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之中,顾茴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远处翻腾的云海,听着身后木老缓缓的讲述。木老也同样看着眼前云海,万年来,神都陨落了,但这云海还是万年前的云海,他一点点把自己知道的旧事讲出,"与战神大人不同,大人是一路杀上来的神祇,而南方帝君,是生而尊贵。他的父神为神族共同利益陨落,他的母神也是生而贵重的九天玄女。神族之中,他亦是那个最尊贵的存在,那时九天之上无不希望与之联姻,但他———"“偏偏心悦我的母亲。”顾茴看着云海,再次想到了镜堂老人幻相中的母亲。母亲神体虚弱,在旁人眼中最是温柔,但父神说母亲就是虚弱到不能玩耍,她日日看云海都是快活的。可是,幻相中,她总觉得母亲欣悦笑容后藏着淡淡伤愁。木老慢慢点头,当年啊,谁能想到帝君对神女大人的心思这样深。谁也没想到高傲不可一世的帝君,他不是选道侣,他是认定了自己的道侣非神女大人不可。只有镜堂玩笑一样说过,帝君这是把神女当道侣照顾呢,可镜堂自来**不羁,最是没个正经,谁也没把这话真放在心上。直到神女大人要与战神结契,他作为总是跟着神女的管家,也才知道帝君心思早已深不可转。“战神大人败过帝君两次。”所以他们巫山人从未想过,战神大人会陨落在帝君手中。他们都见证过,战神求娶神女,于巫山之下,巫山众灵见证,败了南方帝君。"两次?"顾茴转身看向木老,她只知道巫山前的那一次。“第二次,除了战神大人、帝君和神女大人,当时只有我在场。那是神女孕育少主之时,我也不知到底是因何而起,战神直接杀到了九天南宫殿堂。要不是神女大人带着我赶到————”木老想到当时情景,可没有那么简单。顾茴盯着木老,她一直都觉得父神对帝君,欲杀却不能下手。九天之上都知道父神与帝君两族,早已水火不容,可父神明知她当时如此无用,为什么依然会留下南方帝君这么个要命的麻烦,到最后反而陨落在帝君手中。父神为她的生死劫百般筹谋,在种种预案中,居然把南方帝君的威胁放在了最不可能的那一大项……自从顾萆开始寻找帝君的弱点,重新梳理过往种种的时候,明明随着了解得越多,她掌握得越清楚。可清晰的关系背后,她总觉得有些古怪,事实明明是清楚的,可随着了解越多,她却越有扑朔迷离之感。被顾茴问到父神那次为何没有直接杀了帝君,木老凝眉思索,才道:"少主自打出生,就是靠着战神大人一力维持,攒聚剑魂,才得以活下来。”顾茴突然明白了:"母亲也是如此,母亲靠谁?""靠帝君之母,摄住神女大人神魂,神女大人才得以活下来。据说,后来玄女神也是为了救神女大人陨落的,她真的很疼神女大人。”木老慢慢道出久远的旧事。“救命之恩啊。”顾茴低声。“何止救命之恩,神女大人受玄女神恩惠实多。神女大人带我赶到的时候,战神大人的剑尖已经入了帝君命门,最后还是收了剑。”木老想着那日情形,如今想来还是谜团重重重,到底一切因何而起,如果是两族死斗,为何是在内殿,还设置了重重结界,好像生恐为人所知。木老继续道:"神女大人随战地神大人离开前,对帝君说恩情已清,此生都不复相见。直到神女陨落,都未再见过帝君。”"恩情已清,他可以杀我父,毁我巫山,我也必要杀他。"为父仇,为巫山,还有陆湛。陆湛窃他缔仙草,坏他为女儿设的封印,早已与他结仇。南方帝君容不下她巫山,也容不下陆湛。她作为战神血脉,巫山之主,整个九天之上都知道,她与帝君,注定是一死一活的局。只是不知,是谁死,谁活。顾苜再次看向云海,她已把父神的三道剑意合为一道。不管她还是陆湛,与从上古走来的南方帝君相比,均是实力悬殊。她要杀帝君,靠的就是这一道绝杀的剑意。只有一次机会,出手必要入帝君命门。就一次机会,只需要帝君片刻的恍惚。只要片刻,就可以。顾茴凝视云海,可是,一个从上古杀伐中活下来的唯一古神,神识强大到可达大荒可测天地。片刻的恍惚,真的会有吗?尤其是,面对她这个生死敌人的时候。她又怎么知道,她能够捕捉到的所谓片刻恍惚,不是让她入网的局……她的机会,也许就是对方为她布下的死局…可她的胜算却只在这片刻机会,只要错过,或者料错,她就再无杀帝君的可能性了。云海翻腾。顾茴久久无言,她把这片刻的恍惚,赌在母神身上。