭缇:“……”苏锦萝:“……”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锦萝一声欢呼,把盛昭缇抱起来转了一圈:“师父!!!”盛昭缇人都傻了:“……”女大十八变,苏小将军简直跟换号了一样,灿灿的金发编在了脑后,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妇人髻。盛昭缇:“……”等等,等等,你怎么梳头发的?没等盛昭缇开口出声,一旁的亲兵跑了过来:“苏爷,铠哥儿偷了只鸡!”盛昭缇:?“哈?!”苏锦萝一扬眉毛,暴躁如斯,“奶奶的,闻战人呢?”盛昭缇:???亲兵哆哆嗦嗦地:“闻先生今日去商会了,不在府里。”苏锦萝勃然大怒:“所以?所以就把铠哥儿扔街上?”“等等,”盛昭缇打断二人,“铠哥儿是谁?闻先生又是谁?”亲兵也是个小年轻,没见过盛昭缇,大大咧咧道:“能是谁啊?苏爷的夫婿和女儿,你新来的吧?”盛昭缇:“……”???..闻铠今年三岁了,是个凶巴巴的小糯米团子,此时灰头土脸地站在那,手里抓着只失去梦想的大公鸡。闻铠不情不愿道:“娘。”苏锦萝面色凛然地瞪了过去,厉声喝道:“跪下!”盛昭缇:“……”这个场面好像似曾相识……闻铠立刻跪下了,姿势还很端正,看上去就没少跪。苏锦萝大怒:“你偷人家的鸡干什么?!!”闻铠面无表情,一脸拽相,如果云雀在场一定能发现,这丫头片子像极了之前妈见打的闻二少爷。不过现在也是闻二老爷了。苏锦萝抬手就要暴揍自己崽子,盛昭缇吓了一跳,拦住了她:“打不得,三岁小儿,懂什么对错?”苏锦萝:“……”我小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盛昭缇循声望去,是个束冠鹤氅的风流公子,乍一看还以为是李拾风——李拾风腰间插着一把折扇,这位腰间坠着一把长剑。盛昭缇:“……”这是闻战?盛昭缇记得上次见面,闻战还是个面相俊俏、穿着不俗的小少爷,这个风流蕴藉、气度不凡的贵公子是哪位?男大也十八变呗?作者有话说:闻战,好快.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