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

1974年二月初六，元宵节，红丰公社红庄村。“快点儿雪莲！演出要开始了！”两个年轻姑娘一路小跑，棉布鞋踩在雪地上沙沙作响。与此同时，村里老祠堂内扯上大幕布，搭起了临时的舞台，大队文艺宣传队的姑娘小伙们正忙碌着，准备上台演出。虽然舞台简陋，但却丝毫没影响村民们的积极性，大伙纷纷搬着马扎早早排在舞台前坐好，等着看一出好戏。人群中，两个后来的青年一出现就吸引了周遭一众目光。几个年轻妇女纷纷窃语，说二人腰杆笔直，走起路来精神焕发，一看就是当过兵的。后头较沉稳的那个更是容貌俊俏，说是电影明星都不为过。就在两人刚放下小板凳时，前头的小伙突然被疾驰而过的身影撞了个正着。帽子掉落在地，可那姑娘却连头都没回，就直奔舞台跑去。好在随后到来的姑娘连忙捡起帽子递到小伙手里，又道了歉，才没听到周遭埋怨的声音。望着姑娘跑远的背影，俊俏青年缓缓陷入沉思……宋雪莲刚跑到舞台一侧，抬眼就见表妹陈玉莹正对她拉着个脸。“雪莲，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在后面磨唧啥呢？”听到这话宋雪莲眉头一皱，“玉莹，你把人家帽子都撞掉了，我不得给人捡起来啊？”陈玉莹一听更加不乐意了——合着就你有礼貌，就显着你了呗？！她其实看到了刚才那幕，也清楚瞧见周围那帮年轻小伙看宋雪莲时着迷的眼神，心里早就泛起酸来。凭什么？凭什么走到哪宋雪莲都是被关注的焦点？她可比宋雪莲还年轻两岁呢，姿色也不比她差到哪儿啊！想到这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其实不光陈玉莹，自打宋雪莲一来，周围其他姑娘嫉妒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看了过来。宋雪莲今天的发型与以往三股麻花辫不同，梳了两条造型别致的鱼骨辫，发丝更加细密精致，显得十分独特。她容貌娇美却不张扬，巴掌大的鹅蛋脸光滑细腻，再加上肤色白皙透粉，活像剥了壳的鸡蛋般嫩滑，叫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上手掐一把。而最让人羡慕的就属她那双娃娃似的大眼睛，又黑又亮还透着水光，仿佛是纯真和**的结合体，一眼就能轻松勾去男人的魂。即使素面朝天，给人感觉也是明眸善睐十分精神。凭借这种又纯又欲的长相，宋雪莲成了公认的村花，别说红丰村，就是整个大队也挑不出比她再好看的姑娘。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太过漂亮，才过于挑剔，以至于年过二十的她如今依旧待嫁。要知道这年头，一般嫁人都在十七八岁，二十多岁都算相当晚的了！外人都觉着是宋雪莲眼光太高，看不上村里这帮凡夫俗子，实际情况却是村里有不少青年被宋雪莲拒绝而心生怨气，才故意坏她名声，再加上村长家大儿子对她一直纠缠不休，日子一长，她这名声也就彻底臭了。说起漂亮，她算一绝。说起不检点，她好像也是头一人。“宋雪莲，你这么晚才来，让大伙等你一个人，害不害臊啊！”“就是，还不快点儿！”“演出马上开始了，大伙快点整整衣服，准备上台了！”文艺宣传队的姑娘们嘴上说着埋怨的话，眼神却止不住往她身上瞧。有细心的姑娘注意到，宋雪莲刚来时身上明明和大伙一样穿着又厚又鼓的棉袄，可这会儿功夫她只是在腰间简单绑了个装饰的腰带，却一下就显出了她纤细的腰肢。相比之下，其他人的棉袄都跟狗熊似的，又蠢又憨。再加上她的辫子形状独特，姑娘们看了都忍不住想上前询问技巧，可碍于面子只好都强忍下来。“哎呦，玉莹，你今儿编的这是什么辫啊，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有人注意到陈玉莹的发型，下意识便吹起彩虹屁来。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周围女孩也都随之附和。“是啊是啊，还挺好看！”“玉莹你咋编的啊？也教教我们呗！”陈玉莹鲜少被人这般夸奖，人一下就飘了起来。“这我自己编的四股辫！怎么样，好看吧！我跟你们说，这个可不简单呢，你们想学都不一定能学会！”看到这幕，宋雪莲不禁眉头一皱。自己编的？分明是陈玉莹见她辫子好看，强拉着让她给编辫子，这才耽误了时间险些迟到！由于时间有限，宋雪莲没能给她编成和自己一样的鱼骨辫，而是用了稍微复杂些的单根四股辫代替。