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波来自地底的震动,小昆仑秘境在修真界众人面前徐徐打开。前一刻还相安无事的众人,从进入秘境入口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厮杀。不管是青山宗还是顾家,派出来的都是精锐,顾家大家长以及青山宗致虚长老这次都亲自出马,有他们带着人压阵,足够给顾回七人开出一条可以迅速向前的路。顾回在前,纸魅欢欢两人在侧,朱不离和胡不依紧随其后,刑天牧野殿后。七人就这样,在青山宗人和顾家的帮助下,一行人迅速奔赴缔仙草所在小昆仑山。不管是渡河还是翻山,七人之间的配合简直看得青山宗和顾家人瞠目结舌。他们之间很少有人说话,但是每一处谁该出来,始终默契,好像这不是七个人,而是一个人的七个部分。就连青山宗人见惯了的平日似乎只知道吃果子对着顾回撒娇照镜子的胡不依,此时都好像变了一个人,肃然无声,出手就是稳准狠。胡不依此时脑子里只有推演了一遍遍的计划,他们要争的是时间,要打的是配合。此时一刻都不该耽误,一旦到达小昆仑峰顶一步都不能走错。看到一只山兽从自己方向扑来,胡不依毫不迟疑伸出漂亮白皙的手,直接从山兽最柔软的腹部插入,向前穿行继而一拧,捏碎山兽心脏,迅速掏出已经化出利爪的手,好像看不到上面滴滴答答的鲜血,胡不依已经跃步向前,跟上前面巫山六人。后面看傻了的青山宗女修打了个寒颤,见到滴血的锋利爪子趁着少年人绝美的脸,她不觉惊叫出声。她见惯的胡不依都是一副娇弱绝美小少年模样,在宗门里话不多,总是未语先笑,张口就是“姐姐”,每每在青云峰下抬头望着峰顶,等着二师姐下山。看得多少青山宗女修升起了柔肠,但凡听到有人敢提胡不依的黑丹,这些女修恨不得直接围起来把人打烂。这样漂亮柔弱的少年人,经不得风雨,见不得血腥,她们恨不得替二师姐把人呵护得密不透风,哪里想到能见到这样一幕——女修的这一声惊叫,让胡不依回了回头,已经化作手指的狐狸爪子上还有滴滴答答的血,此时回头的少年人完美如玉的脸上还带着溅上的山兽血迹,他咧嘴笑了一下,全当打了招呼。那一笑,露出极白极小但极锋利的牙齿,趁着天人般完美的脸,趁着脸上血迹,让这青山宗女修意识到:这九尾少年从不是乖巧柔弱的狐,而是收敛利爪的兽,他的乖巧是因二师姐,他亮出利爪也是为了二师姐。此时再看二师姐周围,哪里有什么简单的人。就单看那个看起来最是娇娇弱弱的合欢宗女修,叫欢欢的那一个,秘境门口初见,动了多少男修的心肠,差点就有男修想提意见,此行如此凶险,是不是不该让这么柔弱的女修一同前往。此时青山宗这位女修复杂地看着前方的欢欢,心道还好自己那个保护欲旺盛的师弟没有真开口。就见先前行动还好似弱柳扶风的欢欢,此时面对一个上前要抢道的邪修,露出一个能晃花任何人眼的怯怯如花笑颜,就在这个邪修一迟疑的档口,带着这样怯怯笑容的欢欢从山道上方抬腿狠狠朝着对方脖颈劈下,而同时捏诀的手指对着对方命门弹出来的才是要人命的一击。大概邪修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眼前这个长得过于美貌娇弱的女修给放倒了。看得青山宗女修直了眼,这怯怯的柔弱是障眼法,这突然而起的凌厉攻势还是障眼法,都为了掩饰右手成诀要人命的一击。而此时放倒敌人的欢欢面对自己那个同样看直了眼睛、明显惊呆了的小师弟,露出的还是娇娇怯怯的一笑,好像自觉失礼、十分不好意思一样.....然后转身跟上了他们的二师姐。只是这么一笑,就让自己那个傻师弟呆呆跟着傻笑,直到对方转身向前奔去,自己这个傻师弟看见歪倒在山道上的邪修才突然又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青山宗女修同样看着这躺倒的邪修,忍不住想到,秉盛世容颜,她笑一笑别人就会心软,谁又知道她笑的时候就已经在琢磨怎么放倒你了呢.....二师姐身边的人,确实没有一个简单的。