就在这时,有人匆匆赶来高台,顾茴和木老回头,见是一向稳重的牧野和刑天,两人此时都变了面色。“纸魅被拿住了!”木老一愣,顾茴的手一紧。纸魅是知道她要利用母神对帝君的影响做局的,男女之间复杂的关系,纸魅一向看得分明。利用旧情让帝君入幻,生死就在这场局中。一向对此颇有信心的纸魅,这次却是踌躇不定的,纸魅当时就说,道君的旧情可利用,是因为神女是当事者,纸魅是旁观人,看得分明,很清楚其中有爱有愧,取命珠时自然可以激发其愧,利用其爱。可是帝君对神女大人,固然有爱,但爱有几何?这份陈年旧爱中,掺杂的又是什么情绪,是爱而不得生的恨,还是生者对死者深切的怀想,抑或只是一个生而高贵的强者的不甘…情之一事,有时分毫之差就会失之千里。更别说这场局,是生死定局,必要握准帝君对神女大最深的心思,方才可触动他的心肠,博那片刻恍惚。不然神女一旦动手,帝君迅速反应,就是神女必死的局。纸魅一直说不够,他们掌握的信息还是不够。顾茴才再次从木老这里,把那些久远旧事细细梳理。哪里知道纸魅已把心思打到九天之上,纸魅真的是胆子太大了!“她去了——?”顾茴看向这两人,已经猜到她会去哪里,这也正是她要设法探一探的地方。“禁地。”顾茴握紧的手松开了,纸魅果然去了南方帝君的禁地。整个九天都知道,除了每千年帝君闭关四十九日的云塔,帝君还有一处禁地。“白姬拿住纸魅,咱们就跟她换人。”顾茴神识迅速再次梳理所有信息,帝君闭关就是她最好的机会,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短兵相接,就来个猝不及防吧。“纸魅传出了信。”刑天声音凝重,纸魅是利用了黑丹传信,可见被发现后她就放弃了逃,只想把信息传出来。刑天呈上黑色封印的信件,是巫山所有身怀黑丹的生灵在认定必死的时候,凝聚黑丹力量,留下的信。纸魅说帝君禁地设的是为神女大人招魂的幡,除了"神兮归来"的招魂幡,还有一个幡上写着“长离殃,愁苦散”,她并不曾见过这是何种幡。木老皱了眉头,疑惑道:"解怨幡?"南方帝君会为神女大人招魂很自然,可为何会为神女大人设解怨幡?“解怨,离殃?”顾茴同样疑惑,却暂时无暇细思,先摸出一个令牌递给牧野,“去魔域,带白瑶来。”白瑶的命,她留了这么久,可算能用上了,也算没白留。如今白姬正该是团团转束手无策的时候,她作为与白瑶恩怨最深的人,白姬找不到人,必然会想到她身上。只是碍于如今的巫山势大,她乃神族,九天仙人都不敢随便招惹巫山,更不要说白姬一个半妖了,没有南方帝君在,她自然是再想打上门都不敢的。如今拿到纸魅,她大约就敢了。她敢就行,她敢找到巫山,纸魅就能活下来。牧野和刑天都点头,如今交换是保住纸魅最好的法子。顾茴却没点头,她要纸魅活,可不代表她不让白瑶死。交换?肯定要先交换的。“如果道君————魔君不愿?”如今青云道君已不是道君,而是魔域的魔君,修真界早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正在收拢魔域。牧野拿着神女给的镇魔令,这就是巫山以镇魔令助魔君收拢魔域了。只是,这位魔君与白瑶的感情,他能放手?他要是不肯交人————“两邦相交先礼后兵,他要是不肯——,咱们动九天之前,就先剿魔域、杀魔君。”顾茴的话带着冷,这些人都该认识到,除非她死,不然以后巫山是要做他们的主的。别说魔域,就是九天,也该明白这一点。牧野明白了,持着令牌秘密往魔域去了。木老看着牧野消失的方向,感叹了句,“这个牧野——”就是心眼多。牧野哪里能不知道先礼后兵的道理,好声好气换不来,自然只剩下打了。他问这一句,不过是要再次确定神女心意。毕竟神女与沈遇,是有前缘的人。这边木老带人启动神女重新激活的巫山防御大阵,另一边牧野往来倒也很快,高台之上,顾茴抬头:“带来了?”牧野点头,拿出一个瓶子,"魔君看着镇魔令好一会儿,还是收了镇魔令,给了咱们人。"牧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的威胁还没有出口,魔君就已考虑好了。就方他。“沈湘了叙沈湘沁园中冬优惠比**的不去丽茴弄着那小TEl+油瓶,喘笑了如此划算的头实,沈遇识时务,战做。