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爵坐在书房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而石崇面色沉沉,只是一看见我进来,石崇似乎有些倦怠了,起身说道:“沈姑娘。”“石崇怎么对我多礼起来了?”我看见他起身,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听宋管家说你们进了书房就没有再出来,怎么,难道我要是不会来,你们两个就连饭都不吃了?”石崇笑得愉悦,“我倒是吃得心神畅快,只不过怕殿下食不知味而已。对了,我手中还有些事情要做,那么……就先告辞了。”他无声无息的退开,我便走到森爵身边坐下,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挑眉看了我一眼,“今天怎么要出府了?”我故意装出不悦的样子,“怎么,如今我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按住了我的手,“自然不是,只不过……最近流言纷纷,你出去未必能够散心,反而徒添不快而已。”想必太后召见过我之后,我的事情在铂则帝都之中又有了谈资。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寻常小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流言蜚语,只要时间一长自然会慢慢淡去,但是能够让你烦心的,恐怕就不仅仅只是这些了。”“知我者,莫若碧清而已了。”森爵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孙智给我的奏折,我今日在朝堂之上举荐他为崇德城的太守,众人倒是纷纷同意,只不过这折子上面写,他要在崇德城推行法规政令,然而所谓朝令夕改,草拟出一个计划改革容易,然而想要上行下效,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坐在他身边,伸手接过孙智的奏折,那上面的字迹清俊有力,足可见功底。我想起当日在驿站之中见过的老者,他眉目和善,如果不是那一身官服的话,或许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山林之中的世外高人。“崇德变革,最难的事是怕朝令夕改,而所谓的朝令夕改,其实是因为崇德似乎被燕云十六州所控制。当日在殿阁之上,我听你们说起,自己心中就记下来,崇德多年前府衙犹如虚设,民不聊生。有人仗剑杀人,却可以扬长而去。匪类纵横,却无人胆敢过问。”“那些所谓的匪徒,官兵如果肯出五分力气,甚至上禀朝廷派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匪徒,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会有这样的实力可以和崇德驻军相抗衡,既然如此,为何在苏裴安之前的太守,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做呢?”我的目光落在奏折之上,一字一句看完了那些话,这才似笑非笑的问道。“因为这些太守知道,自己要对付的并不是持强凌弱的无胆匪徒,而是……来自梁王的人马。”森爵原本假寐,此刻也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对我笑,“燕云十六州什么时候不再对付高句丽和百济,竟然成了土匪窝,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他虽然在笑,然而神色沉沉,显然心情并不算好。“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梁王主宰燕云十六州十年之久,当年或许劳苦功高,然而这几年高句丽和百济都偃旗息鼓,然而边土防线依然重要,谁敢轻视燕云十六州的地位?然而十年养兵,如今看来,似乎是在养虎为患。”我轻轻笑了起来,“只是孙智的这道折子,怎么会在你手中?”这些奏折自然是直接上呈给魏王才对,怎么会在森爵手中?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而奏折,更是机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父皇在下朝的时候,暗中让人交给我的。这封奏折留中不发,今日朝堂之上父皇也不曾提起,然而下朝的时候,父皇身边的内侍却将奏折夹杂在赏赐的礼物之中带给我。”森爵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看上去似乎带着几分疲倦的神色。我也忍不住皱起了眉,“皇上这么做,其实是想听你的意见?毕竟崇德城苏裴安一事,你已经牵涉其中难以自拔。此事皇上交给你处置,也算是理所应当。只不过……我怕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黎世只是一个导火索,孙智或许是成为接替苏裴安的不二人选。然而比起亦正亦邪,多半还是效忠于梁王的苏裴安,孙智显然对为官之道十分懂得,然而却很是不以为然。