更不要说那个面容冷峻的黑衣人,听说曾经是幽都的大管家,他一旦出手就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一个动作多余,每一击都打在对方软肋上。从看到他出手的第一眼开始,师尊就已提醒他们可以注意这个叫牧野的男修,他的出手动作都是可以被留影石记录下来,放在修真大课堂上一帧帧分析的。师尊说,这个人一定是个极端心细聪敏的人,他从看人的第一眼就在分析对方,对方冲他走过来的下意识动作都是他解读的材料。而当交手开始的时候,对手还对此人一无所知,而这个叫牧野的人已经把对手看了个透彻。这种观察已经融入这人骨血,不然不会有人每次出手都如此干净利落,直指软肋命门。这个青山宗女修越来越复杂的目光最后落在前方的青云峰二师姐身上,这一个个如此出众的人,好像群星围绕月亮,都聚拢在二师姐的周围,他们随时注意着二师姐的任何反应,随时调整着彼此的位置和应敌状态。在他们这些跟二师姐一个宗门两百多年的人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这些人好像就已从二师姐一个眼神中读到了内容,迅速调整,重新形成一个严整对敌的队伍,继续向前。如此顾回一行,很快甩下了其他一起进秘境的修真界人,最先到达了小昆仑山下。之所以叫小昆仑,是因为这座山同昆仑一样,环绕着广大的水域,这水也如同昆仑山外的弱水一样,就是一片羽毛掉进去都会立即下沉,它强大的吸附力,让其上飞行而过的人被不断往下拉,修真人想要通过御剑等方式度过弱水,就等于在燃烧自己的灵力。不管是御剑还是使用法阵,这个过程都要消耗十倍于平常的灵力。水域如此广大,对于多数修士来说,只怕还没度过小弱水,灵力就已经枯竭,而一旦灵力枯竭栽入弱水,可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即使侥幸度过小弱水,一踏入小昆仑,就会面对其中无数山兽,源源不断,不停从深林中涌出。听曾经尝试过取缔仙草的前辈说到,不断涌现的山兽能让度过弱水本就疲惫异常的修真人慢慢绝望,小昆仑如此绵延广阔,任凭你怎么都看不到尽头。这意味着,你根本不知里面到底藏着多少山兽。想拿缔仙草的人,多数还没有到达山顶,就已支撑不下去了。而此时,甚至还没有看到真正守护缔仙草的守山神兽。盘踞山顶的守山神兽,才是要取缔仙草最大的难关。那样一头神兽,就是灵力鼎盛时期致虚长老这样炼虚境的人都完全不是对手,更不要说还是度过弱水穿过兽群后的修士了。有幸走到山顶跟神□□过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是足够敏感,甫一交手就果断意识到不对,迅速放弃。据这些人说,这只守山神兽最可怕的不是它的修为,而是它铺满整个山顶的神识,一踏入,你就被那些蠢蠢欲动的神识盯住。而此时,你甚至看不到缔仙草在何处。你要做的不是不只是对抗神兽,而是在这只时刻要扑杀你的神兽面前,找遍整个山顶,找到那株缔仙草,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死,就可以尝试为了拿到缔仙草跟神兽搏上一搏。不过,在神兽眼皮子底下,在它蠢蠢欲动随时要扑杀来人的神识监控下,想要找到缔仙草,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故而,缔仙草虽好,真正敢伸手的人,却并不多。这也是随着靠近小昆仑山方向,修真界修士越来越少的原因。顾回一行人都停在小弱水边,遥遥看着那个放着缔仙草的山,在水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可以看到,又仿佛那样遥远。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看向顾回。就见顾回抬手,打了个呼哨。明明听着很轻的呼哨声,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远远传了出去。