沈遇了解砜回有有那小吃储碗水,唾天了一户.她,她既然开口要白瑶,她就一定会要到,唯一的区别就是如何拿到。如今的巫山,九天都在观望,更别说其他了。这镇魔令能帮沈遇更名正言顺彻底收拢整个魔域,也是他们巫山容得下魔域的承诺。他当然会换。前世她能成糟糠,今生白瑶就能。鸡肋糟糠之人,就是这样的结局。顾茴对牧野点了点头。牧野开了收魂瓶。被困在瓶中的白瑶跌落在地,一抬头对上了高台上正平静看过来的顾简。此时早已被吓破胆的白瑶,只剩下虚张声势地无用大喊:“我乃九天公主,我父是南方帝君,你们谁敢动我!”“我父君威震九天……”顾茴静静着着白瑶嘴巴一张一合,白瑶放话她根本没听见去。她看着白瑶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很自然想到白姬与她母神的相似……她本以为利用帝君对母神的思念,该是很好的选择,纸魅传回的信息却让她没那么确定了。离殃,解怨……南方帝君这是知道母神遭受灾殃,是认定母神心中愁苦不散,都到了他要为母亲起解怨幡的程度了。到底是什么事呢?一定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发生过,可惜,如今恐怕除了帝君自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不管从木老那里,还是从父神那里,母神除了身体虚弱,从未听说遭受过什么样的愁苦灾殃,为何会有这解怨幡呢。南方帝君认为母神怨谁?什么样的怨,竟让南方帝君认为母神即使陨落都不会原谅,都依然郁结在心……好像一副图,她几乎已经拼出了全貌,偏偏就缺了那么一块。顾茴再次想到木老提到的父神打上帝君言殿那次,这么大的阵仗,居然除了木老,再没有人知道。这说明,无论是父神,还是帝君,都设了最高结界。他们这一战的原因,不能为人所知……顾萆料定该是为了母神,可到底是为什么呢?这又跟母神的怨,有没有关系……扑朔迷离,顾茴该再等一等的。可她偏偏没有时间再等,这次南方帝君出塔,最先要对付的就是陆湛,帝君狂傲,尊贵惯了的人,绝容不下任何挑衅他的人存在。然后就是她和巫山,一个也别想跑。顾茴看着眼前人,眸色凝重,缓缓道:“带人,上九天。”生死在前,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她根本等不到下一个千年。九天之上,白姬看着下面被缚的纸魅,缓缓品了口茶,十分端庄高贵地拭了拭嘴角,“没想到,你主子还挺把你当回事。”早就听说巫山人个个护犊子,巫山之主更是护着巫山邦帮大大小小的妖灵。护犊子好,不怕那个顾茴护犊子,就怕那是个冷心冷肺的。纸魅嘴角有干涸的血,面色惨白,始终一语不发。直到白姬拿出一物,始终镇定不语的纸魅才轻轻哆嗦了一下。白姬手上,是一颗乌黑光亮的丹,正是纸魅的黑丹。“听说你们这个最补神魂,我的遥瑶可受苦了,可得好好补。”白姬还真不怕惹恼顾茴。白瑶是南方帝君的女儿,她是帝君的爱姬,这九天之上是帝君的地盘。她就不信那个顾筐,能翻出什么花来,一个敢踏入帝君禁地的下人,她能给出一个活的,就是她白姬守信了。待到帝君出塔,她非要让帝君把巫山下面那些妖灵一个个都掏了黑丹,把她孩子的身子给好好起来。想到这里,白姬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下的纸魅,她最是厌烦巫山人,一个个花枝招展的。白姬挥了挥手,让人把纸魅抱了下去,只等着顾茴带人上来,等到把她的瑶瑶接回九天,一切再从长计议。取侮过她女儿的,谁都别想好。帝君这个人,白姬很是清楚该怎么说话,能达到她的目的。她就不信了,帝君看到自己亲生女儿受委屈,能放过这些人!很快,就有人来报,巫山人来了。白姬来到殿前,看到人群最前面的顾慎,眉眼精巧生动,酷似极了那人,白姬眼角一抽,行动愈发款款,行止之间愈发轻缓高贵,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尊贵:"公主呢?"她的女儿,是九天上的公主。顾茴都没有开口,是身后牧野代为发问:"我们的人呢?"那一瞬间,白姬面色白了白,这是明晃晃不把她放在眼里。