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问情洛华衣医术高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展墨如的伤势基本愈合。这日洛华衣帮他拆掉了夹板,吊带让他微微活动一下。展墨如抬抬手,走走步,回头看到洛华衣朝他笑得温柔,不禁也笑笑,“华衣,你真厉害,我觉得已经好了。”说着自己拉了衣服便往身上穿,洛华衣笑笑任他自己在那里摆弄那堆轻绡的丝衣,可是转眼却见展墨如端了大半铜盆水进来,还吵嚷着让洛华衣洗脸。惊得洛华衣连忙上前接住放在盆架上,然后又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握上他的手腕,腋下地方,细细地摸过,摸得展墨如又痒又麻加上伤口好得时候也会疼痒,更是扭来扭去,哈哈大笑。洛华衣竟然也闹得兴起,索性伸手胳肢他,展墨如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头转进洛华衣的怀里拱来拱去,又伸手去挠洛华衣,却被抓住双手锁在腰肢后面,闹了半天发现竟然成了两人抱在一起扭。展墨如连忙放开手,满脸通红,不好意思道,“华-华衣,快洗脸吧!”说着又要去给他拿手巾。洛华衣却拉住他,顺手拿起云纹桃木梳子给他梳理了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又扯过腰带给他束好,将一块蟠龙纹玉佩挂上。展墨如看着那块玉佩叹气,“那帮坏蛋把我陶大哥送给我的玉佩抢走了,我太对不起他了,要是他回来了,我可怎么跟他说呢?”“这又不是你的错,人家成心要抢你,你自己又没有什么功夫保护自己,还被人家打成这样吗?想必你认真和他说他也不会介意的。”洛华衣伏在他的后背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给他整理衣物。“在这里是不是不会功夫就要被人家欺负?”展墨如喃喃自语道。“也不全是,但是会自然要方便很多,你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洛华衣温润的气息吐在他的颈处,让他觉得酥痒,不禁往一侧扭了扭头。“华衣,我现在已经好了,不是病人了,你怎么还想照顾病人和孩子一样照顾我呢?”洛华衣环在他胸前手柔软却有力,展墨如只觉得心头跳得厉害,根本顾不上要研究什么武功。“小墨,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呀。”洛华衣笑笑,“而且,还是病人。”轻笑着春若有似无地擦过展墨如的耳垂,吓得他一阵颤抖。“华衣,我们又不认识,我就是个一无所长的臭小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展墨如从来没想到自己到了这里不但遇到燕国公这么大度的人,又碰到陶谦那样的江湖侠客,现在又遇到了洛华衣悲天悯人,待人柔和的大夫,对他无微不至,就是亲人――也不过如此了。所以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但是――没有听到洛华衣回答,却感觉到他靠在自己身上的温暖身体撤离开去,听到他淡淡疏离的声音,“小墨,你认为你有让我贪图的宝贝吗?还是我这么真心实意地对你另有所图?”洛华衣的声音变得冷冷的,似乎没有什么温度。展墨如猛得回头,他没有这样想,看到洛华衣脸上受伤的表情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华衣,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觉得太幸福了,觉得我太幸运了,明明没有什么本事可是你还对我这么好,让――让我觉得不真实,受宠若惊……”展墨如本就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一着急更是舌头打结,语无伦次,几句话便急得满头大汗。洛华衣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微微叹息,抬手轻轻擦拭他玉白的额头,上面细汗点点,“小墨,你愿意留下来吗?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洛华衣细长的清眸如水波莹澈,带着一点期盼一点自信,淡淡的笑靥温柔如花。