很快,秘境中正争夺其他灵植灵药的人就都看到南方有火红色大鸟出现,仿佛燃烧了南边整片天空。“朱雀!”“顾回的朱雀!”火红的朱雀随着靠近小昆仑,不断变大,待到小昆仑山外的弱水边,一对羽翼已经有遮天蔽日的气魄。它昂首扇动翅膀,带起了整个秘境的风。在风中胡不依抬手挡了挡眼睛,对旁边的神女道:“它能听到呼哨声?”他怎么不知道神女姐姐还有这个本事,可以通过呼哨跟南方的朱雀沟通,他还以为是靠神识契约呢。顾回看傻子一样看了胡不依一样:“什么哨子能传那么远?当然是通过神识契约!”“那——”胡不依跟傻子一样放下手问。“我就是随便打个呼哨,我曾见过人间有人这样唤他们的小兽,当时就学了。”当时就羡慕得很,一直没机会用。一个悠长的呼哨打出去,好像心里郁积的东西都跟着消散了,已经走到了这里,没有回头路,只有一路往上拼,还多想什么呢。有这么多人帮她,她不会失手的。一定不会!纸魅几人拍了拍傻乎乎的胡不依的肩膀,跟着神女,带着青山宗人和顾家人上了此时大可遮天蔽日的朱雀鸟背。等到朱雀拍翅凌空而起,不断升高的时候,不知是顾家选来的一个弟子还是青山宗的弟子,声音里带上了激动的泣音:“我也是坐过朱雀的人了,这可是守护四方之一的神兽,呜呜呜我修道的一生,值了!”很快被人一巴掌拍在后背上:“出息?!你修道的波澜壮阔的一生,这才开始!”朱雀不断高飞,似乎凌于九霄之上,整个秘境都变得越来越小。坐在朱雀上,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修道的一生,确是波澜壮阔的。身下就是让人闻之丧胆的弱水,远处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山林,那里有无数争抢在发生着。而他们在上空,在云海之中,尽管到了小昆仑上还会有一场恶战,可至少此刻,他们从一个从未想到的位置,遥望俯瞰着这个他们日日在其中汲汲营营的修真界。肺腑中都是激**。人生当凌云,当去往那波澜壮阔之处!不惧前路,不问生死!他们修道,求的是长生,更是此刻这种凌驾山巅之上的酣畅淋漓。当朱雀降下,他们就知道,险恶的弱水,已经渡过。他们来到了小昆仑脚下,朱雀轻轻蹭了蹭顾回伸手的手,方才还气势凌云的朱雀,此时仿佛带上了恋恋,然后展翅往南方飞去。一行人抬头仰望山顶,接下来就是他们的战场了。致虚长老和顾家家主带着人迎战不断涌现的山兽,掩护顾回几人一路向上,直到对上守山神兽。那可是守山神兽,致虚长老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过由他取代道君的角色,跟神兽搏一搏,但顾回不同意。道君修为远比致虚长老要高,前世杀神兽还是拼了一身要命的伤,他是人皇命格,本就命格贵重,能逢凶化吉,即使九死一生他也能幸运地搏到那一生。换成致虚长老,别说拿到缔仙草,恐怕根本看不到缔仙草,就落在那九死一生的九死了。人生残酷,就是如此,有时候差距不止在修为和努力上,还在命格上。他们七人联手,反而胜算更大一些。拼实力,他们七人未见得就多差;拼命格,她顾回的命格比他沈遇还贵重。再说神兽嘛,这不巧了,他们七人不是妖兽就是精魅,她还是个神鬼。多亏了前世,道君打过神兽,对于这个神兽的特点,顾回也了解不少。知己知彼,很可一战。“小回!”顾耀宗还想多嘱咐几句,可到了这里,望着从上面回首的女儿,才发现他早已没有什么可以嘱咐女儿的了,她已走得很高,很远了。对于他这样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修士来说,甚至可以说,他的女儿已经走得太高了。女儿面对的困境,已是他平庸的修真人生经历无法给出嘱托的了。看着站在上首回头的女儿看过来认真的眼睛,顾耀宗觉得鼻头发酸,他朝对方摆了摆手,只带着鼻音说出一句最简单的叮嘱:“要小心!”修真之行艰难,而他女儿走上的这条路荣耀却早已不止艰难,而是凶险。顾耀宗不肯对人说,可他作为一个修真人,关于女儿早已不知做过多少次噩梦,从最早的时候梦到女儿在魔火中挣扎喊父亲,喊她对不住父亲母亲,没有给他们争光。