白姬发白的面色慢慢变红,看着眼前被巫山人拱卫簇拥的女孩,来到这里,一言不发,贵气就已把他们这边完全压了下去,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就是那人的女儿,作为纯正的神族血脉,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傲与不屑同她一个半妖说话的傲慢。碍于女儿还在对方手里,白姬慢慢把这些升腾起的情绪一点点压下去,面色慢慢恢复从容。只是面色越从容,心里越恨。曾经那人还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是不屑。她只在一场九天宴会上碰到过一次,就恨毒了那人,那样明晃晃的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只见过那一次,白姬不知那人背后跟帝君说了什么,帝君就勒令她以后再也不能出现在那人面前。如今那人早死透了,她在那人女儿面前,依然要受对方如此无视和羞辱。为了她的女儿,她忍了。但是早晚,早晚——,白姬咬牙,再次压下翻腾的情绪,一抬手,后面就有人把纸魅压了上来。只一眼,顾茴就看到纸魅黑丹被剖。纸魅看到巫山来人,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笑。看到神女冷峻的眼神,她委屈地向下弯了弯嘴,眼里泛着泪光:她是不要命了,可神女要做的事儿,难道就是要命的事儿?谁还不能九死一生搏一搏了,神女做什么那么凶地看着她,她都快疼死了!看到顾茴落在那个魅上慢慢转凉却不得发作的眼神,白姬才觉得从一见面就始终发堵的心终于舒坦了些。她不怕顾茴真敢对白瑶怎样,除非她不想活了!白姬这次是真的从容了,仿佛对面的不是顾茴,而是巫山上一任神女大人,白姬这一刻有种有恃无恐的痛快:动了你的人又怎样?你敢动我的女儿?帝君再是喜怒无常,女儿想要人皇,这样逆天道动宿命的事儿,帝君还不是为女儿做了?她白姬是半妖,可她生下了帝君唯一的血脉!再是不服,在她面前,那些仙啊妖啊,也都得憋着,对她笑!白姬这才缓缓坐下,洁白光滑的白色衣裙铺满身后宽大的椅子。顾茴这次倒是真的看向了对面这只坐下的半妖。白姬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被看到了,被对方看入了眼里。这么些年了,这些傲慢的上古神血脉,终于能看到她了。顾茴也抬手,身后牧野放出了白瑶,就见一个狼狈的白衣女子跌落在殿堂内。白姬这可再也坐不住了,看到女儿如今模样,心肝儿仿佛给人摘了去,到底是谁,居然真敢动她的女儿!白姬一下子就要上前,却被对方结界一阻。白姬急道:“换人!”赶紧换,一个巫山卑贱的魅,哪里配跟她女儿相提并论。她女儿,可是受了大苦了,一刻也耽误不得。南宫宫殿内从白姬开始到下面的侍从,先还都拿腔作势,这时候也顾不上了,一下子都麻利起来,整个交换迅速展开。就在顾茴扶住纸魅的瞬间,纸魅抬头对她道:"可。"于是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顾茴把纸魅往刑天几人身边一送,后面迅速护住了他们的人,而顾茴这边已动手了!对面白姬正要伸手扶住受了大苦头的女儿,白瑶也是泪如雨下,嘴里一遍遍喊着娘亲,正要扑进母亲怀里。却不防顾茴索命的一击已经到了白瑶后心。如今白瑶在顾茴面前,真是脆弱得如同纸片一样,取她的命,太容易了。白瑶软倒下去的时候,白姬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宫宫殿内的神将侍者也不知,旁边有围观的九天上的小仙更不知。谁能想到这个年轻的巫山神女才刚刚归来,就敢在帝君的宫殿对帝君的女儿动手?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顾茴哪里是对帝君的女儿动手呢,她是在帝君的宫殿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帝君的女儿下了杀手。