陈玉莹嘴上不说，但从那会儿开始就再没给过她好脸。想到这，宋雪莲眼神一滞，脑子里不经意想起了昨晚的噩梦。这个梦很长，仿佛是一夜之间就经历了她整个人生，梦中她是一本年代文里的软包子对照组女配，而女主则是她的远亲表妹陈玉莹。起初日子一切正常，可自从陈玉莹抢走了她的未婚夫，美滋滋嫁给了钢铁厂厂长后，她的人生便从此一塌糊涂。直到年过二十五仍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最后只能被迫嫁给了对她纠缠已久的同村单身汉，村长家儿子胡进宝。胡进宝比她大了足足七岁，且脾气怪异喜怒无常，长相也普普通通，唯独一点——条件还不错。起初宋雪莲打死不愿，却架不住家人和舆论的压力，只好抱着一线希望嫁了过去。可事后才发现胡进宝这人简直就是个恶魔，心情好的时候对她宠爱有加，不好的时候就对她拳打脚踢，肆意发泄。到后来，年仅三十五岁的她已经病得瘦骨嶙峋，最后凄惨一生，抑郁而终！梦醒后，宋雪莲才发现身下整个被褥都湿透了。瘆人的是，说起来是梦，可她感觉倒更像是亲身经历的现实。一回想梦里和胡进宝过日子的场景，尤其是生命里最后一段日子，简直是人间炼狱苦不堪言，她就不禁一身冷汗，半天都缓不过劲来。那感觉，就好像她真和胡进宝过了半辈子似的。而更加恐怖的是，梦里的情景好像真的一幕幕都在现实发生着。此时此刻，陈玉莹的一举一动，周围人的话语和神情，在宋雪莲看来都是如此熟悉，仿佛就在昨日经历过一次。难道，噩梦真会成为现实？这个念头一出生就吓得宋雪莲一身冷汗，后背发凉。可平复心情后转念一想，她怕什么？若是之前她不知情时担心也罢，可如今她已经知晓结局，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换一个角度想，这可是老天爷给她人生的第二次机会啊！这并非是她随口一说，就在今天醒来之后，她莫名感觉到脑子里多出许多奇怪的知识和技能。就比方说这编辫子的手法，也不知怎的，本来是想和平时一样随手编个三股辫的她，今天一照镜子，手却不由自主就想变个花样。顺着脑子里的提示，她三两下就编成了头上的鱼骨辫。没想到最终效果竟如此惊艳！要知道之前别说见过，她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编法，就连同村的老妇女们也没一个会编的。正因如此，才让陈玉莹一眼就看上了她这个别致的新发型。“雪莲姐，你，你今天打扮得可真好看！”宋雪莲一抬眼，才发现角落里独自背台词的刘筱慧不知何时竟扭扭捏捏凑了过来，一副羞赧的神情。她之前和刘筱慧说话不多，只记得这短头发的小姑娘平时不爱说话，有些内向。仔细回忆一番，才想起梦里刘筱慧的结局似乎也有些凄惨。芳龄十六的刘筱慧虽然长相清纯，却性格自卑，见了人总是弯腰驼背的，体态不佳，因此给人印象也大打折扣。而这个缺点也让她人生渐渐走了下坡路。起初她是有机会嫁给城里吃商品粮的公务人员，听说还有个部队里的小年轻对她爱慕不已，暗地追求许久，可最终都因她过于自卑而错失姻缘，最后只能嫁得普普通通。后来经过她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进城工作的机会，可面试时却因缺乏自信被人拒绝，自此之后她便愈发低迷，再加上丈夫和寡妇乱搞，她一时受了刺激，最终便落了个跳河自尽的结局。唉，真是可惜。第2节回忆完这些，宋雪莲不禁叹了口气。抬头，看见刘筱慧眼巴巴瞅着她的衣服，眼神里不时露出渴望的神情，宋雪莲心生同情，忍不住上前将刘筱慧头发往耳后一别。“筱慧，你脸蛋长得这么可爱，应该露出来才是，干嘛非要用头发遮住呢？”她摘下自己头上的钢丝发卡给刘筱慧别好，又随手拿了根布条往她腰间一绑，刘筱慧的腰肢显露出来，瞬间添了几分妩媚。“看，这样不是好看多了？”看到这幕，不仅刘筱慧，就连其他几个姑娘都纷纷露出惊愕羡慕的表情。想不到刚才还是平平无奇的刘筱慧，让宋雪莲随手捯饬两下竟然也能变得这么好看！而陈玉莹则在心中不禁暗骂，有这心思不用在她这个表妹身上，给个外人倒是打扮得精心，真是恶心！然而很快，周围姑娘们都纷纷压下心里那股傲气，蜂拥而上将宋雪莲围了个严实。“呀，筱慧真好看！雪莲，你也给我弄两下头发吧~！”“是啊雪莲姐，给我也捯饬捯饬吧！”“雪莲姐你手可真巧！”见大伙刚才还围着自己转圈，这会儿功夫就又被宋雪莲吸引过去，陈玉莹愈发地不平衡，只能咬着牙在心里默默嫉恨。切，装模作样！等待会儿在舞台上忘词了，我看你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