到如今梦到巨大的神兽一巴掌拍下来,正好拍到女儿身上,梦中的女儿甚至什么都没说,只有看过来的依然顽强的眼神和带血的嘴角,让惊醒的顾耀宗汗湿衣衫。站在高处的顾回对原身父亲巴巴看过来的眼神露出认真的一笑,就转身带着人继续往上去了。一直到这时,顾耀宗身边的夫人才斩杀一只山兽后停了手,抬头看向了顾回的背影,看着那点身影消失在山顶。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可她还是拼命看着。“你啊你,你们娘俩是脾气硬到一块去了。”见了面谁也不多跟谁说一句话,顾耀宗难得敢低声抱怨夫人一句。顾夫人看着顾回背影消失的地方,神色复杂,终于还是一言未发,提剑往前,和一个顾家子弟一起山山兽。顾耀宗看不到,她的夫人此时眼中湿润,可她只是狠狠挥剑,始终冲在其他人前面,迎战不断扑出的山兽。顾回七人化作一道道残影,速度极快地向上攀去。终于到了山顶,始终无言的七人彼此交换了眼神。属于他们巫山七人的这场恶战,要开始了。守山神兽感受到动静,早已蓄势待发,可它耸立的毛发颤了颤,凶狠的兽容滞了一滞:明明人到了眼前,怎么突然间消失了。人当然没有消失,而是发动了巫山秘技,瞬间进入草木化的状态。这只神兽不是靠眼睛看,而是靠感来“看”周遭的一切,通常来说,这比用“眼”看更灵敏更准确,无论天气环境如何,它总能锁定来到它身边的敌人的一举一动。但他可以锁定生灵,却“看”不到草木。草木无声无息,融于山间,同泥土无异,这只神兽哪里能捕捉到呢。几人再次交换视线,确定了草木化确实对守山神兽有用后,他们制定的第一套方案就可以使用了。七人开始相互配合,不断有人现身吸引神兽,其他人草木化搜寻神兽守护的空间,寻找缔仙草所在。一旦对战的人不支,立即进入草木化状态,转入开始搜寻,而另一波人接替现身继续对战神兽。通过这样的配合,他们可以一点点摸过神兽守护的地方,直到找到缔仙草。先找到,才能取。最难缠的还不是眼前这个随时一爪子能把人拍死的兽,而是这个兽的神识像这个空间中另一只更为磅礴的兽,化为九只大触角,伸展在这个空间中的九个方位。他们彼此配合,一点点避开神兽强悍无比的神识,七人依次摸遍自己身边的方位。草木化搜寻和战斗交替的过程,迅速消耗着他们每个人的灵力,最先支持不住的欢欢已经按照预先计划,进入燧木空间,恢复灵力。修士对抗守山神兽,尤其还是非大能的修士,灵力不支始终是一个问题。这是七人面对灵力不支的解决办法,依次充能,继续保持这种虽然缓慢,但是对他们来说更为安全可靠的寻找缔仙草的办法。空间虽广大,但顾回七人却配合默契,很快就把缔仙草所在缩小到一个方位。顾回一个手势打出,其他几人都知道这是找到了。那株缔仙草,被神兽形成的两个神识大触牢牢守护着,只要缔仙草动,这两个拥有庞大力量的神识就会毫不犹豫拍上去,把胆敢对缔仙草伸手的人拍得粉碎。此时最后一个进入燧木空间的刑天也已出来,七人目光交汇,顾回伸手比出三,此时情境要采用第三套方案。两年时间,七个人根据小昆仑秘境和神兽的特点,已经暗中演练商量过不知多少个方案,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考虑到各种可能的发生,拟定了相应的方案。只一个寻到缔仙草如何取,就根据所有可能出现的形势,拟定了整整九套方案,本就配合默契的七人,在每一个夜晚直到深夜一遍遍演练。如同一个排演好的剧,随着顾回比出三,每个人都按照自己该有的走位动了起来。何人该隐,按住神兽神识大触,何人该现,吸引神兽本体注意,每一步每一个人都心中有数。一旦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剩下的就是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像此时死死用耙子卷住发作的神兽俨然实体化的一只大触的朱不离,哪怕被这只大触甩得口角喷血,他也绝不松开,这是他要盯死的方位,这是他的任务。