顾茴这一动手很有分寸,让白瑶必死,但又给她留了一口气,让她死前把悲愤仇怨说出来。纸魅与顾萆早已研究过白姬这个人,很是能忍,就看她能从一个半妖走到如今就知道这绝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长久的压抑会让人不正常的,帝君不正常,要拼命让自己一言一行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幅度都要像另一个人的白姬,这么多年下来还能是一个正常人?纸魅那句“可”,就是告诉神女,此时杀白瑶,刺激白姬,有用。虚弱的纸魅隔着人群看向前方白姬,只是经历剖丹一事,她就知道白姬压抑的疯狂。整个剖丹过程中,白姬不只是为了取丹,而是为了折磨纸魅,她几乎是每一个动作都在努力最大化这种折磨。在这个过程中,白姬舒展着自己。每当纸魅面色狰狞痛呼出声的时候,纸魅都看到了白姬微微发亮的舒坦的眼睛。纸魅一直是负责为巫山搜集信息情报的人,三教九流贵族男女她可见的太多了。当时面色惨白至极的纸魅,就已对白姬做出了判断:这可以是一个疯子。让白瑶死前把话说出来,就是刺激压倒白姬这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白姬畏惧失宠,根本不敢进塔。只有让她疯狂,疯狂到顾不得计算利益得失,疯狂到全凭情绪做事。此时南宫宫殿内的神将已经把巫山人团团围住,白姬已扶住软倒在地的女儿,恶狠狠地对顾茴一干人道:“卑鄙至极!我的女儿但凡有事,帝君绝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人,我看你们哪个能活!”直到此时她都不相信顾茴真的敢当众杀了白瑶,这不是找死?好好的,能活,谁会找死。天上地下,耍弄谁不好,谁会找死到帝君头上?可惜白姬心眼再多,都是后宅心术,而顾茴看得从来都是全局。她就是要找死,既然南方帝君与巫山的死战是注定的,当然是由她来找,不在这个特殊时候,难道她还等帝君情绪好了先动手不成。至于白瑶————顾茴一直神经紧绷,计算着每一步,评估着白姬这个人和她的反应,寻找着杀白瑶最利落的瞬间。此时,她才有时间看向濒死的白瑶。她终于,亲手把白瑶杀死了。杀她,真的是太简单了,就是这么弱的一个人,她生生容她活到今天。小昆仑山顶,那是顾茴第一次生了必杀白瑶的念头,升起的瞬间被她死死按住。势不如人,就得忍,还得心甘情愿地忍,谁让你不如人家背后势力大呢。如今,顾茴看着即将死去的白瑶,她欠顾回的,终于还上了。地上的白瑶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她速来洁白轻软的衣裙。白姬不敢置信地摇头,颤抖的手探上女儿法门,瞬间一双眼红了:她杀了她女儿,她杀了她的女儿!白瑶扯住母亲的袖子,嘴里的血根本止不住,可她要告诉母亲:"杀她……她害得我好苦……杀她……我疼……好苦……娘亲,马上杀了她,我要看着她死……女儿好苦啊娘亲……”可惜如今的顾茴可不是万年前那个娇弱的神女,她是荆棘里杀出来的神,同她的父亲一样。整个九天之上,除了帝君,这南方言殿里根本没人是她的对手。至于其他是她对手的人,根本不会动手,不管是仙是佛,对最后的神族血脉,万万年来都是旁观。弑神,是会遭到致命反噬的。神之间的纠葛,他们从来不参与。顾茴一动,围上来的人已经都被震开,谁也近不得巫山人周围。白姬把各种灵丹妙药都往女儿身上堆,可是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看着女儿痛苦喊娘,让娘为她报仇,然后眼睁睁看着女儿攥着她袖子的手垂了下去。白姬轻轻把女儿放下,这才慢慢起身,看向人前的顾茴。她的女儿一身血污,死不瞑目。可是眼前这人依然是那种只有神祇才有的平静和矜傲,就那么淡淡看着她们。白姬恨极了,凭什么呢,就因为她是个半妖,眼前这人想要的就能招手即来,她就能挑让所有女仙女妖都恋慕的战神,还能对高贵的帝君不屑一顾。她的女儿就能杀了她的女儿!而她呢,她白姬就为了获得帝君青眼,就要花干般心思。她从来不喜欢白色,不喜欢植物香气,她曾——,白姬要很费力很费力才能想起她曾喜欢什么。