他一生耿直,只希望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这样的官吏虽然是朝廷栋梁,但是对森爵来说,恐怕未必这样能应付过来。“你认为孙智不受控制?”森爵目光沉沉,“但除了他之外,已经找不到其他人。”“孙智并非不好,我对魏国朝政并不清楚,到底是谁更加适合,我自然不方便多加置喙。人选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来说,日后崇德城内孙智掌权,上行下效,法令颁布下去能不能实施,是另外一回事。”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森爵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赞许的意味,但是却并没有说话。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片刻后心中才觉得有些惴惴不安,“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我不是个女子,朝廷之中的事情,我本来就不懂,似乎也不该嗦。”“怎么能算得上是嗦,这番话,可是朝廷百官看得清楚的多了。”他用手抚摸我的面颊,微微笑了起来,“今天我在朝堂上提了孙智的建议修筑堤坝,竟然有人说是杞人忧天。玄武河堤坝二十年前加筑过,今日再检修毫无必要。”“不出大灾,不曾死过人,这些官吏恐怕只觉得任何事情都是多余的。”我冷笑了一生,推诿之风盛行,能少做一件事就少做一件,我当日曾经听父亲厉声斥责过,今日倒是有幸得见,只觉得哭笑不得。“不错,一来修筑堤坝一事耗费不少,二来是因为梁王在朝廷之中也有自己的派系,孙智任命做黎世太守之事依然有人质疑,他提出来的折子,梁王自然不会答应,而其余人等尚且还在观望,因此事情才会如此摇摆不定。”森爵似乎也觉得十分恼怒。他当初既然已经应允了苏裴安,此刻事情受阻,他自然也觉得情绪烦躁。难怪宋管家说他今日下朝时候神色十分难看,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吧。“太守之事暂且没有定论,而这道奏折留中不发,那么……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原本就是这些,而是身为森爵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魏王,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我想,父皇当然愿意铲除梁王的势力,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父皇应该也已经伤透了脑筋,只不过……”他的神色有些许的迟疑,半晌才缓缓说道:“只不过燕云十六州如你所中,地位重要不言而喻,而梁王在燕云十年苦心经营,如果不能一朝连根拔起,那么日后必然后患无穷。”“这件事交给你来做,会否为难?”我担忧更多的,并不仅仅只是燕云十六州的问题,更多的,反而是森爵的立场。皇帝隐忍不发,反而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的儿子?我微微吃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难?有些事情,无论是不是为难,都是一样要去做的。”森爵的唇角轻轻盆栽我的发端上,手指在我面容轻轻一划,“倒是你今日去了哪里?我回来便听说你和芸儿还有朝晖一起出去了,但是他二人都已经回府,你却迟迟不见人影。”书房之中灯烛摇曳,灯罩之中有一只飞蛾不知道怎么回事飞了进去,不断扑打着翅膀。我站起身来将灯笼罩子取了出来,只见那只蛾子扑打着翅膀,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飞蛾扑火,身死不惜,然而当还有一条退路可以走的时候,其实谁也不会自取灭亡。“我在路上遇到了凝碧郡主,的确是一个美人。”我将灯罩取出来放在一边,用银簪子在烛火之中微微一挑,灯烛发出了一声脆响,原来是爆出了一朵灯花,传闻这乃是吉兆,我微微一怔,这才将灯罩又重新放了回去。“凝碧么……我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她了。昨日太后召见你,今日你就遇见了凝碧。看来袁家和你之间的缘分倒是很深。”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的与其虽然轻松,然而却一直紧紧皱着眉头,我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说道:“凝碧郡主今日的确是偶遇,你不必为了这件事情挂怀。况且……郡主的确是个很美的女子,和她说话真是让人心神愉悦。这些都是琐事,你要关心的,是朝廷之中的事情。”“但是事情牵扯到你,就不算是小事。”森爵深深叹了口气,“我怕袁家,恐怕不会这样善罢甘休。”“袁家若要为难我,我也没有办法。他们是名门望族,而我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世人说我身份低微,不过是区区一个琴姬。不过他们要是知道我是楚国的宫女,恐怕更加觉得咋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