朱不离不止动用铁耙,他还手脚并用,需要他吸引神兽注意力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上嘴就咬,他什么都不顾,他只牢牢记住一件事:完成方案三中分配到他身上的任务。团队就是这样的,每一个人盯死分到自己手里的那份,才能成。朱不离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明白缔仙草对于神女的意义,都明白此行只能成,不能失。所以哪怕被神兽拍死,他老朱没到时辰也决不能松开自己狠狠耙住神兽大触的耙子。此时神兽和他的其他七只大触都已经被缠住,他渐渐感受到这次来人同以前不同,格外难缠。但守草,是刻在神兽骨血本能里的,尽管被这波来人缠弄得快要暴怒,可神兽最强悍有力的两只大触,始终稳稳守在缔仙草两边,须臾不离。缔仙草前的顾回持碧水剑现身,神兽神识感性到有人出现在缔仙草旁,两只大触动了动,只等来人触草,大触拍下去,就能把来人拍得粉碎。顾回握紧了碧水剑,她既没有贸然取缔仙草,也没有去动这两只大触,反而飞身向前接应此时正跟神兽本体搏斗的刑天,神兽当即感觉到这人去向。顾回的剑携着最凌厉的杀气而去,直冲神兽本体此时因为缠斗其他巫山六人而不知不觉间被迫**的命门。剑还未到,裹挟着杀意的剑意就已濒临神兽命门,而关注顾回气息的神兽也早已感受到危险即至。当此关键时候,整场战斗中神兽始终稳稳不动的两个神识大触动了,陡然回缩,护住命门。也就在这时,本来还在与神兽缠斗的刑天,果断借隙而走,直取此时空出来的缔仙草。任谁也没有想到,反应过来的神兽居然放弃命门要害,已经快要与顾回的剑短兵相接的大触居然当即回守缔仙草!神兽神识的速度快得可怕,比他们预料的更快更猛。这一失策,让顾回脸色一白,即使此时刑天已经马上要触到缔仙草,但神兽神识几乎两息之间就可以拍下去,把刑天直接拍碎在缔仙草上。如此之快!如此果断放弃命门**的危机,回守缔仙草!这是守护缔仙草的神兽刻在骨血里的本能,守仙草是永远的第一位。他们提前倒是猜测过这种可能,但也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最不可能的猜测,毕竟命门危机生死之前,护命门才该是本能和第一选择。他们更没有想到,紧要关头,这神兽神识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生死相搏,一步料错,就足以让人丧命!此时顾回已经别无选择,碧水剑刺入神兽命门的瞬间,唯有毫不收敛地放出自己神识,陡然缠住那个发狠扑向刑天的大触。论神识强悍,论神识速度,神女绝不输给这只让修真界人谈之色变的守山神兽。她只是始终困于肉身灵根限制,不能轻动。如今,这一动就是毫无顾忌放出。神兽受到重创,同时也受到大惊,发出惊动整个小昆仑的嚎叫。它对眼前每个敌人都早有评估,眼前这个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就是个化神,可没想到她的剑如此强悍,而她的神识更是强悍到骇人,让神兽大触不觉就往后缩。此时连它刻在血液里的守草的本能都挡不住他迅速回缩的渴望,巨大的守山神兽仿佛一个被吓破了胆的柔弱幼兽,发出的嚎叫声中夹杂着被吓破胆的惊恐和无助。守山神兽从顾回毫无收敛放出的神识中,嗅到了非人的味道。它本就是神兽,神兽敏感,能得守这让整个修真界都觊觎的缔仙草,无论它的敏感还是血液中的神性都更高,这让它从这令人畏惧的强大神识中——嗅到了——神的味道。这一发现,让神兽恐惧。这是神兽天然的对于上古神族的恐惧,尤其是领了守护任务的神兽,本就因被上古神族无数次追捕驯化才会领任务守山。在这样的追捕驯化中,对神的驯服和恐惧早已更深地烙印在它们的本能中。又敬又畏,又怕又悔,就是此时这只神兽的状态。它仓皇收战,求饶似的哀嚎一声,看向了对面的顾回,然后迅速转身,拖着一身重伤往更深的山逃去。随着逃入深山的神兽的嗷叫,小昆仑中涌出的兽群也开始纷纷离散,往山林中去。