展墨如看着他美到极致的脸,鼻端萦绕着淡淡的药香,白衣翩跹,脑海里哗啦闪过是白轻侯的身影,那个自己就看了一眼可是却朝思暮想的人。那句“好吧,”竟然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几次张开口,声音都梗在喉咙里。现在他没有钱,无处可去,洛华衣愿意留下他,对他是天大的好处。况且又欠人家药钱,衣食住费用,既便不说这些,洛华衣对他的感情对他拳拳情意也足以让他感动留下。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多的社会阅历经验,没有普通人有的对事情常有的判断标准,他想得却是如果自己留下来,那么是不是就不能去找白轻侯了?如果自己答应了洛华衣,那么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想白轻侯了?要把那棵自己亲手种下的种子,在还没有受到阳光眷顾的时候就生生地挖出来?洛华衣冷冷地看着他陷入沉思,没有任何掩饰的痛苦迷茫难以抉择的神情,“小墨,你也不必为难,你若是想走我自然不会为难你,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你就不必为欠我的人情还是钱的费心,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去。”说着转身绕过展墨如慢慢走出去。他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健却又轻柔,如风行水上,却是抬头挺胸,如同高贵的天鹅划过水面。展墨如咬牙看着他的背影,内疚、感激、无奈、惶恐让他胸口烦闷。身体稍微好一点的兴奋也一扫而空。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沿着院子的小路走来走去,不一会走到医馆的大门外面。平日里他不能动的时候洛华衣会让下人将他抬到凉亭铺好的锦褥上,给他熬药,熬粥,买和很多好吃的点心,做可口的饭菜。在和池边看着水鸭浮游,碧荷摇曳,杨柳垂荡,桃红满径。坐在凉亭内,听碧风细细,竹涛阵阵,品香茗清透,观云卷云舒。洛华衣会在他的身边,一边照料他,一边给他读书,讲故事,教他对弈,给他作画,更多的时候会弹琴。洛华衣的琴声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叮铮悠扬,幽渺呜咽,清、静、奇、远、浓、淡……都直透人心,直抒胸臆,似乎能联系到人心最深处那抹心弦,让人共鸣震颤。低头看着小桥下面的荷池,那里有方工整精美的大方石,洛华衣曾经抱着他坐在那里看水鸭嬉戏捉鱼,自己不能动,沐浴、吃饭、更衣……洛华衣对自己很好,好到让他觉得就是死来报答也是愿意的。可是?顺着小石阶一步步走下去,蹲在那块被洛华衣用锋利的小刀刻上两人名字的大石块上,想着洛华衣唇角温柔美丽的笑,比这碧水更加莹澈的清眸,看到他忧伤的神色,心里竟然是对自己的厌弃。可是看着倒映在水中的蓝天白云,那么幽渺清旷,那么像那个清冷孤傲的人,心狠狠地纠结,却不知道如何抉择才最好,不伤害别人。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道,“不伤害别人?展墨如那么你还纠结什么呢?如果你走了,就是伤害了华衣,你不过是个臭小子,人家看上你是对你的惠赐,白轻侯并不记得你,你何苦为了片镜月水花伤害对你这么好的华衣。你算什么?凭什么?还要挑来挑去?得陇望蜀?”对着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想站起来,却由于身体并没有痊愈,脚上酸软一个跟头栽进荷池里。五月的水并不冰,但是展墨如不会游泳,便手舞足蹈地扑通,恍惚间似乎看见一片白纱闪过,接着听见洛华衣焦急的声音,“小墨!”然后一个人猛地跳下来,将他抱在怀里。“华衣!”展墨如被洛华衣抱住,脸上水珠滚落,不知道是泪是水。“小墨,别怕,别怕,我来救你了!”洛华衣小心翼翼地拖住他,将他抱着放在岸边的柔软青草地上,抬手抚上他的胸口,轻轻的按揉。“我没事,华衣,我――”展墨如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洛华衣,那里面蓄满水汽,顺着脸上的水滴氤氲成一片。“小墨――”洛华衣轻声叹息,低头吻上他柔嫩的唇。