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七月,纳兰明珠自请离开朝堂告老还乡,帝准。与此同时,纳兰明珠之侄由于牵扯进戕害皇孙一事中,被康熙直接下令处死,其余纳兰一族尚在官场上的人身居高位者也都自动请辞。从陈廷敬发难到纳兰明珠请辞,胤褆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的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梁九功高声唱道退朝,胤褆方才如梦初醒,下意识的往纳兰明珠那里看去。纳兰明珠抬起头看着这个倾注了自己半生心血的阿哥,此时无措的如同一个幼儿一般。“郡王。”纳兰明珠将自己身上的官袍褪去,交给一旁的内侍,褪去官袍的一瞬间,纳兰明珠的后背变得佝偻,整个人也老了几岁。胤褆闻言快速的走到纳兰明珠身边,搀起纳兰明珠缓缓的朝着殿外走去。......“郡王,不要为此与皇上生出嫌隙,老夫能有今天的结果,是老夫咎由自取,皇上顾念着老夫还留了老夫一条命,老夫已经甚是感激了。”纳兰明珠苦笑道,其实他自己未必不知晓康熙没有杀他的真正原因,无非是担心自己与索额图都没有好下场,群臣人心不稳罢了。“我知道。”胤褆绷紧了嘴,“您......您真的对弘晖下手了吗?”听着胤褆的发问,纳兰明珠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就是心肠太软了。纳兰明珠颤颤巍巍的坐进了马车里,顿了顿,朝着胤褆招了招手,“郡王若是无事,就再送老夫一程吧。”待胤褆毫不迟疑的跟着坐进了马车,马车的车轱缓缓转起,伴随着纳兰明珠轻飘飘的声音:“老夫对弘晖阿哥出过手,那次绑了弘晖阿哥,可郡王最终也不忍心杀了弘晖阿哥。从那个时候起,老夫就知道,郡王狠不下心,既如此,老夫何故再对弘晖阿哥出一次手呢?”“那为何......?”见胤褆还在继续纠结此事,纳兰明珠笑着摇了摇头。“郡王莫再纠结此事了,皇上盖棺论定,是我纳兰一族的不是,皇上未必不知晓背后真正的人是谁,但皇上只想这件事情到纳兰一族为止。”纳兰明珠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最后看了眼这紫禁城。“老夫离京后,郡王不能相信任何人,郡王皇长子的身份,保不齐会被别人拿去做文章。”终究是自己护了大半辈子的孩子,纳兰明珠一想到之后要留胤褆一个人在这夺嫡之争中,便忍不住想多嘱咐一些。“您走了,我还有争的资本吗?”胤褆呆呆的呢喃着。“皇阿玛如何不知您一走,我便失去了最大的靠山,皇阿玛此举,未尝不是绝了我夺嫡的希望。”胤褆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争?不争也好,不争也好。”纳兰明珠有些枯槁的手拍了拍胤褆的肩膀。“郡王英姿,该去守卫一方百姓,为我大清开疆拓土,留在京中沉溺于权力的旋涡,屈才了。”纳兰明珠缓缓的说道,其实纳兰明珠并未说出口的是,郡王心太软,谋算不足,是上位者的大忌。......马车的车轱缓缓停下,纳兰明珠顿了顿,“老夫到了,郡王就送到这里吧。”“您欲几时离京,我到时候再来送您。”胤褆忍住心头的酸涩,沉沉的问道。“郡王不必来送了,莫要给自己徒增事端。”纳兰明珠说罢,朝着胤褆拜了拜,便朝着府中走去。几息后,纳兰明珠似有所感,猛地回头,只见胤褆竟朝着自己深鞠躬,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痴儿!痴儿啊!”纳兰明珠抬头看了看这炎炎烈日,转过身继续朝着府中走着。......那一日,胤褆坐在纳兰府的门口坐了许久,周遭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胤褆表情由凝重变得松快方才起身离去,纳兰府的下人将情况告诉纳兰明珠后,纳兰明珠欣慰的笑了:“郡王这是想通了。”......与此同时,养心殿。“胤褆真的在纳兰府门口坐了许久?”康熙将手中的折子啪的扣在桌案上,没好气的问道。见梁九功只弯着腰也不做声,康熙便知此言不假。“怎么?朕的儿子都快成他纳兰明珠的了!”康熙此言一出,梁九功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康熙见状冷哼了一声,“后日便让纳兰明珠启程。”“嗳。”“他侄子那边处理好了吗?”康熙再次开口问道。“回皇上,已经处理好了,认罪了。”康熙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吧。”......梁九功掂量着康熙的态度,有些暗暗心惊。之前弘晖阿哥出事,皇上震怒,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如今却有之前点到为止的感觉在了。如今更像是用弘晖阿哥出事的事情做筏子,将纳兰一族赶出朝堂。深究皇上态度的变化,竟都是从和郡王福晋有孕开始.............胤褆在纳兰明珠府门口坐了许久的消息不止传进了皇宫,也传进了四贝勒府。同样感觉到康熙心思微妙变化的,也不止梁九功,胤禛和弘晖同样也察觉到了。四贝勒府,书房。“大伯此举定会惹的皇玛法不快,为何又要坚持这般做呢?”弘晖有些不解,在弘晖看来,胤褆若还想要继续争一争这皇位,最好的办法便是立刻撇清与纳兰明珠的关系。胤禛仿佛知道弘晖心中所想一般开口回道:“若是他不再想争了呢?”“你觉得你遇刺这件事情,指示纳兰明珠侄子的,真的是你大伯和纳兰明珠吗?”胤禛觉得不像,弘晖闻言也摇了摇头:“太明显了,反而不大对。”“你大伯身后依靠的是纳兰一族,如今你皇玛法几乎把纳兰一族连根拔起了,他还去争什么?”胤禛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嘲弄,果然皇阿玛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