被不断涌现的山兽逼到近乎灵力枯竭的顾家子弟和青山宗弟子咬牙战斗的姿态一下子落了空,就看见这些山兽一改先前不管不顾都要扑死他们的劲头,陡然转身,同样的不管不顾的劲头,只是这次它们是乌泱泱不管不顾地往深山里跑。他们甚至能听到深山里本**水一样嚎叫着向他们扑来的山兽,也一下子换了嚎叫声,没了早先来势汹汹的味道,反而更像惧怕奔逃。这些从山腰到山顶下分布着的对抗拦阻山兽的人面对着一下子空下来的小昆仑,都惊呆了,完全摸不着头脑。有累极了的人,试探着,小心翼翼拄着剑坐了下来,都不敢坐牢稳,生怕不知什么方向再有山兽扑过来,可是没有,山兽是真的在几息之间,一走而空。拖着一时不慎被山兽咬得血淋淋的胳膊傻了眼的青山宗小师弟,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算是咱们成功了吗.....顾二师姐能拿到缔仙草了吧?”山顶上,顾回当然不会去追仓皇而逃的守山神兽,神兽守仙草,尽它的职,他们取草,为他们的欲。目的达到,本就没必要赶尽杀绝。看着这头雪白的庞大神兽蹿进苍茫的深山,顾回才哇一声吐出一口血。缔仙草拿到了。但神女的神识也毫无顾忌地放出了大半,终于还是走到了最糟糕的这一步,动了最后那个方案。顾回庞大的神识一旦放出,目前这个身体根本收不回去。这副身体和灵根本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好像一个脆弱的桶盛满了东西,箍住桶的箍子已经岌岌可危,而眼下却多了更多的东西,根本无处可收。神识**不仅痛楚,时间一长还会导致神识受损,是会危及元神的要命事情。此时,顾回的神识就已开始慢慢进入僵化状态,动一动都剧痛难忍,疼得顾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纸魅欢欢扶着顾回,刑天拿住缔仙草,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如今就是立即让少主闭关,利用缔仙草,边修复灵根边回收神识。过程虽艰难痛楚了些,但待少主完成出关,这具身体就再也无法束缚少主,少主就能走上真正的一日千里的修行之路。他迅速来到顾回面前,把缔仙草递给少主,想让少主立即服用,他们这就下山离开,送少主闭关。无法收回神识的顾回,伸出战后无力的手,接住了缔仙草。可就在这个瞬间,变故发生了。随着一声鹤唳,一道白影陡然而落,直接从顾回手中掠走了缔仙草。顾回虚弱,但缔仙草脱手的瞬间,她本能进入再战状态,迎面而上。对方不管是实力还是灵力都非此时一个力竭的化神可比,只一个挥袖就困住了另外六个同样或重伤或灵力枯竭的巫山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青云道君,紧随他身后是骑仙鹤而来的白瑶,这时白瑶也已从仙鹤背上爬下。瞬间交手就过了两招,可此时的顾回哪里是青云道君的对手呢,对方只挡不出手,才让她勉强走了两招。顾回右手死死攥住青云道君握着缔仙草的手,已经苍白至极的脸上都是不能,她摇头。她努力看着青云道君那双平静无波的眼,一遍遍重复着:“我的,这是我的。”道君看着眼前这双像极了那人,依然会让他的心抽痛的眼睛,声音都轻柔了:“白瑶需要缔仙草,回去为师会补偿你。”他用整整一夜才稳住白瑶的命脉,可不马上重塑灵根,白瑶从此就是个废人了,再也修不了仙。顾回摇头,攥着道君的手更紧,紧得如果是个凡人,恐怕此时手腕早已碎掉:“我也需要!这是我的,我们拼了命拿到的!”她看着沈遇,无泪却让沈遇觉得悲怆:“你不是说过,人和妖最大的区别是人要讲道理,你说过啊。”“这话没错,虽我没说过。”道君目光坚定,“但,这缔仙草,我抢定了。”前面这话是第二世的沈遇说的,此时顾回已经有些模糊了,眼前这个人哪里记得那些前尘往事,那早已是属于顾回一个人的前尘。眼看缔仙草就要旁落,顾回盯着沈遇一字一顿道:“长生,长相守,你答应我的。”沈遇骤然一震,瞳孔一缩,死死盯住眼前人。“你说,夭夭,我们去求一个长生。”痛得颤抖的顾回艰难道,她的手依然死死攥着沈遇的手腕,她的缔仙草不能有失。