她喜欢最灿烂耀眼的颜色,喜欢张扬的红,喜欢最正的黄,什么温柔端庄,她曾经是最媚的妖,一个眼神流转都是妩媚生,都能让人为她要死要活。她用毕生努力得来的一切,就被这人,就抬抬手,毁掉了。白姬恨呢。现在是不是整个九天都看她娘俩的笑话呢,是不是都在说她白姬死了女儿都不敢推开那个塔门!白姬觉得自己听到了,听到了整个九天的嘲讽,都是因为她是半妖!白瑶蜜然起身,直向帝君闭关的云塔而去!紫苏的女儿杀了她白姬的女儿,今天,她就要让紫苏之女死在这九天,为她女儿陪葬!她女儿可是南方帝君的血脉骨肉!她就不信南方帝君能让战神之女活着离开!顾萆身后刑天六人都围拢上前,帝君一出,今天就是生死决战。而神女要的机会,只有一线。顾茴抽出了腰间的碧水剑,持剑看向前方被叩响的云塔:“不要怕!从来都是九死一生,这次也没什么例外。"没有了父神庇佑后,她走的从来都是九死一生的路,不过是因为除此外再没有旁的路。顾茴在这一刻想到了陆湛,如果她死——,陆湛也会为她杀帝君保巫山的。这大约也是同生共死了,能同生共死也是很好的。她不要陆湛护着她,她不要陆湛先死。云塔门开,南方帝君被惊动了。随着塔门一开,白姬飞身进入直接抱住帝君的腿,哭诉道:“女儿死了!瑶瑶死了!帝君快快想办法去救女儿!”帝君是神,神总是有法子的。那人都死透了,帝君不还是能给那人招魂。她却没想到帝君转身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说过,任何事都不可以扰我。”“任何事,知道什么叫任何事吗?”帝君笑得柔和,但白姬知道这是帝君盛怒,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瑶瑶……瑶出事了……瑶瑶她却听到帝君哦了一声:“动了她的人,瑶瑶除了会讨人喜欢也没别的用,死在她手里,早晚的事儿。”白姬往日一双温柔眼此时睁得快要爆裂开了,她整个人都是冰凉一片,她知道帝君喜怒无常,她知道帝君冷心冷肺,她知道帝君人后的疯狂,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面对女儿的死,帝君居然是这样反应。“哦”,“早晚的事儿”……白姬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她疯了,还是帝君早就疯了。“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白姬这次彻底忘了恭顺,万年来她娇嗔过,故意生气过,这是第一次,她对帝君怒吼。这些神,都是冷血的疯子啊,这个世界别是已经疯了吧。"我的女儿,无能,也得死。"说到这里帝君看向了身后,那里是前代神女的旧物,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却让白姬听得整个人都寒透了:“紫苏都能死,别人有什么不能死的。再是我的女儿,难道比我的紫苏还贵重?”说到这里,帝君收回视线,俯身在白姬耳边低声道:“得罪了她,瑶瑶死是早晚的。到底是紫苏的女儿,脾气像我,一旦认定的事情,不死不休。”他甚至带上了一丝愉悦:瞧瞧,她这不就为了杀他来了嘛。“疯子……”白姬松开了手,跌在冰凉刺骨的地面上,喃喃。"你不是早就知道。"帝君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姬,温柔款款道:"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很听话。”说着他手一动,白姬脖颈就好似被人指住,让她一张极美的脸狰狞变形。“这次,太不听话了。你不该进来。紧苏看到,会不高兴的。我总是让她不高兴。”说到这句,一向傲慢的帝君几乎有了孩子般的为难,可转眼他脸色声音就变了:"可你,一介半妖,凭什么让她不高兴!”他的手骤然加力。白姬的脚离开地面,悬于半空,挣扎不休。帝君疯了,早就疯了。南方帝君轻轻笑了,想活,就得听话。不听话,就是个死。白姬白瑶是如此。夭夭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