展墨如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躲了开去。洛华衣瞬间脸色苍白,不待展墨如说什么猛得起身飞奔回医馆。展墨如立刻爬起来,追上去,跑到洛华衣门口,门是紧关着的。“华衣,你开门呀!”展墨如也不知道要跟洛华衣说什么,但是不想他一个人伤心的样子。“喂,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给我滚过来!”后面传来洛华生恶声恶气的声音。展墨如回头看见他双手叉腰,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就像一头个头不大的猎犬。“华生,华衣――”“什么华生华衣的,是你叫的吗?”洛华生一生气,蹬蹬跑过来,就着展墨如就往后院跑,到了一处屋前一把将展墨如推进去,顺手将门关上。“华生,你要做什么?”展墨如不解地看着他,却并不害怕。“我要做什么,我要打死你呀!”洛华生凶巴巴道,但是依然双手叉腰并不说话。“那你先去看看华衣,让他不要生气了。”展墨如说着便要来拉门。洛华生伸手一扒拉,便将展墨如推倒一边,“他生不生气,关你屁事?你在乎吗?”展墨如听了用力点头。“你在乎,你他娘的,你在乎你还让他难过,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医馆吃饱了撑的,路过大街看见个要死不活的人就带回来细心地治疗,就掏小跷的对他好,我们犯贱呀!还不是――”说着猛然打住,狠狠瞪了展墨如一眼,“我们公子从小就有个卦,是个老神仙给算的,说胸怀北斗七星的人是他的良人。”洛华生气呼呼道,“否则,你以为老子会救你,老子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弄个屁事不会做的人回家来伺候,看着自家风神俊秀的公子变得女人家家的。”展墨如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北斗七星?”“要你管?”洛华生哼哼道,“我问你,你不肯接受我们公子,是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展墨如摇摇头,喜欢的话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关系?而且――脸上一红,自己不是也喜欢白轻侯吗。“那就是因为你是男人?”洛华生接着问。展墨如继续摇头。“那是什么?你说呀,因为什么?”洛华生上前揪住展墨如的衣襟,他从来不会想到展墨如会是因为喜欢别人,因为在他的眼里,洛华衣是天下第一人,相貌、才情、武功都是一顶一的好,怎么可能会输给别人?“华生,你在做什么,出来,不许欺负小墨!”洛华衣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公子,我哪里欺负他呀,是他欺负我,我就是问问他这几天是不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他的口味,怎么养都养不胖,竟然要出去吃了。”洛华生威胁地用指头戳展墨如的鼻子,展墨如用力地点头。“那就快出来吧。”洛华衣说着就要来推门。“公子,你先去准备着,我和小墨这就去,我和商量一下晚上吃什么。”洛华衣叹了口气,“你快去给小墨收拾一下,多带点银两,他有事要离开医馆。”“啥?公子,你不让小墨住了?他可没跟我说要走,他还在点菜呢,这小子真馋,竟然东点西点,净点些难做的菜。”“华生,你别难为他了,我先走了。”洛华衣说着转身走开了。听到他走远,洛华生伸手拍了展墨如一掌,“死小子,你看,我们公子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那么没良心。那好,你要是走,就把吃了我的,穿了我的,喝了我的,还有药,还有我们公子照顾,我可告诉你,我们公子还从来没有照顾过谁呢,就是天皇老子也给毕恭毕敬,你算老几,竟然这样对我们公子,快,还来,还了就走。”洛华生说着凶巴巴地推搡着展墨如。展墨如急得一头大汗,这时候若是耍赖便说那你再打我好了,反正我也没要你们救。可是这样伤人心的话,无赖的话展墨如又不会说压根想都想不到。只急得不断赔不是。“这样吧,你就在医馆打工,每天帮我做饭,弄药,做点杂货,赚点出吃喝,什么时候我说你还够了,你就走!”洛华生瞪了展墨如一眼,“只怕到时候赶你走你都不走了。”也不管展墨如答应与否,拉着展墨如往外走,要将他安排到下人房间里。