“你说看向我,夭夭,长生,你会陪我长生。”神识的僵化,不断袭来的痛楚,不断流失的生机,让顾回视线越发模糊,她看不清沈遇,可她还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人,右手还是不要命一样死死攥着。决不能有失,模糊之际她心中只有这么个念头:不能有失。“你说过的,我很疼,沈遇。”“把缔仙草还给我,好不好?”一向倔强不让人的神女,此时声音几乎带上了哀恳。而她看不清也几乎听不清,她只记得不能有失,她的缔仙草。沈遇此刻脸色一下子变得比虚弱至极的顾回还苍白,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听到身后白瑶近乎破碎的声音:“师尊!”师尊,她这样喊了自己两百年。白瑶声音里的悲伤哀求只有跟她朝夕相处的道君能懂,她是在问,师尊是要再一次放弃瑶瑶了吗?没有缔仙草,她就是个废人了,不能修道的人生短促如晨露。她如想活,只能走魔修一途了。可是白瑶不要啊,她想清清白白活,她不要成魔。哪怕死,她都要清清白白地死。这是来之前,她对道君说的话,她扯着师尊的袖子,哀求师尊如果不能救她,就由师尊亲手了断她,不要让她萎落到那个地步。可青云道君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白瑶去死呢。白瑶透过满眼泪看着师尊,眼睛里含着眷恋,也含着无依无靠的绝望。当年凡界,师尊救她,不过因为她像那人三分。后来三分变七分,那份格外的纵容,不过都是在纵容那人。听说,那人本就是凡间千娇百宠的小公主,连上求仙梯都是被师尊护着抱着上来的。不像她,她白瑶有什么呀,什么都没有。只有师尊给她的一切,还都是幻影。“有了更像的二师姐,是不是师尊再也不要瑶瑶了?”白瑶的泪滚滚而落。让沈遇一下子想到误食凝元丹,烧得迷糊的白瑶,一向乐观爱笑的她在迷糊之际都是泪,哭着抓着他一遍遍问:“师尊也会不要我吗?”他才知道这个平日明媚的女孩,心里藏着多少恐慌和委屈,她只是想让每个人都喜欢她,只是怕被人放弃。顾回像她?是,是像。不管这些话这人是从哪里听来的,好像那套桃夭剑法,都不过是为了像她。这两百年来,拿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只为了像她的女修,他见得也并不少。只是这一个,更像一些。沈遇慢慢抬起左手,一根根掰开了顾回死死攥着他手腕的右手,只留下一句:“对不起。”抢了你的缔仙草。“为师会补偿你的。”你很像她,但你不是她。“她,死了。以后不要这么说了。”随着道君转身离开,脱力的顾回扑倒在地上。被困住的六人就这样看着缔仙草入了白瑶口中,看着帝君为她重塑灵根。缔仙草被白瑶服用了。此时青云道君才解开挡住六人的结界,几人立即向前扶起他们的少主,他们不停把所剩无几的灵力注入少主体内,让近乎昏迷的顾回重新清醒过来。可他们自己,其实也都不过是强撑。刑天回身冲顾回和其他五人一笑:“你们陪着少主替我回家吧,我不回了!”说到这里他低垂了眉眼冷然道:“我要杀贼!”他单膝跪地向神女行了大礼,抬目道:“主子,别拦我。”少主,别拦我。话落就转身冲着青云道君而去,他今天就是死在这个狗贼手里,也不能让他好过!如此欺侮他们巫山的神女!如此欺侮!巫山他也许再回不去了,只要青云道君杀不死他,他就会一直缠斗下去。他就要让威名赫赫的青山宗,一本正经的青云道君当众夺宝还杀人。让整个修真界都看看,这道貌岸然的道君如何欺人!不让他刑天血溅小昆仑,他青云道君就别想走!快把牙齿咬碎的胡不依也要纵身跟上,却被纸魅死死按住。死?主辱臣死。此时他们哪个不想像刑天一样为少主死战?可他们不能都死,他们每一个人的命都还有用。道君显然手下留情,但刑天却招招都是求死一样地要人命。顾回就这样冷冷看着,神识反噬,一口腥甜的血被她吞下。她就这样看着,吞了一口又一口血,慢慢凝结着体内所剩无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